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當時年少春衫薄 第156章 風雨雖大,卻耐我何(上) 文 / 我是貓尾巴
寶林禪院內-叔哈哈-
一向平和寧靜好似深潭一般波瀾不驚的寶林禪院,此刻卻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整個沸騰了起來。
全寺上下數百僧眾在山門前擺好陣列,神情莊嚴而肅穆。一個身穿象牙色粗布僧衣的中年僧人,靜靜地站在山門前。他面容愁苦,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青衣女子,然後才衝著青衣女子深施一禮,「阿彌陀佛,聖女安好。」
「元稹長老客氣了。你我又不是外人,何必如此興師動眾,雨荷愧不敢當。」青衣女子微微躬身,以示還禮。
青衣女子,便是當今大明湖聖女,夏雨荷。
名叫夏雨荷的女子神情淡然,隨著元稹上師進入了寶林禪院。
「你們都退出去吧,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元稹上師帶著夏雨荷,來到了一處禪房之內,衝著身後的僧人擺了擺手。
「是。」眾僧人領命退了下去。
「圓通,記著我前些時日,交代你的話。」元稹上師突然開口說道。
那名叫做圓通的年輕僧人聞言就是一愣,眼中帶著一種莫名的哀傷,他衝著元稹上師深深施了一禮,「弟子謹遵方丈法旨!」
等到眾僧人都退出了禪房以後,元稹上師才輕聲歎了口氣,衝著夏雨荷說道:「你來了……」
「是啊,我來了。」夏雨荷輕聲說道。
「你不該來的。」
「可我還是來了。」
「不知聖女因何而來?」元稹上師問道。
「上師您應該知曉。」
「老衲不知,還請聖女賜教。」元稹上師神情不變,臉上仍舊帶著一絲愁苦。
「上師離開門派多年,可還記得我大明湖的沙彌尼十誡?」
「老衲雖離宗多年,然宗內規法,銘刻於心,從不敢有一刻忘卻。」元稹上師說道。
「那上師不妨將這沙彌尼十誡說來聽聽……」夏雨荷的口氣有些怪異。
「沙彌尼十誡,一不枉殺……」元稹上師口誦佛號,開口說道。
「夠了!」夏雨荷突然大聲打斷了元稹上師的話,她的語氣一下子陰沉了下來,雖然隔著面紗,但是從露在外面的雙眼中也可以看出她的憤怒。
「杜欽文,張道遠,洛量昌……」每念一個名字,夏雨荷的語氣就重上一分,臉上的寒意都多上一層,「到上個月為止,元嬰期三人,金丹期十八人,築基期一百三十六人……」
「元稹,我來問你!」夏雨荷一字一頓的問道:「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
「阿彌陀佛……」元稹口誦佛號,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沙彌尼十誡,二不妄語!」夏雨荷死死盯著元稹,開口說道。
「阿彌陀佛……」元稹仰起頭來,神情淡然,「不錯,這些人皆死於老衲之手!」
「您……」夏雨荷語氣有些哽咽,「您怎麼能……」
「阿彌陀佛……」元稹輕輕一笑,臉上的愁苦慢慢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祥和與寧靜。
「我來之前,楞伽大人與我講說,說您自幼跟在她身邊學習佛法,雖資質不佳,然心情淳樸謙和,斷不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她讓我不要刁難您,讓我在沒有十足證據的情況,不要妄下定論。」
「謝楞伽大人慈悲,謝聖女大人慈悲。」元稹點頭示意。
「這一路行來,我故意拖延時日,就是為了給您留下時間,想讓您在這段時間內,能想出一個可以讓宗內滿意的答案。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麼一個當初寧肯捨棄自身修為,也要挽救一城百姓的元稹上師,一個被人尊為活佛的元稹上師,為何,要做出這等事來!」
「為何?呵呵呵……」元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輕輕攤開了兩隻手,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抬頭看向了夏雨荷,「善與惡,好與歹,正與邪,是與非,向來只在一念之間,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呢?」
「那你就要為邪為惡?」夏雨荷眉頭微蹙。
「自從三百年前,我救下了這一城。然後從那時起,我就成了活佛,受眾人香火,食萬家供奉,直至今日。」元稹回憶著說道:「可從那時起,我就有些疑惑。」
「疑惑什麼?」雖然對元稹上師的所作所為惱怒異常,但是夏雨荷也想知道,對方這麼做的原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元稹笑著問道:「可若是老衲我這個活佛,拿起了屠刀。會成為什麼呢?一念為佛,一念成魔。」
夏雨荷看著對方臉上的笑容,突然覺得身子有些發冷,「就為了這個原因,所以你就把那些人全都殺了?」
「是啊。」元稹輕聲歎了口氣,悠悠的說道:「原本老衲還想再接著殺下去,但是沒想到,半年前逃出去了一個人,是那個人送的信吧?哎,老衲當時心軟,想留他幾日性命,沒想到竟然成了遺患。早知如此,當初便應一併殺了才是!」
半年前突然有一個散修,闖入了大明湖,然後就昏死了過去。當這個散修最終被救醒了以後,只來得及說出了「廬山郡寶林禪院」這七個字,就死掉了。
大明湖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就派人暗中調查。然後調查的結果就是,在近百年內,廬山郡一帶失蹤的散修多達數百人,而那個闖入大明湖的散修,也是其中之一。
調查結果的矛頭直指寶林禪院。於是,才有了夏雨荷這趟廬山郡之行。
「若是如此,那雨荷只有清理門戶了!」夏雨荷說到這裡,手中一掐法訣,輕聲喝道:「風雨飄搖!」
禪房之內,匡噹一聲輕響,窗戶打開了,一股微風順勢闖了進來。風雖小,卻帶著大殺意。同時,一股淡淡的濕氣在禪房之內迅速凝結。
「滴答滴答」有一滴小小的水珠輕輕落下。房間完好無損,房內卻下起了小雨。雨越下越密,竟然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帷幕密網,將元稹整個人罩在了其中。
風越吹越大,帶著刺骨的殺意,如同一把把無形之刃,向著元稹身上纏了過去。
元稹輕輕抬起一個手掌,任由雨滴落在他的手心之上。
「身世浮沉……不錯不錯……」元稹輕聲讚歎道,「不愧是聖女大人,這一手法訣用的倒也似模似樣……」
「只是你久居門派,未經風雨磨礪,又怎知這世間風雨的淒苦?」元稹臉上,作慈悲相,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隨著這聲佛號響起,元稹的身上,頓時放出了道道金光。只是那金光之中,卻帶著絲絲血色。
「我身即佛陀,這風雨雖大,又奈我何?」元稹說著,輕輕揮了揮衣袖。
揮一揮衣袖,帶走了漫天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