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生死與共 152.人間蒸發 文 / 綠希
「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秦海倒吸了一口涼氣,內心麻木得幾乎要抽搐。
陳鷹明乾枯的手指就抵在秦海的眼前,一字一句地吼道,「滾出這裡。」
這大概是秦海認識陳鷹明以來,對方第一次用如此絕情和堅決的聲音與自己說話。他幾乎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男人就是與自己情同父子的陳鷹明。秦海的雙手拳頭緊握,在所有人預料不及的時候,冷酷無情地把那張深棕色的實木圓桌掀起來。
「砰——」
靜謐的空間裡,響起了一聲巨響。秦海蒼白的臉色含著一股殺氣,從在場所有人的臉上掃過,最後停在陳鷹明的身上,臉上寫滿哀傷,「好,既然你不相信我,銀鷹也不是我該留下來的地方。不過你要記住,踏出這個門口,今後我們將恩斷義絕。」
一句話,讓陳鷹明的身體情不自禁顫抖了一下。這種挑釁的話語,徹底刺激了他高傲的自尊心。幾乎沒有經過思考,他晚上拾起地上的煙灰缸,狠狠地往眼前的男人砸過去。
「滾,滾出銀鷹!這裡容不下你這種吃裡扒外的叛徒。」
秦海並沒有猶豫,留下一記怨恨的眼神,在眾人含著嘲笑的目光中摔門而去。
「阿公,海哥絕對不是監守自盜的人。」江小七神情焦急,望向門口的方向,變得語無論其起來,「我們查清楚再說吧,可能…」
江小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鷹明無情地打斷了,「江小七,今後你敢在我面前提及這個人,下場將會跟他一樣。」
「可是…」江小七還想繼續說些什麼,雷子揚已經上前勸說,「小七,秦海已經變了,為了一個女人三番四次頂撞阿公,無視規矩,如何服眾?」
面對雷子揚表面上的勸慰,內裡的嘲諷,江小七垂下了頭,歎了口氣終究沒有繼續說話。三叔的嘴臉也從剛才的厭惡和不可一世,轉變成嬉皮笑臉。
他上前一步站在陳鷹明的身旁,得意洋洋地說,「大哥,剛才的決定真實大快人心。我早就看秦海不順眼,手下的兄弟平時對他和那個賤女人的傳言已經夠荒唐的,現在還出了這些事兒,真是讓社團蒙羞了。」
陳鷹明沉下臉,朝二叔揮了揮手說,「你們都回去吧,我有事跟雷和俊說。」
「是!」
待所有人散去,陳鷹明才穩住了情緒,在椅子上坐下來。他也記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有這般動怒,剛才與秦海翻臉,讓他的心情持續低落。
雷子揚重新為他斟滿了熱茶,勸慰說,「阿公你放心,我會接管好秦海手上的事情。」
可是陳鷹明只顧低頭喝茶,一言不發。蒼老的背影看上去淒涼而孤單,似乎剛才的脾氣一發,內心的經歷都耗去一半。
半響以後,陳鷹明才吩咐說,「俊剛出來不久,這些日子你先幫忙打理酒吧街和銀濠那邊的事情。雷,度假村和其它場子就交給你了。」
「是,阿公。」張俊賢面無表情,只是簡單地應答了一聲。
「還有泰國那邊的事情呢?我也可以…」雷子揚的話還沒說完,陳鷹明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歎了口氣說,「那邊的交易是阿海談起來的,臨時換人會讓性格多疑的老金反感,所以先緩了緩吧。」
雷子揚一聽,臉都黑了。眾所周知,銀鷹今年利潤最高的生意莫過於與老金的交易。「可是我們已經答應了這邊的賣家,失約並非好事。何況老金那邊也與我打過照臉,即使秦海不在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切勿操之過急,錢是賺不完的,謹慎才是道理。」他背對著兩人,不知不覺間他的身上已經有了蒼老的味道,與從前雷厲風行、讓人聞風喪膽的陳鷹明有著天淵之別。
時間總會讓人感受到歲月的無情,哪怕是曾經隻手遮天的人。
談判雖然強插人意,可是雷子揚畢竟達到了心中的所想,也沒有繼續糾纏下去。成大事之人,應該想他這樣懂得審時度勢,能屈能伸才對。
離開度假村以後,雷子揚把車開往高速公路的方向,然後停靠在距離市中心最近的服務站上。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靠在路邊,他下意識停了車,然後朝那輛車子走去。
「事情都辦好了?」雷子揚坐到副駕駛座的位置上,掏出香煙,卻沒有立刻點燃。
三叔冷笑了一聲,語氣傲慢,「放心,安排做掉秦海的殺手很有經驗,是外市人。我就不信他逃過一次,還能逃第二次。」
雷子揚的笑聲陰冷而鬼魅,「以我對秦海的瞭解,這個人並不簡單,總喜歡聲東擊西,分散別人的注意力。一天不除,始終會成為我們的心腹大患。」
「那個張俊賢呢?剛才那個老狡猾怎麼就拉上他了?分明知道他剛出獄,成不了氣候,還特意安排他與你同時接管銀鷹的事兒,居心何在?」三叔憤憤不平地說,「要不找人做掉他。」
思考片刻,雷子揚掏出火機點了一支煙,直到嗆鼻的煙霧充斥整個車廂,才緩緩地解析說,「張俊賢性格散漫,毫無野心,即使在以前也沒有爭老大位置的意思。花點錢拉攏,或許可以為我們做點事。」
「江小七呢?雖然他的性格魯莽,可是在兄弟當中說話還是挺有份量的。」三叔佈滿皺紋的臉上浮起了幾分嗤笑,心情看上去似乎很不錯。「萬事俱備,等老狡猾把全部話事權交給你,我就找人把他做掉。」
遠方的烏雲已經逐漸散去,歷時兩天的暴風雨已經停止,雲層裡透出刺眼的陽光,籠罩在整個海市當中。
「老狡猾和江小七,在我們事成的時候,一起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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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公寓裡,秦海站在臥室的窗前,煙霧籠罩著他寂寞的身影。陸曉嵐的電話處於關機狀態,今日接二連三的事情表明,這次的失蹤分明是被綁架了。
他確實疏忽了,離開海市的時候應該帶上她,才能確保她的安全。讓他意料不及的,是對方已經按耐不住出手了,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快。
秦海的猜測並沒有錯,對方的目標是他銀鷹老大的位置。陸曉嵐的失蹤,是這場爭奪戰衍生的意外。
其實他與陳鷹明之間,並非需要走到決裂的地步。
他清楚陳鷹明的為人,暫時讓他從位置上下來,不過是想要平息內部早已壓不住的流言蜚語。如果當時他能忍一忍自己暴躁的脾氣,陳鷹明也不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前讓他滾。
但轉念一想,這場被幕後黑手牽著鼻子走的遊戲,何不來次釜底抽薪,然後角色轉換?於是他果斷地改變了注意,當著眾多兄弟的面前與陳鷹明吵翻了,讓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惱羞成怒。
暫時從浪尖上離開,才能好好追查陸曉嵐的下落。
秦海把最後一支香煙,捏滅在窗台枯萎的向日葵花盆裡。花盆裡扎滿了煙蒂,陸曉嵐含笑的臉容在他的腦海中不斷湧現。
心,很痛,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他無法掌握的。原以為自己的能力可以護她周全,卻想不到連自己都被人擺了一道。後悔的心情如影相隨,如果她真的遭遇不測,那麼他…
想起陸曉嵐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秦海曾經許下諾然說要用生命去保護她。可事到如今,他卻失去了她的消息。那種後悔的感覺,就像蟲子般慢慢地吞噬他的內心和意志。
「海哥…」身後傳來江小七的呼喚,秦海連忙收回臉上的哀傷,緩緩地轉身,發現對方欲言又止。
心臟就像突然被利器刺穿,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怒意壓抑心中的恐慌問道,「有什麼消息了嗎?」
其實早在陸曉嵐失蹤後的兩小時,江小七已經偷偷派人去追查她的下落。即使表面上秦海憤怒地離開,與銀鷹脫離了關係,也沒有停止追尋。「我已經聯繫了詹少,讓他加派人手去找。現在你和阿公鬧翻了,我不敢貿然讓手下的兄弟去跟進,只能偷偷…」
「行了,繼續找。時間越長,小嵐的處境就更危險。」秦海的臉色越發疲憊,聲音含著無法抹去的傷感。
面對這樣的秦海,江小七顯得手足無措。他們認識多年,在他的眼中秦海都是自信而冷傲的人,從未試過如此沮喪和落寞。想起陸曉嵐,他的心也很痛,不過是一天時間,她就像人間蒸發般消失了。
「海哥,別擔心,小嵐會沒事的。」江小七不太會安慰人,只是靜靜地把香煙睇給了秦海,然後掏出打火機幫他點燃。對於男人而言,再傷心難過,也只能習慣用香煙去驅散心中的恐懼。
沉默…
半小時以後,當秦海把江小七的煙也抽完了,才輕聲問道,「我離開以後,他們有什麼異常。」
「張俊賢沒有說話,看上去事不關己。二叔和三叔一副看戲完畢,準備離開的樣子。反而雷…他有點反常,對阿公取消與老金的交易略微不滿。」江小七仔細地回憶當時的情形,心裡有些鬱悶。
事不關己,略微不滿?
當秦海心裡冷笑了一聲說,「張俊賢和雷子揚,還有二叔和三叔,你都幫我盯著,有什麼情況馬上通知我。相信這個叛徒,會迫不及待開始行動。」
「是,海哥。」
此地不宜久留,江小七接了一通電話,便急急忙忙離開了舊公寓。秦海走到衣櫃旁,拉開了最裡面的暗格,然後摸出用絨布包裹的硬物,微微歎了口氣說,「該來的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