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不會再重蹈覆轍 文 / 即墨染
一片迷濛中,南宮暄似乎感受到一陣如水般沉靜的目光,那目光淡淡地凝視著自己,就像清冽的泉水一般蕩滌在他的心中,柔軟而清涼。
漸漸的,心中鬱積的沉重一點點消散,南宮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南宮暄緩緩睜開了眼眸。
玫瑰的香氣飄散在空中,南宮暄一睜開眼眸就到了晶瑩的水晶盤裡擺放著的新鮮的玫瑰糕。
染兒!
南宮暄一喜,猛地翻身坐起來,卻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門口站立著的一個白髮老者。
「聖手前輩?」南宮暄驚訝地看向鬼醫聖手,朝他恭敬地行了個禮。
聖手挑挑眉,看著他的臉色不復從前蒼白,悠悠道,「醒了啊?這玫瑰糕,你吃了吧。」
說罷,就緩緩踏步離開。
南宮暄連忙追了出去,擋在聖手面前,有些著急地問道,「昨夜,是前輩救了我嗎?」
「不然呢?」聖手的嗓音冷冷淡淡。
南宮暄的心沉了一沉,他禮貌地勾唇微微笑笑,朝聖手行了個格外鄭重的大禮,「謝過前輩。天色不早了,那我先回軍營了。」說罷,匆匆離開。
軍營中,他已離開地太久,怕是時間長了,會導致人心渙散。
「哎~」聖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他匆忙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中。
他失落地咂咂嘴,「老頭子我替你解了毒,你也不多說句話謝謝我。再說了。」他扭頭看向那盤一點未動的玫瑰糕,「這可是染兒那丫頭做的玫瑰糕,你沒吃到,可惜了哦!」
果不其然,等南宮暄回到軍營中,軍營裡早已炸開了鍋,留卿早已派了五撥人出去尋找南宮暄的蹤跡,卻都是無果而回,弄得皆是人心惶惶。
看到南宮暄回來了,急得團團轉的留卿終於鬆了口氣,「王爺你這是去哪裡了?」
「解毒。」南宮暄的聲音透著幾分濃濃的失落,他邁步走進營帳裡,顯得有些倦怠。
「解了嗎?」留卿連忙問。
南宮暄點點頭,拿起身邊的信件看了看,認真問道,「鷹王那邊有什麼消息?」
「下了戰書,說要明日一決死戰。」留卿就是因為這個戰書而著急不已。
「一決死戰?」南宮暄慵懶地挑挑眉,「說得這麼嚴重?」
「我聽說,鷹王身邊有一謀士,對我們北凰很是瞭解。」留卿的面色顯得很是沉重,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這個謀士,是個女人。」
「女人?」南宮暄的眉頭狠狠地一皺,「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女人從前是在北凰的,現在到了南霖去做謀士?」
留卿點點頭,補充道,「而且,既然是做了謀士,就說明這個女人的智慧和勇氣都可見一斑。」
南宮暄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甚至是帶著一絲絲緊張。他衣袖下的拳頭狠狠地握起,半晌,他歎了口氣,聲音有著難以掩飾的失落和哀傷,「可是,怎麼可能。本王明明親眼看著她下葬,她已經死了……」可是他又多麼渴望,這個女人就是風陌染!
「我也覺得不可能。可是除了小染,又有誰有這個魄力呢?」留卿同樣失望地歎口氣。
「明日,我們採取誘敵深入的戰法。只是虛晃一招,而不深入,讓他們追著我們走,然後掉入我軍提前設好的陷阱,再圍攻他們。至於那個女人……」南宮暄想了想,沉沉說道,「務必活捉了她。即使不能活捉,也要派出個細作潛入敵方,打聽清楚這個女人的底細。」
「留她活命?」留卿又問了句。
「如果你想和她陪葬的話。」南宮暄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留卿抿唇偷笑了起來,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不可能,但是他肯定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個女人就是風陌染。祈求老天,明天別讓暄失望。
***
待南宮暄離開,聖手就前往流雲山莊找慕流雲了。
他坐在椅子上滿意地咂了口茶,感歎道,「還是小染兒泡的茶好喝。老頭子我自己泡的總沒這麼清冽。玫瑰糕也是你做的最棒。」
慕流雲微微笑笑,「那下次我派人給您多送去一點。」
聖手伸出手捋了捋自己早已花白的鬍子,別有深意地說道,「丫頭,下次送東西可以,送人……還是不必了吧!」
慕流雲的笑意霎時僵在了臉上,眼底有一絲恍惚劃過,但很快被她不著痕跡地掩去,「這次,多謝聖手前輩。」
「為什麼要救他?」聖手悠悠問了一句。
慕流雲眨眨眼,說得毫不遲疑,「換了別人中了毒,我也會這麼做。」
聖手哈哈大笑起來,他垂眸認真凝視了她半晌,她如今的臉不復從前嬌俏美麗,而是被他用易容術易容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易容的過程中疼痛難忍,她卻是都一聲不吭地忍耐了下來,可見當初她的信念是有多堅決。
輕歎了一口氣,聖手緩緩站起身來,很是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既然打算重新開始,那就別再重蹈覆轍。」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
慕流雲站起身來,凝視著聖手前輩有些蒼老的背影,咬了咬下唇,張了張嘴,一句無比堅毅的話逸了出來,「會的。」
***
第二天一清早,南宮暄就起*了,或者確切的說,是*沒睡。
一身銀色鎧甲的留卿瞅了眼南宮暄俊美的眸子下大大的黑眼圈,打趣道,「失眠了?」
南宮暄不動聲色地瞪了他一眼,「專心打仗,不然軍法處置!」
留卿哀歎一聲,拍拍戰馬的屁股,一溜煙騎遠了。
而不遠處,早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鷹王大軍。
列好陣之後,南宮暄冷冽的目光淡然地掃視了一下,最終落在了鷹王身側的女子上。身條纖纖,氣質清冷,只是可惜戴了面具,所以無法看清面容。
南宮暄給身側的留卿使了個眼色,留卿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留卿朝身後使了個手勢,一小隊人馬就率先出了隊,和敵軍對打起來。
一切盡和南宮暄計劃的一樣,只是一小撥人引誘,便使得鷹王大軍落入了他們設置的陷阱中,霎時,四面八方萬箭齊發,鷹王大軍死傷無數。
鷹王這時才發現中了埋伏,連忙下令撤退。
北凰將士意猶未盡地想要追擊,卻被南宮暄喝止。
「殺破關地勢艱難,我們若是冒然追去,定處於劣勢。還是見好就收。」說罷,他又看了眼留卿,剎那間,留卿已是騎馬飛奔出去,朝著鷹王大軍中那個紫衣身影追去。
不負眾望,南宮暄只在營帳中等了一會,留卿就將那個女子帶了回來。
女子被牢牢捆綁後,被丟在營帳的一角。
南宮暄有些遲疑地走過去,猶豫了一下,一把摘下女子臉上的面具,卻是在看到女子的面容後狠狠地吃了一驚。
「秋月?」怎麼會是秋月呢?秋月不是早就被他殺死了嗎?
一側的留卿也張大了嘴,難道是秋月死而復活了?
那女子滿目恨意地瞪了南宮暄一眼,狠狠道,「我不是秋月,我是她的妹妹沉和!」
「沉和?」南宮暄皺了皺眉頭,腦中對這個名字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殺了我姐姐,我要替姐姐報仇!」沉和說得咬牙切齒,那樣子像是恨不得要將南宮暄扒皮抽筋!
南宮暄冷嗤一聲,秋月不過是南霖派來的殲細,遲早都是要殺的。他本想不屑一顧地轉過身去離開,眼睛卻是不經意地掃到了她身上佩戴的一塊玉珮上。
這玉珮……是染兒的!
「你是誰?你為什麼會有染兒的玉珮?」南宮暄霎時不冷靜了,平時聽不出喜怒的嗓音突然變得有些顫抖。
留卿好奇地湊近一看,玉珮確實是小染的,還是當初在冷煞閣的時候,南宮暄賞給她的。
沉和哈哈大笑起來,她不屑地一昂頭,「你對不起我姐姐,如今又有何資格提起她?」
南宮暄的心狠狠地痛了一痛,但他還是冷聲問道,「你姐姐?」
「是。風姐姐救了我,將我帶回了王府,做了她的貼身丫鬟。」沉和垂下眸,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提起風陌染,她的心裡,總是有歉意的。雖然她現在不知風陌染在哪裡,但是也真心祈求她能日日安好。
「可是本王怎麼沒見過你?」
沉和冷哼一聲,「當初,王爺的眼裡只有關如雪,哪裡有我姐姐,你不去看望她,又如何見過我?」
南宮暄輕歎一口氣,只覺得心被撕裂了一個大口子生疼生疼的,「她……染兒臨死前可有留下什麼話?」他問這話的時候,心裡是帶著一絲小小的期待的。
「沒有。」沉和回答地乾脆利索,將南宮暄的一點點期待都粉碎得乾乾淨淨。
南宮暄苦笑一聲,沒有再說話,只是轉過身去,緩慢地踱出了營帳。
留卿連忙追了出去,小聲問道,「這個沉和,要怎麼辦?」
「別殺了她。但也別放她離開。」對於鷹王來說,如果他的精兵是他的左膀,那這個聰明又陰險的沉和無疑是他的右臂,既然如此之重要,是斷斷不可能放她回去的。
留卿點點頭,走進營帳中。搬了個凳子,泡了壺茶牢牢地看守著她。
夜漸漸深了,留卿雖然喝了好幾壺茶,卻還是哈欠連天。最終他抵不住睡意,緩緩走出了營帳。
沉和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滿心裡想的都是怎麼逃跑,待留卿出去了有半個時辰後,沉和不動聲色地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割斷身上的繩索,躡手躡腳走出了營帳。
誰知,剛走出了營帳,就被拎住了衣領。她回首一看,竟是先前離開的留卿。
「你……你不是去睡覺了嗎?」沉和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留卿點點頭,「對啊,我一直都在營帳外站著睡覺啊!」
「站著睡覺?」沉和吃了一驚。心想這下逃跑無望了。
「既然知道逃跑無望了,那就乖乖進去吧?」留卿「貼心地」為她掀開營帳的簾子。
沉和生氣地跺跺腳,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進去。
算了,還是從長計議吧。
第二天,沉和是在顛簸的馬背上醒來的。
沉和一驚,這才發現自己被綁了橫放在馬背上,而自己的頭上就是留卿那張面具可憎的臉。
「喂,你要帶我去哪?」沉和氣急敗壞地問了一句。
留卿嘿嘿一笑,「流雲山莊。」今天,他打算再去一趟流雲山莊,想來想去,覺得留下沉和一個人總是不妥,就決定帶著她一起去,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放心!
流雲山莊之中,慕流雲正在練習毛筆字,雲九跑了進來,「莊主,北凰的使者又來了。」
「還是從前那些人嗎?」慕流雲的筆法行雲流水,他專注著筆下,頭也不抬地問道。
「那便去沏茶吧。」
「莊主,您要見見他們嗎?」雲九對於慕流雲的決定吃了一驚。要知道,從前莊主一向是避而不見的。
「既然來了,那就見見吧。不然,他們還會再來。」他可沒有閒心和他們一直玩下去。
正廳裡,留卿攜著沉和一起走了進來。
他給沉和鬆了綁,為防沉和溜走,他狠狠地攥住沉和的手不讓她亂動。
慕流雲不動聲色地看向兩人,在看向留卿身側的沉和時眼中隱有波動,「哦,留卿將軍這是攜了家眷前來嗎?」
「是。」留卿點點頭。
沉和扭過頭去狠狠瞪了留卿一眼,手卻是被他攥得更緊。
「那不知將軍前來有何事?」慕流雲啜了口茶。茶香清冽,卻又苦澀滿滿。
「我們北凰需要慕莊主的幫助。」留卿說得很是直接。
慕流雲淡淡勾唇一笑,沉沉地看向留卿,「想必將軍也知道,我們流雲山莊向來不與官府交往。」
「流雲山莊在北凰界內,自是北凰之人。北凰被侵犯,流雲山莊不應助力嗎?」
慕流雲搖了搖頭,「我們流雲山莊對於國界,並沒有那麼清楚的意識。現在,我們是在北凰境內。但若是哪日劃入了南霖境內,也是可以的。」
「可是!」留卿想再說點什麼,卻是被慕流雲毫不留情地打斷,「若是將軍沒有其他的事,可以離開了。」
留卿只能住了嘴,顯得有些悻悻然。
這時,沉和湊到留卿耳邊,小聲說道,「喂,本姑娘我想如廁。」
「不行。」留卿本來就有些心情不爽。
沉和憋紅了臉,為難地說道,「可我忍不住了。」
「那我陪你去。」他才不相信她的鬼話呢!
沉和眼睛霎時瞪得圓圓的,「嘿,你真把我看成你的了啊?我要去如廁,別跟著我!」說罷,掙開他的手,氣沖沖地走開了。
跑出了大廳,沉和就尋了個彎路小跑了一陣。她確實不是要去如廁,而是去追剛剛走開不遠的慕流雲。
很快,她就追上了慕流雲。然後還沒等慕流雲回過神的時候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睛滿含著淚水,可憐巴巴地望著慕流雲,「慕莊主,還請您救救小女子。」
慕流雲深情冷淡地看向她。
「小女子我是南霖人,是那留卿將我擄來的,我若是跟他回去,下場只有一個死啊。還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慕流雲冷眼看向她,淡然如水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的波動。
他清楚眼前的女子就是昔日的好姐妹沉和,但他更清楚,沉和是南霖國的人,而且看樣子,沉和一早就知道她是南霖人。這麼說來,慕流雲真的不能斷定在王府的那段時間裡,沉和暗地裡到底有沒有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
沉和看慕流雲無動於衷,哭得更凶了。只是牢牢地抓住慕流雲的衣袂不肯放手。
這時,意識到不對勁的留卿也追了上來。伸手就要去抓地上的沉和,卻是被慕流雲攔住。
「哦,慕莊主打算為這個女人求情嗎?她可是南霖的人!」留卿冷眼看嚮慕流雲。
「這女子長得俊俏,本莊主看上她了,想留下她來,不可以嗎?至於,她是北凰人還是南霖人,對於我來說,無所謂。」慕流雲將沉和護在身後。到底是從前的姐妹,置之不顧這種狠心的事,他慕流雲到底做不出來。
「莊主這樣的話就是跟我們北凰作對。」
慕流雲毫不在意地擺擺手,聲音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紋,「無妨,本來就不是朋友。」
留卿再看了沉和一眼,朝慕流雲狠狠道,「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北凰他日與你流雲山莊兵刃相見。」
「流雲山莊靜候就是。」慕流雲淡淡一笑,攜著沉和離開。留卿眼睜睜地看著,暗自咬牙,卻也是無濟於事。
現在,他是在流雲山莊——別人的地盤上,總不能輕舉妄動。
算了,也只能是回去和暄從長計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