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文 / 聞人笙
姬蓮覺得現在最好的打發時間的方式就是閉上眼睛睡一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一天經歷了那麼多事兒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於是她只好抬頭看著今晚皎潔的月色和花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而這對話到了最後發展成了姬蓮單方面打聽花唯的事兒。
「花總管,你喜歡什麼顏色?」
「花總管,你喜歡吃什麼?」
「花總管,你喜歡什麼花?」
「花總管……」
花唯也是好脾氣,姬蓮問什麼他答什麼,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姬蓮見他有問必答也不客氣直接順桿往上爬,反正現在就他們兩人他也不能掐死她,所以她在他答的順溜的時候,突然襲擊道:「花總管可有喜歡的人?」
「……」花唯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久久沒有回答,過了很久就在姬蓮以為花唯不會再回答的時候,他突然又開口了,他說,「有。」
「誒!?」姬蓮這下子的確是吃了一驚,雖然她這麼問他是帶著幾分惡作劇的性質的,但是她絕對沒有想到花唯會真的有喜歡的人,畢竟從平日裡花唯的表現看起來他實在不是一個會動情的人。在驚訝過後,姬蓮又開始好奇起來,究竟能讓花唯動心的女孩會是什麼樣子的,於是她瞪大了眼睛瞧他,「真的!?是什麼樣的人?是不是很漂亮?唔,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吧?是宮女嗎……那你不是已經有對食了?難道是后妃……?」姬蓮連珠炮似的問出了一堆問題,她有些沮喪的發現雖然就在不久前她覺得他對她的好是別有目的,但是聽到他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嫉妒。
「她……的確長得漂亮,笑起來的時候尤其好看。性格談不上溫柔,有點喜歡逞強。」花唯溫和地接過了姬蓮的話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姬蓮總覺得花唯在談到那個「她」的時候,口氣中帶有一種寵溺的感覺,這種寵溺與面對她時的不同,沒有摻雜絲毫虛假的情緒在裡頭。姬蓮抱起自己的膝蓋,沉默了一會才道:「原來花總管你早就有對食了。」
「不,我並沒有對食。」這是花唯第二次這麼對姬蓮說了,上一次姬蓮聽他這麼說的時候直接邀請了他做她的「菜戶」。
「誒?」
「她並不知道我喜歡她。」花唯唇角微微一揚,勾起了一抹笑容,「不過即使她知道了應該也不會當做一回事吧。」
「不會吧?」姬蓮眨了眨眼睛,看向花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夜的月光特別撩人,她覺得他的微笑雖然帶著幾分苦澀但是卻意外的又有種蠱惑的味道,「按花總管的條件,勾一勾手指半個宮的女子都會貼上來的。」
花唯轉眸看向姬蓮,兩人的目光在月色相觸:「我並不能算是男人。」他的回答聲音很輕柔卻讓姬蓮心頭像是被針刺了一樣生疼,那一瞬間姬蓮想說她一點不介意他被去了勢,帶不帶把有什麼區別呢?就算是沒淨身的還有很多不|舉、早|洩、陽|痿的,再說了這世上女子喜歡女子的人也是大把的在,姬蓮從來不覺得衡量一個好男人是根據下面那玩意好用不好用來的。可是她有轉念一想她有什麼資格來說著話呢?這話只有他的心上人來說才有用吧。
姬蓮覺得不甘心。而這不甘心背後還有些什麼其他的情緒在湧動,姬蓮咬住了下唇,之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緒又像是煮沸了一樣開始冒泡。
藉著月光花唯看到了姬蓮有些複雜的表情,然後他輕輕錯開了眼神。花唯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輕易就回答了姬蓮的問題,又如此輕易地承認了自己的感情,只是在聽到姬蓮這麼問的時候,他順其自然的這麼回答了。在這個宮裡,誰付出真心誰就輸了,花唯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所謂的「真心」。在初入宮的時候他還曾經相信過即使在這個宮中也可以有莫逆之交,只是在被一次次背叛之後他知道想要在這裡存活下來只有比任何都狠心,去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將自己的感情全部封鎖起來。可是就是這樣,姬蓮依舊闖進了他的世界,甚是他根本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
花唯知道今天姬蓮驚馬他其實根本什麼都不用做,她可能會為此摔斷幾根骨頭但是未必會死,即使死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後宮裡能用的很多,就連寶正帝他可能會因為一位「愛妃」的死而感到惋惜,沒準還會治馬倌和侍衛的罪,但是這事也牽扯不到他身上來,他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可是在他的理智告訴他要怎麼做之前,他的身體已經行動起來了,如果這樣他還要欺騙自己不在意她的話,就有些掩耳盜鈴的意思了。
姬蓮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和花唯說才好,她現在有些後悔了自己為什麼要嘴這麼欠去問花唯這事兒,結果把氣氛弄的如此尷尬。不過幸好林子深處裡傳來了高昂的狼叫聲一下子就把這尷尬給打破了,姬蓮的臉色變了一變,快速地轉移話題:「這林子裡原來還有狼?」
「……應該還有熊。」花唯這麼說著站起身來,「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撿一點樹枝來生火……」花唯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自己的袖子被拉住了,「怎麼了?」
「我也去。」
「不行,林子那邊太危險。」
「不要,你別把我和一個屍體扔在一起。他突然跳起來這麼辦?」姬蓮當然不覺得那個屍體真的會跳起來,不過花唯在她身邊的時候還好,至少能有個人說說話現在他跑了就剩下她和一個屍體她想想都覺得彆扭……說起來那屍體躺了那麼久了身上會不會已經開始有腐爛跡象了?這麼一想姬蓮就更加不樂意一個人留下了,深更半夜深山老林的一人一屍都可以拍恐怖片了。頓了頓,姬蓮又加上了一句,「而且你傷也沒好,我不放心。」
花唯低頭看向姬蓮,後者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他,所以他沒有辦法只能和姬蓮一起向隱隱綽綽的
的林子裡走去。
今晚雖然月光很好,可是一旦進了林子姬蓮就發現因著樹葉的遮擋,這裡頭雖然還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是的確是視野非常糟糕,說實在的她根本看不清地上有沒有枯樹枝,於是她決定稍微偷個懶直接從樹上把樹枝給折了下來。
「嘶——」
花唯聽到身邊的姬蓮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轉頭向她:「弄傷了?」
「嗯,好像被樹枝給扎到了,沒事。」姬蓮覺得手腕有些疼,不過並沒不是什麼大事,她也不放在心上,「說起來我好像聽到有水流的聲音?附近有小溪嗎?」
「應該是,但是再往裡走容易迷路,我們先回去吧。」
「好。」
兩人向回走之後姬蓮才發現雖然她剛才覺得林子裡影影綽綽的似乎已經深入了林子深處其實他和她只是在林子邊緣稍微走了一小段路而已。姬蓮一向自詡膽子很大,而她現在才知道那是她沒怎麼遇到過真的可怕的事兒而已。花唯將兩人採來的樹枝堆疊起來然後用火折子打著了火,「呼啦」一下一團火焰就在兩人眼前跳躍了起來。
姬蓮伸手在火邊烤了烤,笑道:「雖然才入秋沒多久,剛才也沒覺得,不過燒了火才發現這夜裡其實也是有些涼的。」這麼說著姬蓮瞇起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因為火光有些晃眼,她總覺得眼前的視野有些搖晃,於是她甩了甩頭,可是這樣的舉動並沒有效果反而整個人更加暈眩了。
隔著火光花唯發現了姬蓮的不妥,他發現她的臉有些紅的不正常,他連忙來到她的身邊伸手一摸果然燙的嚇人。然後他的視線落到了姬蓮的手上,騎裝裡露出的手腕居然有些發腫,他伸手將她袖子挽起發現她的一段小臂發紫嚴重地浮腫起來,而手腕上還有像是被什麼蛇之類的東西咬過留下的齒痕。花唯的一顆心立刻就吊到了嗓子眼,姬蓮這是中毒了,可是他並不懂醫就算懂這種時候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來解毒。
姬蓮覺得渾身開始發燙,她有些坐不住了,然後身形一晃就向一邊倒去,卻被花唯一把撈住攬進懷裡。少女身體的溫度即使隔著衣物花唯也能感受的清清楚楚,他若是不再做些什麼姬蓮或許今晚上就要殞命與此了。一想到懷中的少女可能就這麼離開他,一向冷靜的花唯只覺得胸口疼的厲害,他皺起眉摟著姬蓮的手不由用上了幾分力氣。他坐在那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後摸出了自己貼身帶著的匕首,放到火堆上烤了烤,知道刀刃發燙才收回手。
「會有些疼,忍一忍。」雖然花唯並不指望已經燒的迷迷糊糊的少女能夠聽到自己的話,同時他也慶幸她現在燒的迷糊看不到他現在連匕首都拿不穩的樣子。然後他就這麼摟著她用匕首在她手腕上的傷口上再化開了一道口子,有些發黑的血液就這麼順著傷口流了出來。除了放血花唯一時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他現在只盼著姬蓮中毒還不深,毒血放掉之後能撐到天亮。
姬蓮整個人都混混沉沉的,她很不舒服,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她曾體驗過一次。上輩子被人下了重金屬毒之後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一直在和這種不適做著鬥爭,直到她自己兩腿一蹬重新在一個女孩的身體裡醒來後才算得到了解脫。在穿越之後姬蓮一直在想,當年到底是誰那麼恨她,恨到她巴不得死,而且是不得好死,可是她把自己身邊所有有關係的人都想了一遍也沒有得出個結論。上輩子的她是她母親唯一的女兒,可是父親卻想要一個兒子來接替自己的家業,於是母親親自給父親找了一個女人生了個兒子後領回了家親子撫養,而那個男孩的生母拿了一大筆錢之後就離開了。父親一直認為身為女兒的她比不過身為弟弟的兒子,所以從小她對弟弟就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在所有事情上都非爭出過個一二來,她只是想證明自己並不差……最後的結果是她和家裡決裂了,甚至連她的母親都覺得她好勝的有些過分為此而指責她。
離開家後她過的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落魄吧,那時候她才知道她的驕傲一直建立在那個她所痛惡的家庭上,建立在她父親的地位上,這讓她如何能甘心?若是她服軟或許她還是能回家的,但是她不願意。所以她靠著自己的努力一點點從下往上爬了出來,終於又站回了她曾經站立的地方。她所付出的是她青春中美好的年華和幾任男友無法忍受的離開,還有她心中那根道德的底線。然後她在一個展覽會上和闊別多年的家人相見了,她見到了她的弟弟,她的弟弟告訴她他從未想要和她爭奪什麼,那時候的她笑著回答他,他的確什麼都不用和她爭因為他什麼都已經有了,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從她的父親希望要一個兒子而她的母親無法再孕開始起這個結果或許就被決定了。
曾經有人和她說過她這般放不下,這般不擇手段地去爭奪她看中的東西早會給她帶來災禍,可是她並不相信,直到她被下了毒之後她才重新審視了這個問題。可是無論給她多少次機會回到過去,她覺得自己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對於自己的死亡,她害怕過,焦躁過,到了最後她學會了淡然處之,因為在生或死面前任何人的力量都是無力的。在死前她想著,若是那時候弟弟沒有出生自己又會走上哪一條路呢?
然後她帶著記憶在新的身體裡醒來,她有了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姬蓮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穿越,也從未生出過要回去的念頭,對於她來說過去是個太殘忍的回憶,若是可能她不願意再想起來。她決定學會放下,只是有些事是深刻在她的骨髓裡,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抹去的。上一輩子的種種宛如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中走過,穿越後的種種也跟著迫不及待地在她腦海中播放,混亂的思緒和記憶交織在一起,讓她頭疼得厲害,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迷糊間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她「阿蓮」,她努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然後她看到了那個男人正低頭看著她,他一向平靜的容顏上帶著焦急和擔憂,他似乎在和她說些什麼可以她聽不清,耳邊似乎有許多只蜜蜂在飛著「嗡嗡」聲不停。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什
麼有些遺憾,但是她卻能夠聞到他身上那好聞的又有些涼薄的香氣,僅是這樣的味道就讓她安心。姬蓮想動一動卻發現身子沉重的厲害,她只能牽了牽唇角。
不要對她這麼好,她怕自己會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