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7.第107章 往事如煙 文 / 紀柔

    溫小容從昏睡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著滿目的綾羅錦繡，一時有些失神。怔愣了許久，才將有些混沌的記憶理順過來。倏地一下坐起身來，下意識地摸向胸口。

    這裡，還有點隱隱作痛，自己果然是被刺了一劍麼……是誰？

    她只隱約記得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在背後陰惻惻地叫她去死。後面好像還有說什麼話，但是當時她整個人從身體到神識都被麻痺了，思緒也停止了轉動，而後又被推下了山，沒有聽清。

    「是誰呢？」

    溫小容困惑地抓抓臉，她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得罪過誰。長春宮裡的師妹們，雖然不喜歡她，但也只是背地裡說說她壞話而已，當面也沒找過她的茬啊。

    「這又是什麼地方……」

    這屋裡的裝飾太過了錦繡繁華，完全不似瓊華仙宗的簡潔明快。自己是從隱雲峰掉下去的，難道是隱雲峰底，別有洞天？

    正琢磨著，緊閉著檀木雕花門「吱」地一聲開了，進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圓臉少女。看到坐在床上的溫小容，她倏的兩眼一亮，轉頭便喚道：「夫人！夫人！小姐醒了！」

    「小姐？」溫小容心中浮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是在說她麼？

    正疑惑著，那圓臉少女讓開了門口的路，一個身著絳紫色羅裳、容貌絕世的年輕美婦急步奔走了進來。看清那美婦人的容貌時，溫小容頓時心神一凜，眼睛倏地一下瞪大。

    在她來到床前，溫柔而又難掩激動之情地喚出一聲「小容」之後，溫小容一直封存在心底的記憶瞬間被喚起，六歲之前的事情，如流水一般涓涓而出……

    「娘親？」

    雖然那時候年紀太少，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但這個容貌，她依稀記在心底。

    她自記事起，就被寄養在夜影城舅舅家。只知自己的母親，是舅舅唯一的親妹妹，卻從來沒有見過。至於她的父親，更是從來都沒有聽舅舅、舅母提起過。

    還是後來上了瓊華之後，年紀長了些，明白一些事了，香初才告訴她。她的母親，名叫裴靜儀，是因為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為世所不容。後來更是為了保護他，也就是溫小容的父親，兩人一起慘遭了不幸。

    溫小容從來沒有見過母親，但是在舅舅的書房裡，有一幅母親的畫像，塞在書架的角落裡。有一次舅舅取了畫像看時，被她看見，便抱了她在膝上，以指尖輕觸畫中的容顏，柔聲說道：「小容，這是你的娘親。」

    香初的容貌，與舅母很像。但她卻長得不像母親。舅舅這麼跟她說時，她還不相信，嚷著說不像她。舅舅低聲笑著說：「小容還小，等長大了，就像你娘親了。」

    之後，溫小容便將那畫像當成了自己長大以後的模樣，經常一個人溜進書房，尋了那畫像看。看完了，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她小時候圓頭圓腦的，像個雪白無瑕的小包子，一直默默期待著長成娘親那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直到真正長大後，她才知道，她長得壓根就不像她的娘親。

    一點也不像。

    「小容！」

    見溫小容認得她，裴靜儀臉上的笑容更加難以遏制，在笑容盛開的同時，淚水也如斷了線的珍珠，撲簌而下。傾身過來，緊緊抱住溫小容的身子，泣聲說道：「終於找到你了，我的女兒……」

    「娘親……」溫小容還有些不在狀況，抬頭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婦人，茫然問道。「你真的是娘親嗎？」

    裴靜儀顧自傷懷了會，拭去臉上的淚水，挨著溫小容坐下，從自己的衣領中扯出一個以紅繩繫掛在頸項間的朱紅纏絲錦囊。取下錦囊，打開，裡面裝著的是一戳毛髮，還有一張已然泛黃的紙條。

    「當時事出緊迫，我與你父親走得匆忙，來不及為你留下什麼。但是，你出生後洗三除下的胎發，以生辰八字，我這些年來，都貼身帶著，不願離身。當初娘親決定生下你，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韙，所以給你選擇了一個『容』字作為名字，希望你能為世人所容，為天地所容……」

    溫小容接過裴靜儀遞過的紙條，雖然因為時間過於久遠而有些黯淡泛黃，但上面的字跡卻還是清楚的，寫著的正是她的生辰八字。紙上暖暖的，還殘餘著母親的體溫，回眸看著一直僅存在於記憶中的熟悉容貌，鼻子微酸，眼圈倏地一下紅了。

    裴靜儀知道她是信了，輕輕攬過她的肩，望著案上冒著輕煙裊裊的香爐，喃喃地說道：「這麼多年，我們一直在找你……總算是上天有眼，終於讓我們母女團圓了……」

    溫小容揉揉濕潤的眼睛，哽咽著說道：「娘親……你與爹爹當初怎麼了，不能帶著我一塊兒走麼？而且你們走了之後，就沒消息了，舅舅、舅母都以為你們死了，都好傷心。」

    「此事都怨我，連累了哥哥、嫂子，也害得你自幼孤苦，沒爹沒娘地長大……」說到這裡，裴靜儀沉默了半晌，才深深地歎出一聲。「是該讓你知道了……」

    「其實，你爹爹他，不是凡人……他，是個，蛇妖。」

    「蛇妖？！」溫小容大驚失色，頓時坐直了身。「從妖界出來，隱居在玉蒼山的蛇族的人？！」

    「是。」

    裴靜儀早已知道溫小容與蛇族之間的恩怨，看到她這個反應，並沒有太多意外，只是拉過她的一隻手，在自己的手中握著，似乎想借此給予她無聲的支持。

    「現在的旭雨城，就是當初的夜影城。」

    「蛇族與狐族不和，舉族遷出妖界，潛隱在玉蒼山。我在一次出遊中，遇到你爹爹。當時，他正坐在臨水的一棵樹上吹笛子。銀白色的長髮，火紅的衣服，比畫的還美麗。水裡，好多魚圍過來聽他吹笛子。還有，岸上的我。」

    「那一刻，我心裡就對自己說：是他！這輩子就是他了！」

    「他的模樣就不似凡人，他也沒有向我隱瞞他妖族的身份，但我就是認定了他。不顧你舅舅、舅母的反對，不顧一切地嫁給了他。他也為了我，強退了族裡給他安排的親事。但那蛇族女不甘心被退婚，一直纏著他。還設計當眾揭穿了你爹爹的妖族身份，讓他被城裡的百姓冤枉為殘暴不仁的妖物，使我們在夜影城無法呆下去。」

    「那時候，你才剛剛出生。我們本想帶著你一起走，但是當時我產後體弱，你爹爹也在與狐族一戰中受了重傷，一直沒有痊癒。我們並不確定在逃亡路上，還有保護你周全的餘力。而你生而為人，沒有蛇族的任何傳承。所以，我們才決定將你托付給你舅舅、舅母，想讓你作為一個普通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長大。」

    「離開夜影城後，我們一邊要應對蛇女的糾纏與報復，一邊又要躲避宗門弟子的追捕。在我們都快心疲力竭之時，一次極偶爾的機會，我們詐死成功，騙過了追捕我們之人。在這裡安定了下來之後，我與你爹爹就想接你回來。沒想到，得到的卻是夜影城被一夜屠城的消息。」

    「這二十多年來，我們都以為你已經不在人世，直到半個月前，少主殿下突然聯繫了我們。說我們的女兒，還活在人世！而且，還被他找到了！」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裴靜儀的語氣禁不住地再次激動了起來。

    「少主殿下？」溫小容愣了愣。「蛇族的那個殿下麼，他是怎麼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