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夏相吐血交權 文 / 月華灑蓉
夏昀說完,殿內安靜異常,夏昀甚至能聽到雍帝沉穩的呼吸聲。他一瞬不瞬的盯著雍帝那張俊顏看去。
雍帝先是臉色無波,後是瞇了瞇眼,廣袖間傳來了手捏拳頭時的骨骼咯咯聲。
夏昀便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加劇起來。他知道雍帝肯定不會輕易給他這株草,而他在等雍帝『開價』。
只是,雍帝遲遲不開口,而是目露寒光的盯著他,饒是他把持朝政數十載,又伺候過幾代君王,卻沒有一個君王能讓他從內心生出懼意的。
兩人又對視了片刻,最後是夏昀實在頂不住雍帝眸中的寒意,首先敗下陣來。
「老臣知道此株真銀草是價值連城之物,讓皇上賞賜,實屬強人所難。」夏昀咬了咬牙,又道,「老臣最近越發感覺自己年邁眼花,處理起太多朝政要務來,實在是力不從心。而皇上正當正年,所以老臣打算將丞相統管內閣大臣上書的職務移交給陛下您,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夏昀雙手貼合,行覲言禮朝雍帝看過去。
雍帝冷若冰霜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點的變化,只見他蹙起長眉,猛然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他道,「大膽夏昀,你既然仗著朕寵信與你,你竟然敢跟朕談條件!」
夏昀聞言,忙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道,「臣不敢!」
「哼,還有你不敢的嗎?」雍帝一掀廣袖,雙手背後,傲然而立的接著道,「你若不敢,怎會欺君?什麼次子?朕打小只知道當朝夏相只有一子夏雷鳴!前幾日剛因侵犯長公主而被閹割,這會子你又從哪冒出個次子來?若你說不出所以然來,別怪朕治你一個欺君罔上的罪責!」
「老臣不敢欺君。」夏昀等待了半天,居然等來雍帝這句話來,不禁有些恍然。他還以為雍帝會迫不及待的接受這個條件了,哪知他竟追究起這件事來。這雍帝的性子愈發的難以捉摸了。
深歎一口氣,斟酌了一下,隨後朝雍帝道,「老臣十八年前曾在蘇湖治水期間,結識了一位村婦,那村婦善良大方,雖是位寡婦,臣也不嫌棄與她,打算納她為妾,不成想,臣臨時被先帝叫回京,走的匆忙,並未來得及將她帶回。
不久後,臣派人去接她,哪知其姐告知幾日前發了洪水,她被大水沖走,恐已經喪命。等僕人回府告知臣此噩耗,臣著實難受了許久。
本以為此事就此告以段落,哪知,前幾日那村婦的姐姐帶著一個青年上相府認親,說是那青年是臣的骨血。她姐姐說,村婦原來沒死,只是被洪水沖到下游,被下游村民所救,僥倖活了下來,還為臣誕下一子。乃因為她們孤兒寡母無錢做盤纏來京認親,這才一耽擱就是十八年。
臣得知此事,驚喜不已。可還不等臣從驚喜中回過神來,他居然因為貪嘴,誤飲了鳩酒……老臣好不容易又得了個兒子,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呢?」
說話間,夏昀真的流出悲切的淚水來。
孤獨雍看著夏昀老臉上的淚痕,心中冷哼,誤飲鳩酒?這個私生子難不成是傻子不成?若是傻子的話,這老狐狸也不會這番捨得拿統領內閣大臣的權利來救他性命了!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之前安插在中翠宮的眼線稟報的畫面,說夏彩荷在他離宮後,便果真去了相府。看來,夏彩荷果然沒讓他失望。
昨日他就得知夏府來了一個新少爺,而且夏昀還很是寵愛他,任憑他掌嘴趙姬。他因此樂得一晚上沒睡好。畢竟這是天賜良機讓他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收回夏昀收攬的部分權利,還能離間一下這陰毒的父女兩人。他如何不興奮?
所以,他今早才會早早結束朝會,假裝出宮散心讓夏彩荷知曉,讓出機會讓她出宮回相府。後面的事,不用他安排,夏彩荷就讓他滿意了。不過,親手毒殺自己的親哥哥,這夏彩荷也著實夠陰狠了些。
「原來如此,朕還以為夏相欺君。」孤獨雍盯著夏昀的目光漸漸回暖,可片刻後就露出為難之色,「可朕還是有些不解,愛卿的二公子怎麼會誤飲了鳩酒呢?那東西可不是尋常的東西……」
「這……這老臣也不甚清楚,只是回府時才知的。」夏昀說這話時,皺紋密佈的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雍帝可看的很清楚。
「唉,愛卿家中恐有不歡迎他的人啊!朕無心管你家事,可朕畢竟只有一株真銀草,萬一下次二公子再遭遇不測,朕可愛莫能助了!」孤獨雍嘴角一掀,似笑非笑的看著夏昀道。
狡詐如夏昀,他豈能聽不出雍帝的弦外之音?
「那皇上的意思是……」夏昀雖然料到雍帝會接受他的條件將真銀草交給他,可是,卻沒想到會如此痛快,方纔他還以為雍帝還得加碼呢!看來,雍帝並不是那麼貪心。若是他有這麼好的機會,定會再『加價』的。
孤獨雍看著他激動的模樣,自然知道他是很意外自己為何不坐地起價。不是他仁慈或大方,而是,他可還沒玩夠呢!真實的棋局可比黑白棋子擺成的棋局有趣多了。
「這株真銀草雖然對朕來說意義重大,可看到夏相悲傷,朕也不忍。既然如此,朕還不如成全了夏相享受天倫,子孫環繞膝邊的樂事。不過……」
孤獨雍話說到這,話峰一轉道,「不過,朕也覺得夏愛卿已是年邁,這髮鬢以染白這許多了……唉,既然你有意讓出內閣統領之權,朕便不推辭。」
說話間,孤獨雍還伸出略帶劍繭的手,摸了摸夏昀灰白髮交織的鬢角,假裝不忍。
夏昀當孤獨雍的手伸過來時,心一緊,才豁然發現,他已經漸漸被這年輕的帝王壓制住了。
先是收了他隱藏的暗衛隊,現下又不費吹灰之力便用一株毒草換了他拚搏了二十多年收攬的權利。下一次,他還要從他手中奪走什麼?
夏昀莫名心慌,這個以往謙卑懦弱表現的雍王,已經不復存在,他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臣多謝皇上體恤!」夏昀最後不得不忍著失去大半權利的心痛之情,朝雍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雍帝傲然的看著匍匐在地的老相,薄唇微揚,劃過一抹得逞的絕美笑容。
他要的就是讓所有人都誠服在他足下!總有一天,諸國之首的北周帝段暮雲也會像此時的夏昀一樣的!
「愛卿平身吧!」雍帝等夏昀叩拜完畢之後,才喊他平身。
夏昀得令,這才艱難的起身,可因為跪得時間太久,膝蓋早已麻木,剛起身,又要跌跪下去。
在膝蓋即將再次迎接地面時,孤獨雍突然捉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扶住,還不等夏昀開口,只聽見他醇厚的嗓音在喊,「來人,扶夏相回府!」
「可皇上……」聞言,夏昀嚇了臉色一白,真銀草還沒拿到,他怎麼可以就讓他回府呢?
孤獨雍微微嘲諷的朝他一笑,「夏愛卿莫不是怕朕出爾反爾不成?」
「不不……老臣不敢!」
「真銀草稀有珍貴,朕自然不會隨意放置。等會朕拿到,親自送到你府上!」
「謝皇上!」夏昀聞言,這才放下心來。不禁朝雍帝顫顫巍巍的勉強行了一禮。
隨後,便在兩個太監的護送下,出了殿。
等他一出來,他就伸手推開了兩個太監,自顧自的一瘸一拐的走下正陽殿的台階,背影落寞又蕭索。
孤獨雍看著夏昀的背影消失後,才轉身走到龍座上坐好,伸手撫摸著龍椅上的漆金龍頭,嘴角微揚。
這時,魏石才從長廊處走了進來,朝雍帝行了禮。
「你方才在外面都聽到了?」孤獨雍垂目問道。
魏石抬頭看向龍座上長相陰柔絕美卻一身霸氣的男子道,「是,微臣聽到了。只是微臣不解,皇上為何要親自送藥去相府,會不會有**份?」
「不去又如何知道他的私生子究竟是什麼模樣呢?竟有本事讓貪權的夏昀捨得交出一半權利來換他性命,可見他不是一般人,朕好奇了。」孤獨雍一臉玩味道,「當然,朕還得帶上夏彩荷過去才更有趣,相信,夏昀很『高興』朕帶她出宮見他的!」
另一邊,粉黛是在夏昀進宮去後才回來的,她一回府,就去偏廳找夏思雪,而她剛進去,就見蓮嬤嬤拽著夏思雪往外出,當即三人就打了個照面。
「粉黛,你怎麼回事,怎麼將四小姐一個人丟下,自個跑了個沒影呢?」蓮嬤嬤看見粉黛楞了一下後,蹙眉朝她惱了。
粉黛掃了眼夏思雪,見她朝她微微搖頭示意,讓她不要反駁。於是,她忙低下頭認錯道,「嬤嬤教訓的是,我確實不該丟下四小姐一人在此……」
「看你平日裡也是個機靈的,今日怎麼就犯了混?」蓮嬤嬤見她認錯態度誠懇,眉頭鬆了鬆。
粉黛被數落,直點頭,也不反駁,「是,是。我下次一定不這樣了。」
「二夫人將四小姐交給你,那是信任你,你可萬不能讓四小姐有什麼閃失,否則,你如何有臉見二夫人!」蓮嬤嬤又說了一句,這才消了火,「好了,別愣著了,和我們一塊回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