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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破釜 文 / 墨決

    籐花巷位於靈州城南,是個古樸靜謐的平民巷子,並非像一般巷子那樣小徑通幽,反而淨是些宛若籐蔓攀爬一樣縱橫交錯的彎路。

    趙庭他們所在的宅子,就在籐花巷深處,一座青磚圍起的院子裡。

    幾個隨身暗衛早在靈州等候,此時見到赫連傾,心裡多少有點激動。

    其中以陸暉堯為最,見張弛將人領了進來,在院子裡就下跪行禮,一連叩拜。

    「屬下拜見莊主!」

    「起來罷,淮安城裡查到了什麼?」

    赫連傾停也未停,一路進了屋,陸暉堯迅速站起跟了進來,又與其他人一起行了禮。

    「免禮了,」赫連傾在堂中坐下,面對著他的四個貼身暗衛,看了一眼明顯有話要說的陸暉堯,「說罷。」

    陸暉堯抬手抱拳道:「回莊主,皇甫家共二百二十七口人,除卻皇甫昱帶來靈州的,在外還有他的親妹皇甫馨,正在恆融一帶遊玩,隨侍只有一個侍衛和一個婢女,派了一名殺手跟隨。」

    「嗯。」派殺手不過是以防萬一,若動手時有人在外便免去了追殺的麻煩。赫連傾瞇了瞇眼,一身冷冽之氣令人生懼。

    見座上之人給了點反應,陸暉堯又接著說:「屬下在淮安時還發現了西域蠱王哈德木圖,此次隨皇甫昱一同赴會。此人善使蠱毒,並擅長操縱傀儡殺人。」

    這才是陸暉堯急著告與赫連傾的事,初到淮安時他便發現那個異域之人與皇甫昱同進同出,由於那人武功太高,陸暉堯一直無法探得兩人在密謀何事,但現下出現在皇甫昱身邊必然會威脅到莊主。

    「哈德木圖常年隱居西域,不知為何會與皇甫昱勾結在一起,攪合到此次武林大會之中,屬下無能,未能查到……」陸暉堯皺著眉又添了一句,心下有些愧疚。

    赫連傾並未怪罪,在晏碧城中的一瞥,那雙手裹滿黑布的男人想必就是哈德木圖了,原來竟是西域蠱王。

    難怪跟去查探的羅錚也被發現了,赫連傾哼笑一聲,淡淡地道:「為了我這條命,皇甫昱確實下了不少功夫。」

    羅錚站在赫連傾身後靜靜地聽著,想起那一日在茶館間外感受到的詭異內力,不由有些皺眉,困惑與不安漸漸襲上心頭。

    善用蠱毒,操縱傀儡?

    這種未知的危險感覺讓羅錚有些不習慣,他看了一眼依舊無甚反應的赫連傾,將那幾乎溢滿全身的擔心壓了下去。

    「此人十分危險,莊主看……要不要讓我們先去殺了他?」趙庭斟酌著開了口。

    非是自不量力,殺人也並非只有一對一拼功力這一種方法,再難應付的人也總有辦法去應付。

    可現下不是殺人的時候,若想悄無聲息地幹掉哈德木圖基本不可能,況且武林大會還未開始,若在此時打草驚蛇,露了實力便是得不償失。

    因此即便知道那人是個威脅,也動不得。

    赫連傾沉吟片刻還未開口,身邊站著的人就拱手低頭插了一句:「屬下認為不可。」

    話音一落,屋內幾人的目光便全落在了羅錚身上。

    趙庭眉頭輕皺一下,又舒展開,有些意外地看著那剛進山莊不久的人。

    「怎麼?」

    赫連傾側了側頭,渾不在意那突然開口的人是否壞了規矩,只示意他繼續說。

    「哈德木圖武功詭譎,深淺難測,若想殺他必然十分困難。況且這人並非莊主此行目的,此時為其損兵折將也不值得,若是打草驚蛇反而弄巧成拙。」

    哈德木圖對莊主有威脅,此人自然留不得,只是現下不是好時機,羅錚心下略急,頭一次未曾顧忌規矩禮數便脫口而出。

    那種由心底泛起的不安和冷意讓他有些失控,可他卻不知道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到底源於何處。

    赫連傾聽後嘴角微挑,眼裡的讚賞之色一閃而過,並未多做評價,只說了句:「那就留他多活幾天。」

    語氣輕鬆得不像是談論一個極為危險的殺手,倒像是說起件如膳時喝不喝酒之類的平常事。

    屋內幾人緊繃的神經也都稍有放鬆,但心裡的驚異倒是如出一轍。

    雖然羅錚言之有理,但莊主對他似乎還是格外……寬容了……

    那般突兀地,在主人未曾開口前便出言諫語……

    「是,屬下欠缺考慮了。」

    雖說提議被拒,但羅錚言之有理,趙庭躬身行了一禮,再抬頭時看了一眼那微抿著唇嚴肅著面色的人。

    雖然相處時日不長,但這人必定是個實力不凡的……

    「無妨,錦城如何?」不欲在哈德木圖的問題上浪費太多時間,赫連傾又開口問道。

    「回莊主,夏府守衛並不嚴密,夏懷琛似乎把侍衛都帶到了靈州,錦城只餘一百一十三口。不過自五月起就有不少江湖人前往錦城投奔夏懷琛,企圖一同趕往靈州。」說到此,趙庭看了張弛一眼,接著道,「正如張弛所查,毒蠍首領鬼見愁也在此列。」

    「屬下曾聽到夏懷琛對鬼見愁說……」說話的人停頓了一下,復又沉聲道,「要在白雲繆得手前殺了莊主。」

    因此才會在到達靈州前便遇到刺殺的毒蠍,哼,四府不同心,卻都是想要自己的命。

    r/>赫連傾放於桌上的手掌漸漸曲起,緊握成拳,面上卻無甚波動。

    十五年前算計了父親,如今又算計到自己頭上……

    無論十五年前那些人為何會留自己一命,現下都是他們該付出代價的時候。

    胸口起伏十分緩慢,赫連傾的怒意慢慢瀰漫了整間屋子,站著的幾人緘口不言,一時間氣氛壓抑難捱。

    但很快赫連傾又開了口,只見他斜肆一笑,清冷的眸子泛著寒意:「洛之章呢?」

    眾人並沒料到此時莊主會突然提到管家,張弛反應了一下,抬手道:「洛管家現下住在城內的恆萊客棧。」

    聽得赫連傾說到洛之章,羅錚心頭驀地一緊,莊主莫不是要借由管家報復夏懷琛?

    現下管家便是夏懷琛唯一血脈,不論曾經發生過什麼,親父弒子之事總歸是一時之氣。莊主若殺了洛管家,夏懷琛終其半生而爭的一切也都沒了意義。

    可羅錚心裡清楚,那怒意正盛的人,分明是在乎著管家那條命的……

    莊主……

    羅錚咬了咬下唇,幾乎忍不住要開口。

    「將他綁了……」赫連傾話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屋內其他人並不知道赫連傾為何要綁洛之章,原先在山莊內,管家行事肆意,莊主也從未有過微詞,可說是十分縱容。

    現下……

    張弛皺眉想了片刻,低頭稱是,轉身欲走,又聽身後的人說——

    「罷了,把魏武召回靈州,讓他繼續跟著。」

    「……是。」

    羅錚頓時鬆了口氣,心裡莫名有些酸軟,他知道那說了一半未出口的話,是莊主的不忍心……

    怒意席捲而過,突如其來的落寞讓赫連傾有些煩躁,他強壓著火氣一把將手邊八分滿的茶杯揮到地上,碎裂的瓷片飛濺,涼透的茶水裹著灰塵和茶葉在地上無聲地流向四處,留下了詭異紛亂的痕跡。

    屋內五人紛紛跪地,有些心驚膽戰地低著頭,「莊主息怒」這種話,此時無人敢說。

    赫連傾深吸一口氣,又靜坐許久,才無甚情緒地開口讓人繼續回報。

    被派去明州的韓知平日裡話就少,此時更是一點多餘的都沒說:「魏府兩百一十八口人均在掌控之下。」

    魏如海可說是中原首富,府內守家護院的護衛有不少,但對於聽雨樓中的殺手來說,壓力不大。

    只是,這般三地派人的做法,最直接的結果便是——

    掏空聽雨樓。

    羅錚此時才知道赫連傾的計劃,眼下看來分明就是破釜沉舟之舉。

    果不其然,張弛拱手說道:「莊主,現下聽雨樓已空。靈州只餘兩隊暗光,跟隨石統領入住了同春樓。」

    這樣安排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赫連傾心裡十分清楚,因此聽到張弛所言,他只是輕聲回了一句:「聽雨樓十年為此一舉,四府主人齊聚靈州,既然來了,怎能讓他們輕易回去。」

    輕描淡寫地,說著奪人性命,滅人滿門的話,設局的反被利用,各家無主,滅門易如反掌……

    可危險四伏的靈州卻未留幾人,分明是要用命去搏的。

    羅錚跪在赫連傾身邊,緩緩抬頭,看向那被仇恨淹沒了的心思沉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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