《》第四卷 細水長流 219.一個人的婚紗照1 文 / 綠希
晴空萬里，陽光懶洋洋地灑在店舖的復古窗框上。潔淨的玻璃反射出刺眼的陽光，幾乎讓陸曉蘭睜不開雙眼。
眼前門面不大，櫥窗展示著一套復古拖尾婚紗的店舖，名字叫「魅影拍攝」。
「這是婚紗店嗎？」陸曉嵐在看到店舖名字的那刻，感到有點吃驚。可是楊浩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會帶她來這種地方一點兒也不奇怪。
一陣悅耳的鈴鐺聲傳來，門被推開了，楊浩把頭從婚紗店裡探出來，笑容比陸曉嵐身後陽光還耀眼。「小嵐，這裡！」
陸曉嵐與眼前的男人相視一笑，然後默契地跟隨對方身後進入了婚紗店。
與其說這是婚紗店，不如說是工作室。店舖很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婚紗和禮服，還有一些簡單卻精緻的道具和背景牆。
「你帶我過來，不會是給你打下手的吧？」待楊浩帶著陸曉嵐來到最裡面的攝影棚時，才發現他的脖子上掛著一部單反相機。
楊浩望了一眼還在化妝的新娘，回頭一笑說，「這是我朋友開的工作室，因為檔期排錯了，兩對新人的外景剛好撞期，所以把我叫來幫忙。剛好店裡的助理昨天突然有事，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了。」
「我以為你平時攝影只是玩玩，想不到還可以幫人拍婚紗照。不過你還真是坦白，就知道我有空當你助理嗎？」陸曉嵐無奈地接過楊浩手中的反光板，目光卻落在窗前正在化妝的年輕女子臉上。
坐在凳子上化妝的女人，滿臉的幸福。明媚而動人的笑容，就像晨曦的第一縷陽光，溫暖人心。
「你兒子都上全寄宿幼兒園了，我猜你無聊得要長霉，才叫你來解悶。」楊浩仔細地擦拭相機的鏡頭，眉目間有股慵懶的痞子氣。「我以前學過幾年攝影，假期也喜歡四處抓拍。」
陸曉嵐眼看新娘已經化好妝了，識趣地拿起反光板詢問道，「現在就要去拍外景嗎？」
「嗯，去隔壁的公園。」
工作室旁邊有個小公園，景色不錯，夏天剛到，正是鮮花盛放的季節，適合戶外攝影。
別看楊浩總是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工作起來卻毫不含糊。這可苦了陸曉嵐，雖然反光板不重，可是長時間舉著，手臂酸痛而難受。
拍了足足兩小時，就連愛美的新娘子都抱怨說太累，楊浩才找了一個涼亭讓大家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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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曉嵐坐在長椅上，湖面的涼風吹拂而來，竟有幾分愜意。她突然想起秦海了，腦海中不斷浮現對方坐在電腦旁眉頭輕皺的樣子。
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還有跟那個肖宇馨聯繫嗎？
正當陸曉嵐發呆之際，楊浩已經從公園的小商店裡走出來，手裡提著一個袋子，裝滿飲料和食物。他貼心地把礦泉水和麵包遞給照相的小情侶，然後又提著雪糕走到陸曉嵐身旁坐下來，「給你。」
陸曉嵐已經想不起有多久沒吃過雪糕，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今天的天氣，很適合拍婚紗照。」
陸曉嵐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往新娘的方向看過去。她看上去約摸二十五六歲，身材與自己差不多。
天氣有點熱，她臉上的妝化了，身旁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拭，然後把礦泉水插上吸管遞到她的嘴邊。
溫馨甜蜜的年輕人，讓陸曉嵐情不自禁歎了口氣。與秦海認識多年，甜蜜的情景不再，記憶中的他也很久沒有抽時間陪自己了，哪怕像從前一樣，洗完澡後什麼也不做，安靜地抱著她看書。
「其實這種天氣，也適合出來走走，每天待在家裡會悶壞的。」楊浩看到陸曉嵐在發呆，拿過她手裡雪糕打開包裝，然後遞回給她，「天氣熱，女孩子不是很喜歡吃雪糕嗎？」
陸曉嵐愣了愣，臉頰浮起了一絲微紅。女孩子三個字，已經很久沒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現了。
楊浩溫柔的語氣像夏日的微風般潛入心底，或許是一個人悶在家裡的日子太久了，甚至想不起上一次被其他男人照顧是什麼時候，所以心底有種說不清的感動。
為了掩飾此刻的尷尬，陸曉嵐故意別過臉，輕聲說道，「歲月不饒人，看到小情侶甜膩的樣子，我也覺得自己老了。」
「別在我面前賣老。」楊浩笑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陸曉嵐小勺地吃著雪糕，心裡涼冰冰的。
「對了，你和秦海什麼時候結婚，到時如果我還在國內，幫你拍婚紗相。雖然是愛好，但作品絕對拿得出手。」楊浩打趣說，未料不經意的一番說話，正中陸曉嵐的痛處。
她搖了搖頭，手指下意識地插入了被微風吹起的髮梢，扯得髮根生痛。夏日的小公園到處生機勃勃，陸曉嵐的心情卻被蒙上了一層陰霾。「秦海還沒與我登記結婚，以他的性格，也不會陪我拍婚紗照這種無聊的事情。」
楊浩微微一怔，順著陸曉嵐的目光望過去，輕聲勸慰道，「想不到你們兒子都快六歲了，還沒結婚，你們都沒計劃過嗎？」
「早些日子我曾提出過，那時候特別渴望想要成為他正式的妻子。可是這幾天想清楚了，勉強他，我也累。」陸曉嵐心裡一片歎息，對於這個問題重複提及了好幾次，秦海都表現得不熱衷，讓陸曉嵐尤為惱火。
惱火又能怎樣，每次當陸曉嵐為結婚的事情生悶氣時，秦海就會不屑地說，「我們之間的關係，並不需要一紙證書去維持。」
然後，陸曉嵐就會收回火氣，陷入沉默。
久而久之，她也不願意繼續提起。慢慢地，好像連她心中的堅持也開始動搖。尤其是肖宇馨的出現，讓她覺得與秦海之間的感情，已經走到了疲倦的狀態。
「其實很多戀人或者夫妻相處久了，就會產生疲憊感。多溝通過，多交流，有什麼問題坦白說出來共同解決，很快會沒事的。」楊浩細心安慰說，低頭的時候不經意對上陸曉嵐滿懷心事的眼眸，心裡泛起了絲絲酸意。
陸曉嵐有時候很討厭自己，現在的她很容易變得神經兮兮的。生了孩子以後，從前那份灑脫和堅韌慢慢變成了軟弱，似乎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刺激她的神經。「他很忙，我們見面的時間越來越短，共同話題也少了。有時候明明就躺在彼此的身邊，卻感到十分陌生。」
楊浩沉思片刻，詢問道，「你有跟他說過這個問題嗎？」
「有，但他不以為然，總說忙完以後就會抽更多時間陪我。可是我一直看不到他忙碌的盡頭，慢慢地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自從兒子送去寄宿以後，我覺得每天的時間都過得很慢，很虛無，一點目標也沒有。」
雖然秦海已經默許陸曉嵐找工作的事情，可是她的學歷不高，週末要照顧秦康，要找一份雙休的工作比想像中還要艱難。
又是一陣沉默…楊浩不喜歡陸曉嵐沉思的樣子，此刻的她總是顯得心不在焉，所有的心事都藏起來，整個人會顯得憂心忡忡。
楊浩經過幾番思考，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你需要一份工作，然後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
「我已經在找了，可是學歷不高，要找到合適的工作並不容易。」陸曉嵐苦笑說，裝雪糕的瓶子被她捏得「吱吱」作響。
身旁的男人剛想繼續勸說，可是身後的年輕情侶已經開始催促，「我們休息得差不多了，可以繼續拍照嗎？」
楊浩整理好手中的相機，回頭一笑說，「好，馬上來。」
繼續忙碌了兩小時，小情侶也被折騰得渾身散架。直到傍晚時分，楊浩才滿意地收隊，帶著眾人離開。
回到工作室的時候，小情侶說婚期將至，希望能盡快拿到婚紗照，所以楊浩還沒把東西收拾好，就先去把相片儲存到電腦裡。
陸曉嵐坐著覺得無聊，開始幫忙收拾小情侶換下的禮服。燈光昏暗，她用衣架把黑色的燕尾服和拖尾婚紗掛好，然後開始整理桌面上的首飾。
忙碌之中，陸曉嵐的手突然碰到用紅色袋子裝著的衣服，然後跌落在地上散落一地。她彎身拾起，發現是一件潔白的短裝婚紗。
明亮的射燈下，婚紗的裙擺如雪般潔白，躺在陸曉嵐的雙手之間，就像天使的裙子，散發著象徵幸福的光芒。
陸曉嵐的心軟軟的，盯著手中的裙子發呆。她回頭望了一眼四周，發現更衣室裡沒有人，乾脆抱起婚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查看起來。
指尖觸及的每一寸紗布，都像鐵棒般烙印在她的心中。來回撫摸的時候，心裡泛起了絲絲渴望。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十分希望能穿上象徵幸福的婚紗，被所愛的男人牽著右手，接受眾人的祝福。
手指突然一緊，陸曉嵐神父鬼差般偷偷四處張望，然後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關上更衣室的門，快速把衣服脫下來，然後把婚紗換上。
一陣子就好，哪怕是十分鐘，也能讓她感受到屬於小女人的時刻。
陸曉嵐此刻的心情如小鹿亂撞，伸手到背後拉拉鏈的時候，手指都是顫抖著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把腰部的蝴蝶結胡亂綁上，然後走出了試衣間。
全身鏡中，倒映出一抹亮麗的身影，臉頰緋紅，眼眸低垂淺笑。純白色的婚紗是及膝的款式，無袖的設計勾勒出她豐滿的身材。
陸曉嵐原地轉了一個圈，裙擺的蕾絲輕輕轉動。桌面上擱放著一個淺粉色的花環，是下午到公園拍照的時候用過的道具。她的心跳越來越快，隨手拿起然後戴上，就像小時候偷偷摘隔壁婆婆家的楊桃那樣興奮而緊張。
「其實我穿起婚紗，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奇怪。」陸曉嵐自言自語地說，小心地整理自己凌亂的髮絲，好像有點捨不得把婚紗脫下。
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而沉浸於自我中的陸曉嵐卻渾然不知。楊浩把攝影區的布簾撩起，看到身穿婚紗的她站在鏡子前傻笑，整個人都呆住了。
「小嵐…」他輕聲呼喚說，眸中卻透出飽含心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