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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西藏(下) 文 / 更漏寒

    第68章

    途徑聶塘大佛旁側的小湖,水面如鏡,雲天倒映,像是大佛洗臉池。

    聶塘大佛附近的拉薩河,發源於念青唐古拉山南麓,流經拉薩市,至曲水縣匯入魯藏布江。河面寬闊,水流湍急,滋養了包括拉薩在內的流域內三萬多平方公里面積的土地,給這一片高原山谷帶來無盡的綠色與生命。

    聶塘出來不遠就到曲水縣城了。

    達瓦操著藏語與笑然說著話,笑然溫柔笑笑,轉頭對黃彤說:「我們上318國道,去江孜方向,讓你見見聞名遐邇的魯藏布江。」

    黃彤並無心賞景,只想一心到達目的地。可又不想掃了兩位兄弟和笑然的興致,就點頭表示期待。

    魯藏布江,中國海拔最高的大河。江面十分寬闊,水流湍急,非常渾濁,百分百的泥黃色,不漂亮,但很有氣勢。「前兩次路過這裡都在4月份,那時還沒進入雨季的時候,看到的江水沒這麼大,但水色呈湖蘭色,有藍天白雲映襯時,非常漂亮呢。」笑然說。

    黃彤第一次眼見這麼遼闊的大河,也不由得驚歎。

    四人觀賞完江河,車子在崗巴拉山上蜿蜒盤行,漸行漸高,透過車窗可以回望到剛才經過的魯藏布江,江面上方雲霧繚繞,氣勢非凡。伴著瀰漫的雲霧一路上行,車窗外隨處丟一眼即可見雲聚雲散,似乎往窗外揮揮袖子,浮雲就能立時飄動起來。騰雲駕霧或許就是這種感覺。心也被雲霧蒸騰得有些濕漉。

    從仙境中披了一身的瑞氣環繞,一出來不由得驚呆了——「好漂亮的湖。」黃彤驚訝道。

    「這是我第三次看見羊湖了,她給我的第一眼印象也和你一樣,這色彩簡直太漂亮了。」羊湖,晴時湖蘭陰時碧綠。站在崗巴拉山口俯瞰過去,羊湖像一塊鑲嵌在山谷中的翡翠寶石,水面平滑如鏡,白雲、雪峰倒映其中。

    兩兄弟哼起了藏族小曲,黃彤緊張的身心被自然的神奇力量所洗滌,變得柔軟舒意。笑然一臉期待地說:「前面還有更美的景色。」

    漸漸的,公路兩岸綠色退卻,換上了懸崖冰川,位於浪卡子縣與江孜縣交界處,冰舌前沿海拔5560米,從寧金崗桑雪峰從山頂一直伸展到離公路只有幾百米的路邊。這是一處站在公路邊抬頭就可以看到的冰川。

    高懸掛於頭頂上方的冰舌末端,可以看到其中的一些冰層是淡藍色的,據說色澤越藍冰川的年齡越長。越往上開,藍色越多,最後竟然在藍色冰體裡穿行。這種感受無法言說,**,果然是個神奇、神秘的地方!

    路上,黃彤看見很多藏民匍匐在地,朝著雪山冰峰做虔誠的儀式。笑然解釋說,膜拜雪山,是藏民族的一種信仰,他們認為,雪山離神靈最近,雪山是神靈的顯身,膜拜雪山,就是膜拜神靈。

    差不多到了中午,車子到達江孜縣城。

    四人在餐館用了餐,笑然提議去白居寺:「來江孜,一定要去白居寺。」

    黃彤搖搖頭,「逛完白居寺,我們今天就到不了薩迦了。」

    笑然露出略顯失望的神情:「看來你比我還要著急見師傅。好,那我們馬不停蹄去薩迦。」

    離開江孜經白朗前往日喀則。晚上八點,到達318國道薩迦路口。從這裡向東南方向的道路拐進去25公里就是今天的目的地——薩迦。

    薩迦,藏語意為灰白土,因薩迦北寺建在一座有灰白土的山上而得名。縣城距日喀則市150公里。薩迦是「薩迦王朝」和「薩迦教」的發源地,因薩迦寺而聞名於世。

    一行四人風塵僕僕進了一家藏族酒家。喝了幾口青稞酒,兩兄弟和旁邊桌的幾個小伙子跳起了舞。笑然和黃彤邊看邊拍手,酒家裡洋溢著和樂融融的氣氛。

    幾個小伙子都很淳樸,和達瓦、達桑玩得好了,就建議拼桌,叫了幾樣特色菜。酥油炒青稞、蟲草峰蘑菇、蘿蔔燉犛牛排骨、風乾肉、扎西東嘎,還有血腸。其中一個問他們要去哪裡?達瓦說要去阿里,見闡化王。

    眾人一驚,忙說:「據說闡化王在基烏寺講經,不在阿里。」

    梁笑然展顏一笑:「如果真是如此,我們要少走很多路了。出了薩迦,再從薩嘎到基烏寺,不用繞山路,繼續走國道。」黃彤一聽也振奮了精神,與淳樸的藏族人民交杯換盞多喝了幾杯奶酒。

    晚上接子衿的電話,也前言不搭後語的。

    「阿秋拉尕。」黃彤說。

    子衿說:「我愛你?」

    黃彤「咦」了一聲,「你怎麼知道?」子衿怎麼可能知道藏語。

    子衿沒回答,靜默了許久,才輕聲柔柔說:「阿秋拉尕。」

    黃彤的心,又如過了番魯藏布江,心被柔情蜜意蒸騰得濕漉漉……

    第二天的路其實並不簡單。

    想去薩嘎,要經過拉孜、定日、珠峰口、佩枯錯和吉隆。許是昨晚喝了酒,黃彤胸腔開始嚴重起伏,吃了藥也不見效。這可急壞了梁笑然,堅持要歇息兩天再趕路。

    車子行駛在加措拉山口不遠處有一個緩彎處,左手方向約30度角位置的遠方,有一條連綿的雪山,那就是喜馬拉山。其中有一座呈三角狀的雪峰昂首聳立,突出於眾山之上,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珠穆朗瑪峰。翻越加措拉山口,頭頂的烏雲扯著雨絲快速掃了過來。在道路前方的雲開處,可見一大片連綿的雪山,珠峰應當就隱在左面的濃雲中。

    而這附近的地貌,只有寸草,沒有樹木,無見人影,一片荒涼

    ……

    「如果折回去,這樣的暴雨天氣恐怕會很危險。」達桑說。

    「不如直接去佩枯錯,那裡有個小村莊,可以稍作停留。」達瓦建議道。

    貼在兩頰的髮絲全被汗水浸濕,一雙杏眼痛苦地瞇著,細長的脖頸上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隨著沉重的呼吸起伏著——黃彤是真的很難受。梁笑然心急如焚,問道:「那村有醫務所麼?」

    兩兄弟一齊搖頭。

    「那不行,我們折回去。」梁笑然斬釘截鐵道。

    黃彤拉住她的手,搖了下,說:「聽、他們的。我沒事。一會兒就好。」

    「不行,萬一出事……」

    黃彤抿起嘴唇,眼光瞬間銳利倔強:「這次聽我的,繼續往前走。」

    別看平常的黃彤溫暖好商量,真露出這樣的眼神,連一向一意孤行的梁笑然也無法不妥協。

    318國道希夏邦馬峰路口。

    達瓦下去買水,回來歡快地說:「聽說前面有個縣醫院。」

    此時黃彤的心跳雖然平穩了,卻虛得厲害,一層層地直冒虛汗。梁笑然趕緊吩咐他倆開快車直奔醫院。黃彤此時脆弱如紙片,梁笑然想讓她舒服點靠在座椅背上,卻又不知該如何下手,生怕一動她就碎成一片片。

    所謂的縣醫院,實在是太小太簡陋。一行人抱著黃彤敲開了醫院大門,裡面就兩個病床,一個診室。一個護士模樣的人被他們叫住,詢問之下馬上叫來醫生。

    「她這情況我這裡沒辦法弄。先打打吊瓶吧。把她帶的藥碾碎在裡面,試試看。」醫生這麼說。

    兩兄弟出去買東西吃,梁笑然留下照顧黃彤。

    「別告訴子衿。」黃彤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閉上眼睡了。

    這一宿誰也沒睡安生,這個小縣城說也奇怪,夜裡總是發出轟隆隆的響動,像是一個巨大的怪獸生了雷霆之怒,不斷地嘶吼。直到清晨,才恢復了應有的平靜。

    醫生過來檢查,說沒大礙了,情緒不要激動,不要做劇烈活動。黃彤吃著有些夾生的粥,對梁笑然說:「我們這是在哪?離薩嘎還有多遠?」

    梁笑然說:「這鎮子的出口就在佩枯措湖邊了。」

    「那就是快到了。」黃彤舒了口氣。

    梁笑然壓了壓,終究是壓不住心頭那團疑雲,問道:「你這麼著急見我師傅,莫非是有什麼事?」

    此時的黃彤蒼白著面孔,長途顛簸的旅程折磨身心,臉頰更顯清麗。她吃完最後一口,把碗筷放在一邊,漆黑的眼瞳對向笑然——

    忽然,粲然一笑,好看的笑紋如同柔情池裡頑皮的錦鯉掠了一弧。

    「到了你不就知道了。」她說。

    笑然先是被那笑迷失了一會兒心智,現在又聽她這麼說,有些摸不著頭腦。歎道:「你啊,跟子衿學的。不說不說,什麼也不說。」

    「子衿不說是她自有打算,我不說是因為還不到時候。」黃彤精神不錯,開始建議出發了。正好兩兄弟也備了乾糧回來,說再不走就又要在荒郊野嶺過夜了。於是一行人重新踏上了行程。

    從薩嘎到基烏寺的路上,可以很清晰地望見遠方亮晶晶的馬泉湖寬闊的水面,以及周圍很多低矮的黃色沙丘。一隻罕見的野驢撒歡的跑,兩隻黑頂鶴一前一後優地走。

    黃彤忍不住用手機拍了張照片傳給子衿。子衿很快回過來:「真美。」

    黃彤本想回:那改天我和你兩個人來。可心底突然一沉,一種莫大的哀鳴又痛徹心扉。是啊,其實原本,是可以三個人來的……

    基烏寺,位於巴嘎往普蘭方向9公里處,瑪旁雍錯湖邊山上的一座小寺。據說蓮花生大師曾在寺內的洞穴中打坐(蓮花生,印度高僧,八世紀後半期把佛教密宗傳入**,建立藏傳佛教前弘期傳承的重要人物,**密宗紅教寧瑪派的開山祖師)。寺廟規模比較小,只是在山坡上的幾間藏式佛捨,但它的建築佈局卻和布達拉宮同出一轍。基烏寺後面的村莊叫基烏村,可提供藏式住宿。

    幾個人先去基烏村安置好食宿,再出來時,望見了晚霞。

    蒼天的晚霞,壯觀綺麗。

    湖邊站定,定定神,瞳孔放大,天空的雲與遠方的山坡被晚霞漸次點亮,湖面也被輝映出一幅亮麗的圖景。

    山坡和雲層被夕陽點燃了。

    空中好像突然飛來一隻碩大的浴火鳳凰,頭、眼、喙都非常清晰逼真,展著雙翅騰著火焰飛臨聖湖瑪旁雍錯上方。

    很難再看到比這更絢爛的晚霞了,橘色的火焰在翻騰中燃燒,映襯著山坡上的佛塔與經幡,猛烈地撞擊著黃彤的靈魂,神秘又壯觀。她不禁對笑然說:「怪不得你喜歡**,我也喜歡上了。這裡是大自然的傑作。處處都是新奇的美景。」

    笑然崇敬地雙手合十,嘴中唸唸有詞。專注的神情與那瑰麗的蒼天美景渾然一體,令人心境沉靜悠長。

    過了好一會兒,夕陽顫抖著收起最後一道霞光。笑然說:「走吧,師傅在等我們。」

    一座兀立的鍺紅色山體上托著五六間連在一起高低錯落的白色建築,規模很小但靠著山體地勢上的烘托倒是有幾分氣勢。

    晚上寺廟本是關門謝客,可這次是被活佛稱為上師的闡化王難得的一次出關講經,各方信徒跋山涉水而

    來,就為能聆聽一二,提升自身佛性。於是基烏寺外燈火通明,儼然成了一次宗教盛會。

    梁笑然領著黃彤登上主殿旁的配殿。一個小門外有個小喇嘛向她招手:「師姐,師姐。」純正的漢話。

    「師傅在裡面麼?」笑然問。

    小喇嘛點點頭,又看了看黃彤,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說:「師傅說了,只可你一人進去。」

    「不行,我要進去。」黃彤堅定道,目光投向梁笑然。

    笑然對小喇嘛說:「她和我一起來的,也想見見師傅。」

    小喇嘛為難道:「師傅說,不能讓師姐你的同伴進來……」還沒說完就被梁笑然打斷:「他老人家怎麼知道我帶了同伴來?」

    黃彤一聽,繞過他倆,\\\"滋嘎\\\"一聲把木門推開,逕自進了殿門。小喇嘛慌了,忙要攔,誰知黃彤已經快步走向殿中,正看見一個光著頭的僧人跪在地上念著經。

    那人帶著眼鏡,年紀不大三十來歲,專注地念完抬起頭來,對著上面坐著的一個老者說:「你有貴客到。」

    昏暗中,一個老者悠悠道:「還是來了。」

    梁笑然追進來時,看見地上的僧人,吃了一驚:「大寶法王?!」忙雙手合十,鞠躬到地。

    大寶法王笑呵呵地站起身,也不說話也不動,靜靜站著看著她倆。

    老者徐徐道:「法王可知是何生起菩提心?」

    法王微微欠身道:「是母愛。」

    黃彤聽之心裡大動,顫著身子也學笑然鞠躬到地:「請兩位上師告訴我,怎麼能尋找到我的孩子。」兩眼早已含了淚水、希望,這就是希望——

    梁笑然倉惶起身,才知道這就是黃彤此行的目的。她必是實在沒有辦法,平常聽她講師傅如何神通廣大,便想親自來問師傅rob的下落!

    隱在暗處的老者歎了口氣,「隨境而生,隨境而滅,唯有隨緣。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梁笑然還在琢磨這話的奧義,誰知黃彤已經哀聲道:「您的意思是,我的孩子已經……去了?」

    老者沒說話。法王唇邊帶著笑道:「闡化王的意思也不盡然是如此。只是讓你隨緣,放下。」

    黃彤雙膝跪地,「如果他沒死,就請告訴我他的下落。」

    梁笑然一驚,忙上前想扶她起來:「你一直誤會了,我師傅他只是精通佛理,可不是那算命的術士。」

    黃彤掙開她,眼中滿是哀求,顫聲道:「請兩位上師體諒一個母親的心,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會千里迢迢來到這尋求最後一絲希望。請告訴我我的孩子在哪裡,求求你們!」這番話說得在場之人無不動容動情。

    老者站起身,「若是執著此生非行者。」說完緩緩離開座位,進入後面的小室去了。法王也搖搖頭跟著進去。

    梁笑然掂量了一下師傅最後的話,怎麼覺得這是在教導修佛人的出離心的,可黃彤又不修佛……唉!當務之急還是要勸黃彤起來。

    誰知黃彤就是不起。

    「你難道要跪到明天早上?明天這裡要舉行佛典儀式的。」說完,黃彤果然起身,又跪到了大殿外的木門旁。梁笑然無奈,幾次要扶起她,又被她掙脫,一臉的倔強堅定。

    笑然實在沒辦法,就進去求師傅。誰知師傅只是沉著臉,念起了佛咒,並不理睬她。

    梁笑然又只得返回勸黃彤:「我師傅真的不懂算命。這是佛法,不是算命。」

    黃彤睜開眼,黑漆漆的眸光投向梁笑然,那目光彷彿要射向她的靈魂深處。「原來,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琪因為你的蓄意放火而丟失了性命。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你姐那性子,是絕不會原諒你的了。可她竟然很快忘記了這件事,又與你和好如初。後來偶然想起幾年前,你曾找了高人來協助子衿尋回我的記憶。能封、解人的記憶,可不是普通的算命先生可比的,尋人什麼的更該不在話下。」

    此話一出,梁笑然頓覺一頭冰水從頭澆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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