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82 是你親手殺死自己的骨肉 文 / 綠希
「可是,我…」江美欣已經說不下去了,一邊摟住陸曉嵐不斷顫抖的肩膀,一邊幫她按摩抽筋的右腿。「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先起來,別冷到寶寶了。」
陸曉嵐固執而倔強,卑微得如同陽光下的塵埃,「求你了…我求求你…幫我保住孩子…這是唯一的方法,我沒有退路和選擇。」
地板太冷,江美欣扶住陸曉嵐站起來,無奈地苦笑說,「你先起來,否則我不會幫你。」
偷偷擦了一把眼淚,陸曉嵐的雙眼腫得就像核桃般難看。她慢慢止住了哭聲,在江美欣的攙扶下重新躺回床上,身體彎曲成一團,下意識護住小腹的位置,「江醫生,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我是醫生,不能說謊。等會兒把你推出去以後,我只會跟秦海說對不起,餘下的你自己跟他說吧。」江美欣重新幫陸曉嵐插上點滴的針筒,語氣除了無奈,還有擔憂,「我只能幫到這個份上,但看到秦海的時候千萬別激動。要知道現在寶寶的情況不太好,我怕…你怒氣攻心,容易造成自然流產。」
輕輕點頭,還沒擦乾的淚水再次順著陸曉嵐的眼角落下。她臉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聲音也恢復了幾分平靜。「從今天開始,我的人生只能由自己主宰。」
半小時後,陸曉嵐在護士的幫助下被推出了急診室。
她躺在推床上,淚痕還沒風乾,額頭的傷口隱隱作痛。從急診室到走廊的距離,就像經歷了千山萬水,那個對愛情執著堅守的女人死了。
是被秦海,用絕情親手殺死的。
「小嵐,你還好嗎?」短短兩小時,就像經歷了半個世界那麼漫長。秦海那張熟悉的臉憔悴而疲憊,不顧一切地撲向雙目緊閉的陸曉嵐,輕輕撫摸她的臉頰說,「你沒事吧?」
漠然地睜開雙眼,陸曉嵐腦子裡一片空白,但只記住江美欣的一句說話,「千萬別激動,會傷害到寶寶」。是的,現在沒有什麼比虛弱的小生命更重要。她側頭望向秦海,沒有哭,也沒有掙扎,而是用一種絕望而空洞的眼神盯著他,輕聲說道。
「秦海,如你所願,借楊陽的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寶寶已經…走了嗎?怪不得他剛才感到心裡像被掏空了一大塊,有那麼幾分鐘痛苦得不能呼吸。當陸曉嵐還在急診室的時候,他已經想清楚,改變主意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可是沒等他把這個決定告訴陸曉嵐,寶寶就先一步離去了…
怎麼會說沒了,就沒了。
「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秦海的心像被利劍捅了一到,目光轉向站在身後的江美欣,失控似的衝上前揪住她的衣領。「你是全海市最好的婦科醫生,怎會保不住我和小嵐的寶寶?你做什麼醫生?」
江美欣冷笑一聲,厭惡地甩開了秦海的手,把同情的目光落在陸曉嵐假裝鎮定的臉上,一字一句地說,「秦海,對不起…」
對不起?江美欣為什麼跟自己說對不起?難道寶寶真的走了嗎?
「秦海,那只是我的寶寶,與你無關。從你安排楊陽開車撞我的那刻,我的一切事情都不再與你扯上關係。」聲音虛弱,可是清晰地傳到秦海的心裡,把最後一絲希望粉碎。
沒錯,陸曉嵐的心已死。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心死的感覺,更讓人絕望。
秦海先是錯愕,然後是心碎,「你誤會了,我沒有讓楊陽這麼做…」
「不用解析,一切已經太遲。」
接下來,陸曉嵐沒有再說話,她疲憊得連應付秦海的心思都沒有了。分分合合、吵吵鬧鬧,這段不被祝福的愛情,已經走到無法原諒的地步。就像三番四次破裂的花瓶,再怎麼黏貼拼湊,也無法恢復原狀。
「秦海,你先回去吧,小嵐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再受刺激。」江美欣也看不下去了,扯了扯秦海的衣袖勸慰說,「讓她靜一靜吧。」
緊握著陸曉嵐的手並沒有鬆開,秦海看著病床上雙眼緊閉的女人,堅決地低吼道,「我不會離開,絕對不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秦海…」陸曉嵐輕聲地呼喚道,氣若游絲的聲音透出她身心的疲倦。「我恨你,這輩子都無法原諒你…如果你不滾,等著幫我收屍吧。」
寂靜的走廊裡,秦海彷彿聽到心臟滴血的聲音,伴隨陸曉嵐心中最後一絲信任和愛戀,無聲無色地溜走。
沉默良久,他才用受傷的語氣苦苦哀求說,「這只是意外,沒人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你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你恨我也行,可是無論發生什麼事,我絕對不允許你離開!」
愛情就像一場賭博,陸曉嵐已經輸得一塌糊塗。她怎麼也無法猜到,自己深愛著的男人會如此殘忍和絕情。就在昨晚,她為了那些可笑的謊言,而做出的愚蠢選擇,現在後悔得腸子都青掉了。
她把左手懸在半空,露出了猙獰的疤痕,用盡心底的最後一絲耐性警告說,「秦海,我是什麼人,相信你很清楚。我只說最後一次,滾!」
一個字,比千把刀同時插在秦海的心上更痛苦。
絕情的話語,以及陸曉嵐滿懷仇恨的雙眸,讓幽靜的走廊顯得更可怕。秦海的雙手被江美欣推開,愣在原地目送護士把病床推走,卻一句反駁的說話也吐不出來。
病房裡。
陸曉嵐的淚水已經風乾,安靜地躺在床上,除了輕微的呼吸聲,已經感受不到她活著的徵象。
窗戶半開著,初冬的海市開始變冷。從前的陸曉嵐不喜歡冬天,總覺得整個人因為寒冷而意志消沉。可是今天不同,唯有這種寒冷入骨的天氣,才能掩蓋她心中的冷意。
江美欣把窗戶關上,然後坐到陸曉嵐的身邊,輕聲說道,「等會兒護士會幫你換安胎的點滴,你要注意休息好,別想太多。」
「謝謝你,江醫生。」陸曉嵐機械般扭過頭,朝江美欣投去感激的笑容。可是這份笑容比剛才嚎哭的時候更難看,更哀傷。
手機響起了熟悉的鈴聲,江美欣低頭一看,發現是科室的電話,於是起身告別,「你們兩小口太折騰了,就不能好好相處嗎?我還有工作要做,如果有什麼情況必須第一時間通知我。」
陸曉嵐並沒有回應,她已經陷入了自己孤立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正如江美欣所想,秦海並沒有離開醫院,而是一直在病房門口守著。他靠在牆壁上,手指夾著香煙,樣子憔悴而失落。
「秦海,醫院不能抽煙。」江美欣忍不住搶掉他手中的香煙,捏滅在垃圾桶裡,惡狠狠地教訓說。「要抽,到外面再抽。」
他緩慢地轉過頭,佈滿血絲的雙眼也沒有了往日的冷傲和神采,淡淡地問道,「她還好嗎?」
「一個被男人強迫流產的女人,怎會好?為什麼男人都這麼自私,就只顧著自己爽,搞出人命了,卻事不關己。如果我是小嵐,先把你廢了。」江美欣站在走廊中間叉著腰,罵人的時候毫不留情。
「我也有苦衷。」事到如今,這個牽強的理由已經無法說服自己。秦海無奈地搖頭,目光越過站在眼前的江美欣,剛好落在病房的女人身上。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可以看到陸曉嵐隱藏在髮絲中蒼白的臉孔,以及捲縮成一團的消瘦身體。
江美欣忍不住諷刺說,「苦衷?無論你有再大的苦衷,也不過是你自私和軟弱的借口。你知道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流產比死更痛苦,她會活在內疚和悔恨裡一輩子!受盡一輩子的折磨!」
比死更難受?秦海從沒想過,對於陸曉嵐來說孩子會如此重要。他們這些日子過得很平靜,是意外的懷孕消息讓他失了方寸,亂了心神。他從沒想過,自己的決定會傷她如此深,也不曾考慮過,孩子的離去對於她來說,會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從中午守到晚上,秦海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熟睡中的女人。或許她太累了,把枕頭抱在懷中,一動也不動地睡了整個下午。
直到雙腿和腰椎變得酸痛難受,秦海才挪開腳步,悄然往病房的方向走去。他在病床邊坐下來,發現熟睡中的女人又哭了。在他的印象中,陸曉嵐很少哭,就算眼紅的時候也很少。
她曾經說過,眼淚是最愚蠢的軟弱。
原來她也會有軟弱的時候,眼淚早已沾濕了大半個枕頭,紅腫的雙眼讓秦海心痛難受,而無助的感覺更讓他感到絕望。
伸手輕輕拭去陸曉嵐眼角的淚水,秦海把手指放置在唇邊,苦澀得心都要麻木了。
「小嵐,對不起。」這一天,秦海所說的對不起,比他這三十多年來還要多。似乎在他的人生中,道歉的對象只有陸曉嵐,對不起的人也只要她一個。
第一次,是因為自己把她推到秦朗的懷裡,在公寓樓下苦苦哀求想要挽回;而第二次,就是得知她懷孕的消息後,勸說她把孩子流掉。
回想起來,從秦氏的二少爺到銀鷹的接班人,他曾風光無限,運籌帷幄,唯一算不準的是自己在愛情的漩渦裡不能自拔。如果當初秦海沒有在君悅的包間裡遇到她,是否現在能一切安好,嫁給普通的男人,過一些平靜的生活,不會受到如此多的磨難和挫折。
但時間能回到君悅的那天晚上,他還是會選擇救她。因為兩人命中注定的糾纏,將會是一生一世,至死不渝;正如他無法想像沒有陸曉嵐的生活,會變成怎樣的蒼白和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