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南好 第203章 范斫的心事 文 / 基本是骨頭
紫瑤在那邊忙開了,范斫也幫不上什麼,又成了清閒的人。
徐誠忻自看了聖旨,心中一直有事,便抽空將劉武二人留在書房一起商議。劉武早想弄明白聖旨上的內容,不由再次問起。
「事情在我的預料之中,不過還是有些麻煩。」徐誠忻道:「先是精簡兵政一事,雖說章惇百般阻撓,但在兵部與樞密院的一再堅持之下,又聯合了一些志同道合大臣,總算是動起來了。」
「那是好事啊。」
「是好事,可恰在此時此方的戰報也來了。問題就出在這裡……」
「北方怎麼了?」劉武忙問。
杜中騫是他們的好友,其父杜中師也很受他們尊敬。自父子二人去了北方與西夏、遼人周旋,他們時時關注戰局,據傳杜中師行兵頗有章法。基本按照徐誠忻當時提出的打醬油戰略,同時盡量消耗對方二國的實力。
但遼人也不是傻子,與西夏的傾國之戰耗費了大量錢糧兵力,而宋兵的死傷很不成比例,時間一久不免對宋人心生警覺。此時的西夏在宋遼兩國的合擊之下,接連潰退,防線急劇收縮,只龜縮於夏州一帶。同時不斷派出使臣向宋遼求和,開出的條件也一次比一次誘人。這些條件自然大部分是許於遼人的,因為他樣清楚遼人的進攻才是致命的。
仗打到這個份上,遼國國內也是一片狼籍,國力大減、百姓怨聲載道。耶律洪基有心一舉拿下夏州,但夏州雖小卻集中了西夏的精銳部隊,他們負隅頑抗,抱著背水一戰之決心,也是塊硬骨頭。遼延的大臣乘機不斷進言,勸其見好就收,同時也要小心南人的詭計,以防他們乘虛而入。
耶律洪基本是個好戰的君主,心裡總有些不甘。但也不能置大臣們不理,便不住要求宋兵出戰。杜中師屢次推辭不掉,幾場戰役打下來損失了不少兵力,他帶的二十萬人馬現在只剩下十餘萬人。同時,遼人對宋的態度也越來越惡劣,時不時的搞些磨擦,大有變友為敵的趨勢。
杜中師將情況向朝廷一報,大臣們頓時緊張起來,剛剛實行的裁兵之政自然又當另議。哲宗與章惇其實都支持裁減軍隊的,他們心裡清楚,裁軍一事忍一時之痛卻能換來諸多好處,別的不說,光戶部的錢糧就能節省好多下來。但這些小算盤又不便明說,只得暗中相助。
而宋廷的的文人是出了名的敢說,從來不怕得罪皇帝,就怕不出頭人家不知道。幾天下來,反對裁軍的折子堆了一桌子,連章惇都想不到。本來以為從軍隊開始改革是阻力最小的,如今他也終於明白當年王安石的艱難了。徐誠忻主理樞密院,他說的話份量不比常人,章惇與哲宗很自然地想到讓他來出頭阻止這些反對的聲音。
徐誠忻最怕與文人爭辯,這種扯皮的事本不是他的強項。他也清楚,要跟他們說理是說不通的,要讓哲宗硬壓下來估計也是不太可能。他就怕哲宗頂不住,變法剛剛開始,如果腳還沒跨穩就縮了回去,那以後再想伸腿就難了。
「劉武,這事你看應該怎麼應付?」徐誠忻也是有意培養他。
劉武想了想,朗聲道:「文人怕事,他們想他們的心事。咱們是軍人,跟他們說理是說不通的,屬下覺得……不如來個快刀斬亂麻。他們說歸說,全當是在放屁,把該辦的事都辦了,然後讓我們鐵衛軍北上打幾個勝仗,估計就沒事了。」
果然是標準的軍人作風,行事簡單,只求痛快,卻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哎,西夏不給力啊,怎麼才半年多時間就敗了呢!」徐誠忻遺憾地說:「我本以為西夏至少能頂上一年,這樣我們就有足分的時間來準備。也不知道鐵衛軍的情況怎麼樣了,還有馬匹、槍炮、錢糧夠不夠用,另外女真人又是個什麼情況。這些都要回京瞭解後才能做決定,咱們要先有個心理準備,時間是有點倉促,但時機到了就不得不動手了。」
劉武巴不得有仗可打,做為軍人,加官進爵全在這上面了,立即滿口答應。又見范斫目光烔烔,徐誠忻隨口問道上:「范兄有何高見?」
范斫似乎早就等著他來問,立即答道:「屬下以為大人若是想與遼人作戰恐怕為時尚早,時機還未到切不可動手。」
徐誠忻歎道:「我也知道條件還不夠成熟,但情勢所逼,不得不戰啊。你剛才也聽到了,前線西夏守而不出,遼人與之是戰是和搖擺不定,同時又屢次挑釁我軍;京城裡新政變法受阻,這『冗兵』這病不除,免不了又是個積貧積弱的局勢。變法之途內外交困,若再不動手怕要前功盡棄啦。」
「屬下有個想法,也不知好不好,想說與大人參詳……」
「哦?快說來聽聽。」徐誠忻想不到他也能提出意見,不由充滿好奇。
范斫不緊不慢地說:「屬下覺得宋之強敵乃是遼國,若能滅遼,則任何事情應該都不在話下。這是一個大前題,但要滅遼並不容易,大人剛才也說了時機尚不成熟。但大人要是受形勢所迫勉強動手,怕不僅是變法之事前功盡棄,連宋室的安危都可能受累。」
劉武聽了大為不服,道:「范叔你也太小瞧我們鐵衛軍了,我們就算打不下遼國,自保應該不是問題吧。」
范斫搖搖頭說:「兵家有云:估敵宜高,估己宜弊。鐵衛軍雖強但也是倉促成形,尚不足以擔此重任。況且現在的時機也不是最好的,輕易出手攻守之勢必異。大人你想,西夏兵敗,怕的是遼人,臣服的也是遼人。若我朝對遼用兵,遼人必與西夏結盟,而女真還不成氣候難免要明哲保身。如此一來,我朝樹敵於夏、遼兩國,鐵衛軍再神勇,怕也難挽狂瀾。」
「這正是我擔心的,」徐誠忻道:「但現在遼人搖擺不定,隨時都有聯夏敵宋的可能,我們也不能任其發展啊。」
「所以屬下建議乾脆來個假戲真做,全力拿下西夏,這樣能讓遼人相信我們的誠意,也斷了他們與西夏結盟的念頭。」
「這……」徐誠忻猶豫道:「這樣一來,我軍必定兵力大損。這鐵衛軍本來是用來對付遼人的,這一仗打下來不僅鐵衛軍廢了,而且我軍的火器情況也顯露無遺,再無奇兵優勢了。」
「屬下沒打算用鐵衛軍。」
「那怎麼行,那得死多少人才能打下來啊。」
范斫目光閃爍,提醒道:「大人不是愁於裁軍嗎……」
徐誠忻心中一動,略一思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范斫的意思是:軍也不必裁了,直接把要裁的軍隊拉到前線去。以禁軍的戰力,拿下夏州少說也要死上十萬左右,這也等於是變想裁軍。好處是一來解了前線之困,二來又在不得罪大臣們的情況下裁了軍,還不用擔心他們的安置問題,倒是一舉兩得的辦法。只是這計策也太坑人了,等於是把那些士兵往火坑裡推。
徐誠忻想不到范斫那麼憨厚的一個人,打起仗來竟如此冷血,不禁有些另眼相看了。
「老范啊,看來是我小看你了。」徐誠忻問道:「你以前可曾帶兵打過仗?」
「屬下從小立志從軍,看過幾本兵書,早年跟著韓相打過遼人,曾任軍中校尉。後來韓相見我有些武藝便將我調入宮中當侍衛,也算是先帝舊臣。」
「那你是喜歡當將軍還是喜歡當侍衛?」
「這,屬下全憑聖上安排,兩者並無不同。」
徐誠忻試探道:「要是我問聖上討你來我軍中當一名將軍,你幹不幹?」
范斫眼中一亮,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道:「屬下不敢有此妄想,只願將聖上交待的差事辦好,大人千萬不要向聖上說起此事。」
「這是為何?」徐誠忻明明感覺到他對為將帶兵的渴望,而且聽他剛才的一番話似乎也頗懂軍事,現在又卻又縮了回去。不禁勸道:「男子漢大丈夫當放開胸襟,言語光明磊落,行事乾脆利落。你有為將之才,又有殺敵之志,大可放開手腳一展平生報負。難道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事,說出來,大家兄弟一場我們決不會袖手。」
范斫聽了面帶愧色,躬身施了一禮,道:「屬下跟隨大人有些日子了,大人表面雖放蕩不羈、嘻笑怒罵、從不循規蹈矩,卻是個重情義重德行,為國為民的忠義之臣。范斫……職責所在,實是有愧於大人的厚望。將來有機會願當一名侍從跟隨大人左右征戰疆場保護大人周全,則平生之願足矣。」
徐誠忻有些莫名其妙,心想我勸你,你卻沒來由地誇我一通,還只想當個侍從,這保鏢的職業還要當到底了不成。但他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也不好強求,可能他真有什麼難言之隱也未可知。想到這,只得說:「也好,此事那我就不提了。不過老范你是什麼人我是清楚的,當個保鏢的確是有些倔才了。你有什麼心事不便明說,我們也不打聽,等哪天想通了可隨時告訴我,我可保你為軍中一將,到時咱們兄弟策馬揚鞭、殺敵建功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范斫仍然低著頭,道:「大人的話屬下記住了。」語態平淡,內心卻是捲起一陣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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