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2章 文 / 櫻木祭靈
第012章:你是我的姐姐吧?
安靜的茶室裡,今天依舊只有走步的聲音,窗外早有爬出地底的夏蟬伏在樹幹上開始了鳴叫,卻似乎和茶室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不管是什麼聲音都無法傳入,進而打擾到對局中的兩人。
林曉月的額角有一滴汗滑了下來,順著臉頰的側邊落到棋盤上。坐在她對面的赤司像是被驚醒了一樣,從墜落的那點往上看,就見到林曉月額上還在沁著汗水,卻一點兒也不顯得狼狽。
不過她輸得確實很狼狽。赤司這樣想著,緩緩地進行了一次深呼吸。
明天齋籐名人就要回來了,今天是他和白石彌生的最後一場對局。隨著雙方實力的進步,走快棋已經沒什麼進展了,所以從半個月前,兩人就開始進行正式的對局。
一局就需要兩個小時以上,為此赤司還專門找來了讀秒器。現在白石彌生的思考時間已經用盡,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要在一分鐘內走出,可他的時間還綽綽有餘,更不用提他現在正佔上風。
彌生姐要輸了呢。赤司想到這點,嘴角微微上揚,心情愉快又興奮。
一分鐘的時間耗盡,林曉月也沒有走出下一步,而是長呼一口氣,直起了身子,平靜地微笑著,對赤司說:「我認輸,這場齋籐名人定下的賭局,是我輸了。」
保持著應有的禮節說完,林曉月立刻往後一倒,躺在榻榻米上不動了。
赤司收拾著棋盤,連將棋子放進駒盒的動作都很輕快。林曉月聽著也彎了彎嘴角,又很快收起了那點弧度。她和赤司的對局在這一局前都是打平,所以這局也決定了最後的勝負。
她就故意輸給赤司了——這件事如果讓赤司知道,一定會生氣的,不過她掩飾得很小心,以赤司目前的水平應該還看不出來,只要他不跟齋籐名人進行感想戰就好了。她和赤司很少進行對局後討論「如果那個時候走這一步的話會怎麼樣」的感想戰,因為他們都認為輸了就是輸了,只要靠自己找出失誤或者沒有抓住的機會就好,沒必要讓勝利者來指點自己。
只是沒想到,故意卻要輸得讓對方看不出來這麼困難,她的思考時間幾乎是平時的兩倍,幸好這是最後一局,赤司也很小心,所以沒注意到她的「過度謹慎」。
林曉月搖了搖頭,把腦袋裡的想法丟了出去,然後在榻榻米上滾了滾——腳腕立刻撞到了棋盤上,疼得林曉月瞬間抱著腿縮成了一隻蝦米:「嗷嗷嗷!」
赤司無奈地站起來,走到林曉月身邊,蹲下來戳了戳林曉月側著的胳膊:「你還好吧?」他真是沒見過這麼不注意的女生,不過他也知道這傢伙就是這樣。
「疼……」林曉月又揉了揉腳腕,在榻榻米上蹭了蹭坐起來,「為什麼棋盤那麼重啊。」
「難道你還想把它踢開?」赤司也往旁邊挪了挪,「這回是我贏了,要讓你答應我什麼呢?」
林曉月遠目:為什麼她從這話裡聽出了威脅的意味?她抬手按在赤司的腦袋上:「為什麼不留著呢?難得有這種機會,先留著吧?」雖然是徵詢的語氣,但是她有努力去命令了!
赤司將林曉月的手撥開,之前的對局太認真,林曉月的手心裡還帶著汗,黏黏的不太舒服。他掃了林曉月一眼,然後點頭:「好,最近也沒有什麼值得使用這個要求的機會。」
得到這個回答,林曉月鬆了口氣,然後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腳腕,確定沒事了,才丟下一句「我去洗把臉」跑出了茶室——雖然身上都是汗,但是在赤司家只洗把臉就好了。
赤司練習籃球的時候,林曉月就坐在遮陽傘下吃著冰淇淋球,涼爽甜膩的味道讓她舒服得瞇起了眼睛:「果然在這種季節吃冰淇淋最美味了!」
「真的不用再來一杯果汁嗎?」赤司媽媽看著她的樣子,也微笑起來。
「不用啦,我這個月都沒有付『餐飲費』呢。」林曉月吐了吐舌頭,這個月赤司沒要她的錢,吃起東西來也少了一份理直氣壯,其實她知道赤司家不在乎這種事,可她還是有點在意。
赤司媽媽沒說話,只是笑著看向還在陽光下進行想像練習的赤司。林曉月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咬著勺子歎了口氣:「為什麼他每天都在太陽底下練習,皮膚還能那麼白啊。」
「可能是剛出生時比較弱的緣故吧。」赤司媽媽說,「我的身體不好,生下赤司的時候也很危險,好在熬過來了。」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感慨,林曉月聽著卻有種消極的感覺。
她一把將勺子插回碗裡,雙手按在桌子上,露出大大的笑臉:「伯母,你看現在你和赤司不都是好好的嗎?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重要的是眼前和未來吧?」
赤司媽媽的身體確實不好,不然也不會常年在家裡不出去,但是她和赤司媽媽相處以來,也沒見到赤司媽媽生過什麼重病,平時多注意身體就好了。
林曉月突然說了這麼幾句話,讓赤司媽媽一時沒回過神,不過她很快意識到林曉月是在擔心自己,也跟著露出笑臉來:「是啊,彌生你也不要太緊張啊。」她轉移了話題,「你從明天開始就放暑假了吧?有沒有什麼計劃?比如跟同學去哪裡玩之類的。」
「伯母,」林曉月收回手,誇張地摀住臉,「我是高三生啦,雖然我不打算去上補習班,但是在放假期間也要好好學習。」她收回手,換上正經的表情,「我打算去圖書館自習,下學期有幾個重要的會考和聯考,我得提前做好準備,可能暑假期間不會經常過來了。」
赤司媽媽點頭:「說的也是,那你和征十郎說過了嗎?」
「這種事不用說吧?」林曉月繼續吃起了冰淇淋球,「他又不是……哦,等等,他還是個小孩子。不過我覺得他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一樣,一定會說『那你加油』之類的話。」
「確實像是征十郎會說的話。」赤司媽媽笑起來,然後一定會跟著去圖書館吧?
看著白石彌生,赤司媽媽的眼神也柔和起來,她很喜歡孩子,如果不是身體限制,她還想有一個女兒。沒想到現在可以實現這個願望,雖說不是親生的女兒,但這樣也好。
赤司家有赤司就夠了,再有其他的孩子以後說不定會引起爭執,就算是領養的孩子,不管是好是壞都有可能帶來問題,白石彌生這個如同女兒的外人,卻很好地避免了這一點。
白石彌生一定不會想到,自從赤司的父親知道她的存在後,就專門派人調查過了。在確定了白石彌生沒有任何問題後,又認可了她的能力,赤司的父親才同意赤司和她往來。
林曉月還不知道系統幫了她一個大忙,只是按照自己的計劃開始了暑假。
說是去圖書館,其實是在圖書館找了兼職,這樣也好,沒人的時候就自己看書,還能賺一點錢。她沒有跟赤司說這件事,也是不想他把錢退回來。
一邊應付著客人,林曉月一邊和系統交談:「你就不能給我弄點錢來嗎?」
系統的回答很死板:「不能,宿主至今為止仍然沒有確定研究目標,開放功能有限,請宿主盡快決定。」它對林曉月也很無奈,從沒聽說哪個宿主會這麼慢悠悠的。它很嚴肅地反思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去搭載任務程序或者獎懲程序?好讓自家宿主動作快點?
「麻煩你,我要借這兩本。」一張借書證和兩本書放到了櫃檯上,林曉月登記過,又將它們還給了櫃檯前的人:「請拿好……咦,人呢?」
一隻小手從櫃檯下舉起搖了兩下:「我在這裡。」
林曉月站了起來,這才看到了比櫃檯稍矮的小男孩,對方藍色的眼睛和藍色的頭髮在夏天看起來很涼快,他踮著腳努力夠著櫃檯,表情卻很平淡,像水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孩子有點眼熟……林曉月將書和借書證遞給男孩:「小心拿好。」男孩接過書,很有禮貌地朝著她點了點頭,然後才跑開了。
是在哪裡見過嗎?林曉月摸了摸下巴,正想收回視線繼續看書,卻看到了電腦上顯示的那個男孩的名字,愣了兩秒,她張大了嘴:居然是黑子哲也!黑籃的主角!
她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悻悻地放下手,嘀咕道:「居然沒有多看幾眼認識一下……不過應該還會見到的吧,到時候再說。」她剛想坐回位置上,看到櫃檯又停了一下。
嗯,還是想想辦法好了,畢竟也有小孩子會來借書還書呢。
走進圖書館的時候,赤司放鬆了一些,這個季節走在外面還是太熱了,還好圖書館裡開著空調。他參加了學校裡的露營活動,回來後想跟白石彌生說,卻從傭人那裡得知白石彌生好幾天沒來他家了,要不是他去問了媽媽,估計還不知道那傢伙暑假都不打算過去。
他家也有書房,藏書也不少,為什麼一定要來圖書館呢?赤司正想去找找白石彌生,卻一眼看到她站在櫃檯後面,滿臉笑容地拍著站在櫃檯前的男孩子的腦袋。
有一種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分享了的感覺,這讓赤司很不舒服。
林曉月收回手,將登記好的書交到黑子哲也手上,等黑子哲也跳下她為了照顧小孩子而放在櫃檯前的腳凳後,她才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赤司。
赤司媽媽果然跟他說了吧?林曉月扶額,然後從櫃檯後面走到赤司面前,蹲下來想要捏他的臉:「伯母果然跟你說了啊,暑假露營感覺如何?」她的手落了空,不過她還是把話說完了。
看著一臉不高興的赤司,林曉月詭異地有一種被抓包的感覺。
「……還好。」赤司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不是來讀書嗎?」
「沒客人的時候就看書,還能賺錢啊。」林曉月稍微鬆了口氣,願意交談就好。
看赤司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林曉月歎了口氣,認命地解釋道:「剛才那個孩子是這裡的常客,很喜歡看書,我就推薦了他幾本,只是因為他很有禮貌才相處得很好。」
解釋的時候林曉月的內心正呈崩潰狀:為什麼她要跟赤司解釋這種事啊!
系統非常及時地插話:「宿主,要將赤司選為研究目標嗎?」
「嗯……」林曉月心不在焉地答應了一聲,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可惜系統不會給她反悔的機會,語氣歡快地說:「確認赤司征十郎為本次的研究目標!」
她只是因為心情太複雜了才會條件反射地答話啊!林曉月心裡抓狂,表情卻很僵硬,她仰頭看著直直地盯著她的赤司,覺得人生一片慘淡。
聽到林曉月的解釋,赤司不自覺地放鬆下來,然後抓住了林曉月的手,頓了頓說道:「彌生姐很喜歡小孩子嗎?」因為很有禮貌所以相處得很好?他難道沒有禮貌嗎?
這手抓得夠緊的,林曉月都想把赤司的手甩開,只是眼下這情況也只能維持著了。她用另一隻手在赤司腦門上彈了下:「可愛的小孩子誰不喜歡,我只是討厭不聽話的。好啦,別抓著了,我還要去工作,征十郎你是打算先回家還是等我一起?」
赤司鬆開了手,恢復了平時的相處模式:「等你一起,我也去找本書來看。」
看到白石彌生回到櫃檯後,赤司轉身去了樓上,他沒有坐電梯,而是走樓梯。
這個季節大家都比較喜歡坐電梯,涼快又快捷,所以樓梯上沒有其他人。赤司上了幾級台階,停在樓道裡不動了,他的手抓著樓梯的扶手,沒有用力,動作卻變得生硬起來。
既然說過只要有他和他的家人就夠了,那就不要和別人接觸——他剛才居然想要這麼說。
白石彌生想和誰接觸都是她的自由,他沒有權利干涉。她在海常裡儘管沒有朋友,可是上了大學肯定會有的,以後也會有男朋友,可是他光是想到就很排斥這種事。
對他而言,白石彌生是個很好的姐姐,相處不過半年,他就接受了她的存在,很喜歡這種被關心著、被照顧著的感覺,又沒有其他人來分享這種感覺——他以為白石彌生是只屬於他的姐姐。
這是錯誤的,白石彌生是他的姐姐,卻不屬於他。
……真的只能這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