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5.第115章 渣面人5 文 / 殺我三萬里
枝三的腦袋在樹上並非靜止,而是緩慢的朝上拔長著。
他脖子下面與樹連接的地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短短幾分鐘,他的脖子就完全長成,接著繼續生長肩膀。
枝三聲音裡帶著歡樂勁兒,彷彿他鄉遇故知似的,對海葵擠擠右眼,道:「我記起你來了。」
海葵壓住驚駭的情緒,努力令自己冷靜下來,問道:「你記起來了?」
「對啊,我記起來了。」枝三扭扭脖子,眼珠子朝上瞪,孩子氣十足的翻眼搜索腦海中的記憶,「大概是十年前,也可能是九年前,反正差不多就是那麼個時候。我犯了一點小錯誤,族長非常生氣,就把我殺死在了臭樹上,懲罰我從臭樹上長出來。」
「是你,砍掉了我的腦袋。」枝三努力回憶著,道:「我的腦袋滾啊滾,滾進了溝裡,又滾進了河裡,然後滾到了綠源樹邊,我就從綠源樹上長了出來。」
「十年前,我砍掉了你的腦袋?」海葵完全不記得這碼事兒。
十年前她才五歲,即使她想砍掉枝三的腦袋,也沒那個力氣。
「是你砍掉我的腦袋。」枝三不滿的瞪海葵,「那會兒你也是這麼高,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臉特別白,但看起來特別髒。你身上的味道沒變,很臭,血臭味特別重。」
聽枝三這麼一描述,海葵可以確定,砍掉枝三腦袋的不是她。
十年前的她,個子不到一米,瘦的像是干蝦。她那會兒也沒穿過白色的衣服,一年到頭衣服顏色都是灰黑色,和驢屎蛋子一個顏色。她膚色也和驢屎蛋子一樣,又黑又埋汰。除非當時她臉上抹了白灰,否則絕不可能是白色。
海葵看向蔣異浪,與蔣異浪交換了一個眼色。
枝三問道:「你還沒想起來?」
海葵道:「我想起來了一些。」
枝三甩動了一下長出來的右胳膊,隔空朝海葵點點,又朝蔣異浪點了點,「你想不起來就算了,你們都是俗人,不像我們是神的後裔,記憶力當然不如我們。」
海葵眼珠子動了動,在枝三長出的軀幹上溜了一圈。她像是見到了金子的貪財奴,儘管已經努力在掩飾貪婪,但那股貪婪氣息還是從眼珠轉動中洩露了出來。
她用力眨眨眼睛,艷羨的看著枝三,嘴巴微微張開一瞬,唾液在嘴角晶瑩晃動,彷彿隨時都會流淌出來。
用力閉上嘴巴,海葵尷尬的轉動了一下眼珠子,小心翼翼詢問枝三,「你能永生不死?」
「當然。」枝三很驕傲的點頭,「神族的後裔,壽命和神一樣長,和天地同壽。只要這世上有風,有水,有樹木,有沙子,我們就能長生不死。」
枝三不把人命當回事兒,殘殺士兵的時候手段殘忍,但性格卻並不怪異複雜,反而有些天真幼稚。
海葵忽悠著枝三,想知道怎麼能弄死山人。枝三有問必答,而且是得意洋洋驕傲的回答。但他的回答,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從各個方面吹噓著神族後裔如何如何厲害。
見問不出結果,海葵不再詢問,將談話的機會讓給蔣異浪。
蔣異浪言語目的很明確,希望枝三看在海葵曾經幫過他的份兒上,能夠放過他們,讓他們順利離開這座山。
枝三很為難,「不是我不想放你們離開,我很想放你們離開。可這件事情我說了不算,族長說了算。」
蔣異浪拜託枝三,希望枝三能夠幫他們在族長面前說幾句好話,放他們離開。
枝三用力摸著腦袋,從樹上跳了下來。
他繞著樹走了兩圈,為難道:「族長會很生氣,會把我殺死在臭樹上。」他突然用力拍了下腦袋,眼裡冒出晶亮亮的光芒,並鬼魅消失在原地,然後出現在海葵面前,「我帶你們去找族長,你們自己去求族長。」
「哦,對了。到時候,你們不准說是我送你們過去的,我可不想從臭樹上長出來。」枝三眨眨眼睛,懇切的看著海葵。
海葵點點頭,答應枝三。
枝三又眼巴巴看向蔣異浪。
蔣異浪認真朝枝三點點頭。他哄騙著枝三,有種哄騙了小孩子的感覺。
趁著枝三轉身,海葵快速在腦門上點了點,向蔣異浪暗示,枝三腦袋有毛病。蔣異浪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贊同海葵的看法。
海葵別著嘴角,搖了搖頭,然後抬起右手腕,將鮫絲在蔣異浪面前晃了晃,隨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她用身體語言告訴蔣異浪,假如一會兒枝三欺騙了他們,就抹斷枝三的脖子,幹掉枝三。
蔣異浪搖頭,抬手朝海葵擺了擺,用眼神阻止海葵。抹斷枝三的脖子,根本殺不死枝三,反而會惹怒枝三,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海葵做了個點火的姿勢,眼珠子用力朝側一別,帶領蔣異浪的目光看向一邊的荊棘。
蔣異浪眼皮突然抻高幾毫,抿緊嘴唇想了幾秒鐘,朝海葵點點頭。
枝三風一樣在海葵和蔣異浪身邊轉了一圈,穩到海葵和蔣異浪面前後,疑惑問道:「你們為什麼一直眨眼睛搖頭?」
「眼睛不舒服。」海葵撒謊,並裝模作樣的抬手揉眼睛,將左眼揉的通紅。
蔣異浪道:「我眼睛也不舒服。」
枝三倒退著走路,目光在海葵和蔣異浪臉上打轉,「為什麼眼睛會不舒服?」
「也許是進了小飛蟲。」海葵放下手,用力眨了眨眼睛,將紅彤彤的眼仁對準枝三,繼續道:「也可能林子裡面的灰塵進了眼睛,讓我們不大舒服。我們不是神族的後裔,眼睛不像你們那樣好,很容易出毛病。」
「哦。」枝三恍然大悟般點點頭。
他沒心皺起來,惋惜的看向海葵,「可惜你不是神族後裔,如果你是神族後裔,又救了我,我就可以請族長為我們賜福,讓我們結合在一起。」
抬起右胳膊,枝三得意的朝海葵揮揮胳膊,「你可以選擇做右邊身體,也可以選擇做左邊身體。」
山人的結合,和外面普通人完全不一樣。
外面的普通人,結合在一起,就是結婚,組成家庭,然後通過負距離身體運動,孕育出下一代。
山人的結合,則是將兩個山人,同時殺死在同一個地方,令他們長在一起,長成一個山人。
長出的山人,就會融合兩方的記憶,以及匯聚之前兩個山人的優點。
這樣結合而成的山人,會在三年後,產下一個鮑菇一樣的卵。卵會成長為一個新的山人,就是山人的下一代。
山人的結合與孕育下一代,在外面人的眼裡,匪夷所思,猶如神話傳說。但在他們的眼裡,卻是正常且自然的,並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不等海葵拒絕,枝三搶先遺憾道:「你不可能成為山人,所以我們沒有辦法結合。」
海葵在心裡暗暗慶幸。
蔣異浪也悄悄鬆了口氣。剛剛他心臟一直吊著,生怕枝三鬧ど蛾子,看上海葵。
枝三帶著海葵和蔣異浪在山裡拐來拐去,走的都是寫怪石嶙峋的小路,極難找到下腳的地方。
幸虧海葵和蔣異浪穩定性好,要不然,肯定會被怪石拌上幾個趔趄。
過了嶙峋小路,轉過一個尖石橫立的拐角,海葵和蔣異浪眼前豁然開朗。
眼前落座著幾十座草房子,草房子門前兩側有規劃好的菜園子,裡面鬱鬱蔥蔥長滿海葵和蔣異浪沒見過的青菜。
枝三鬼祟的朝海葵蔣異浪擺擺手,指著其中一個較大的草房子,悄聲道:「那就是族長的房子,你們去吧。」
臨走前,他不忘悄聲叮囑,「千萬別說我帶你們來的。」
枝三話音未落,倏然消失在海葵和蔣異浪面前。
在枝三消失的瞬間,原本安靜無人的草房子前,倏然出現無數山人。這些山人穿著打扮幾乎沒有區別,完全無法進行區分。
蔣異浪朝前買了半步,擋在海葵面前。
海葵扒拉了蔣異浪一把,從蔣異浪身邊鑽出來,與蔣異浪並肩而立,歪著嘴低叱道:「你把我擋後面,自個兒能對付的了麼?」
蔣異浪朝海葵彎了彎嘴角。他雖然沒再次把海葵擋在身後,但左邊身體微微前側,掩護性的比海葵靠前一些。這樣,一旦山人發動進攻,他就可以先一步擋在海葵面前,保護海葵。
「我們沒有惡意。」蔣異浪揚聲道,「我們找來這裡,是希望族長能放我們離開這座山。」
站在最前頭的一個山人,出聲回應蔣異浪,「你們沒有惡意?哼!」
蔣異浪道:「我們真的沒有惡意。我們只是路經這座山,從山裡繞路到鹽城後方。如果打擾到了你們,我們願意道歉。只希望你們能高抬貴手,放我們離開這裡。」
「你們說的好聽。」那名山人重哼一聲,「繞路去鹽城後方?哼!看你們鬼鬼祟祟獐頭鼠目,肯定不是路經這裡,而是來偷我們的綠源樹。「
其他山人接連出聲,相應這名山人的話。
海葵道:「我們不知道什麼是綠源樹。」
「不知道綠源樹你們來這裡幹什麼?難道是來我們這裡偷白石?」山人覺得自己猜中了,語氣裡帶了幾分得意,「我就說麼,你們肯定有目的。這回被我猜中了吧,你們是來偷白石的!」
「殺了他們。」
「殺死他們,把他們釀成血酒喂貂奴。」
「他們居心叵測,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
山人們交口雜舌的發表著意見,話不一樣,但意思都一樣,就是殺了他們兩個,然後再去殺光蔣異浪的部隊。
蔣異浪努力解釋,解釋他既不知道綠源樹也不知道白石,只是個過路客。
可無論他怎麼解釋,山人都認定他心懷鬼胎,目的是來偷他們的東西。
山人認定蔣異浪和海葵是壞蛋的依據很簡單,他們兩個氣質鬼祟長相賊眉鼠眼,看起來就是壞蛋。
那名一直說話的山人,還拿出相由心生這種話,來印證他們的觀點是正確的。正因為海葵和蔣異浪心眼兒壞,所以他們才長成這麼一副模樣。
海葵知道自個兒長的不算大美人,但絕對不賊眉鼠眼,和鬼祟更是不擦邊。眼看山人越說越離譜,把她形容的簡直就像是生了一身瘡的老鼠似的,她不樂意了,「我哪兒賊眉鼠眼了,我覺得我挺好看的。我看你們沒別的,你們就是自個兒心眼壞,所以看所有人都壞。」
「我看他也很好看,比你們好看多了。」海葵指指蔣異浪,「這大個子,這眼睛鼻子嘴,哪樣單拿出來,也是一絕。湊一塊兒,更是好看的不得了。」
海葵挨個兒指著山人,「你們這群,我到現在都分不出哪個是哪個,長的都一模一樣。你們身上這顏色,這鬼祟的氣質,這賊眉鼠眼的模樣,明擺著你們才不是什麼好東西。」
「什麼綠源樹,什麼白石,我們壓根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就算知道了,我們也不系的要。那東西對你們來說是好東西,對我們來說,肯定狗屁不是。」海葵問一直發話的山人,「你們喜歡金子麼?金子對你們來說重要麼?」
山人搖搖頭,鄙夷道:「我們才不喜歡那種屎色的石頭。」
「這不就得了。你們不喜歡的,正是我們非常喜歡的。我們都特別喜歡金子,為了金子什麼事兒都幹的出來。」海葵舔舔嘴唇,繼續道:「至於你們的綠源樹和白石,對於我們來說,那什麼都不是。就算白送到我們眼前,我們也不要。要了幹什麼?又不能像金子一樣,能為我們買來東西。」
山人摸著下巴琢磨著,轉過頭同身後的山人們竊竊商量,「她說的有幾分道理。」
「說不定他們真的是過路的。」
「我覺得她在撒謊,山外面的人特別壞特別狡猾,我們還是再聽聽他們的話,別被他們騙了。」
蔣異浪道:「我們沒必要撒謊。我們根本不是你們的對手,你們隨隨便便就可以要我們的命,我們根本不敢撒謊。」
海葵接話,「你們既然是神族的後裔,應該和神一樣心胸寬廣。就算我們不小心闖入你們的地盤,驚擾到了你們,你們殺了我們那麼多人,也夠了。」
山人道:「我們神族後裔,心胸當然寬廣慈悲。我們可以放過你們,但我們得弄清楚,你們究竟有沒有撒謊。」
「那簡單。」海葵點點下巴,「你們可以派一個人或者幾個人,跟蹤監視著我們,直到我們離開這座山為止。」
山人們湊到一處,小聲商量著。
他們產生了分歧。
一部分贊成放過海葵和蔣異浪等人,監視到他們離開這座山。
另一部分人,則堅持要殺死海葵和蔣異浪等人,秉承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的原則。他們擔心,如果放過了海葵和蔣異浪等人,會洩露他們的行蹤,為山人引來滅族的災禍。
蔣異浪仔細分辨著山人們交談的話,在山人們兩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他揚聲道:「我們離開後,保證不會對任何人說起這山裡面的事情,保證不會帶人過來。」
山人不相信蔣異浪的保證,也不相信海葵的保證。
海葵看著漸漸黑下來的天色,有些不耐煩。她覺得這群山人,就像是一群不懂事兒的小孩兒,說話辦事透著股怪異的幼稚勁兒,一會兒特別容易說服,一會兒又像是強牛一樣,怎麼也說不通。
假如這群山人只是普通人,海葵肯定要狠狠教訓他們一頓,通通他們的腦袋瓜子。
焦躁的在褲邊搓搓手心,海葵對蔣異浪道:「這群人在山裡住的太久了,腦子都壞了。」
蔣異浪呼出一口氣,無奈的看著還在爭執的山人們。
山人們最終決定,給海葵和蔣異浪等一個機會,證明他們真的只是路過。山人族長派遣枝三和對月,跟著海葵和蔣異浪回去,監視海葵和蔣異浪等人,直到他們離開這座山。
返程途中,枝三忽而出現在海葵左邊,忽而出現在海葵右邊,忽而站在海葵頭頂的枝梢上,得瑟的像是猴兒似的。
他嘴也不停,囉哩囉嗦的來回吹噓著自個兒,把自個兒吹的天上有地下無,玉皇大帝都要和他稱兄道弟。
海葵聽的直翻白眼,在心裡拿鮫絲將枝三勒成無數段。
對月和枝三相反,他非常沉默,肩膀微微馱著,走路姿勢也極為沉穩,看起來是個老實山人。
當然,這只是看起來而已。
海葵和蔣異浪見識過對月的厲害和殘忍,小袋子一張,放出幾個看不見的小蟲子,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你想不想成為神族後裔?」枝三將臉湊到海葵面前,臉上的肉皮擦過海葵臉頰,刺激的海葵汗毛豎了一身,像是被鬼摸了臉似的。
海葵側過一步,湊近蔣異浪,與枝三拉開距離,「不想,我就想當普通人。」
「普通人哪兒好,長相不好,身上也不香。而且年齡越大,長相越醜,還會死。」枝三憐憫的看著海葵,好似海葵是個歪鼻子斜眼的醜八怪似的。
「我就喜歡越長越醜。」海葵早就被枝三折騰的不耐煩,暗自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