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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五章 迷醉 文 / 沐桐

    眼中有液體盈滿眼眶,我將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生生的把眼淚逼了回去。多日未見,他瘦了。唯一不變的是臉上的淡漠,似乎週遭的喜氣與他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不願看到他這個樣子,可是又不知道如果他是高興的,我是否會更加難過。

    舞歇歌罷,我收了最後一個音。李世民讚道:「這歌舞倒是應景。」看向我,說道:「慕雪啊,真是辛苦你了。」

    我站起身,施了一禮,說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吳王妃自然是宜室宜家。慕雪不敢告辛苦。」

    忽聽魏王妃閻婉帶著笑說道:「蕭司樂為了三哥的大婚也忙了些日子了,今日總要喝一杯喜酒啊。」

    我看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的閻婉,淡淡的說道:「多謝魏王妃好意。」

    李泰皺著眉,不滿的看了閻婉一眼,閻婉溫然一笑,像沒看到李泰臉上的怒氣一般,拉住李泰的手,說道:「早知道蕭司樂有這樣巧的心思,我和魏王大婚時的歌舞也定要蕭司樂編排。現在想來可真是可惜了。」

    高陽大聲說道:「四嫂和四哥大婚時的歌舞四嫂又沒看到,怎知不好呢?」

    閻婉扶了扶頭上的髮髻,說道:「我只是欣賞蕭司樂的才華而已。」說完對身邊的宮女吩咐道:「還不快給蕭司樂倒一杯喜酒。」

    宮女依言取了一隻空杯子,將酒滿上,小心的端到我面前。我伸手接過,走到李恪面前,笑著說道:「這杯酒,慕雪敬殿下,祝殿下與王妃心心相印,白頭偕老。」我艱澀的說出祝福的話來,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否發自真心。他婚後的日子若過得不快樂,我必會為他難過;可他若真的能夠與別人琴瑟和諧,我心中又必會不舒服。簡直是矛盾得很。

    李恪只定定的看著我,眼神深邃如看不見底的湖水,右手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酒杯,不知是否因為太多用力,指節微微泛白。然而他卻始終不肯端起酒杯。李愔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用胳膊碰了碰李愔,喚道:「三哥。」李恪仍是沒有反應。我雙手端起酒杯,看著李恪說道:「我先乾為敬。」說完一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不知是否是喝得太急的緣故,眼睛微微有些泛酸。

    轉身向著李世民和楊妃躬身說道:「慕雪告退。」轉身退出大廳。走出門的那一剎那,眼中的淚水像決堤的河水洶湧而出。我快步走出吳王府,剛出朱漆大門,就腿上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一隻手伸到我的面前,我順著月白色的衣袖抬頭看過去,是李愔。我別過頭,說道:「殿下怎麼不在裡面喝喜酒,反倒出來了?」

    他將手收回去,說道:「新房中坐著的新娘並不是我三哥想娶的人,這也不是人們所盼望的婚禮,喜酒又有什麼好喝的?」

    我苦笑道:「殿下這樣說,也不怕你的三嫂生氣嗎?」

    他拽著我的胳膊硬是把我從地上拉起來,說道:「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說氣話。剛才還去給我三哥敬酒!」

    我看著他問道:「吳王大婚,我敬一杯酒,難道不應該嗎?」

    李愔看著我,頗為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說道:「既然你這麼想喝酒,那我就陪你去喝。」說著,拉著我就要走。

    我拉住他,說道:「殿下還是進去吧,不用陪我。」他說道:「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讓我三哥怎麼放心?」

    我聽了他的話,心中一痛,黯然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我只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李愔不放心的說道:「那我送你回宮。」

    我搖搖頭,說道:「不用,你放心,我想得開。」

    李愔猶豫片刻,說道:「那你騎我的馬吧。」我把手指放在嘴邊打了一個呼哨,一匹白色的馬小跑著奔了過來。

    他一指白馬,說道:「它叫追雪,跟了我很多年了,很有靈性。你不管是回宮,還是去其他的地方,都騎著它吧。」

    面前的寶馬通體雪白,身形健碩。李恪也有這樣一匹馬,我將它取名為「小白」,「追雪」這名字,倒是更好聽一些。

    我摸了摸追雪的毛,說道:「多謝殿下。」

    李愔道:「你要是還當我是朋友,就不要總把這個謝字掛在嘴邊。」

    我看著他一笑,翻身上了馬背,看著李愔道:「殿下請回吧,不用派人跟著我。」

    他無奈道:「你既已猜到,我不讓人跟著你就是,但是你自己要小心。」

    「殿下放心。」

    我打馬向城外走去,原本只想尋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靜靜的呆一會兒,不知怎麼的,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昔日與李恪一起來過的竹林。

    天色已經黑透,又是在這麼深的林子裡,若是以往,我一定會害怕,然而現在竟連害怕也不知道了。

    走到竹樓旁,我下了馬,放了追雪去吃草,一個人上了竹樓。

    我點亮燭台上的蠟燭,坐到已鋪好的蓆子上。昔日,就是在這裡,我與他相擁而坐。而這一刻,他在做什麼呢?是在宴席上與賓客把酒言歡,還是已經回到了洞房,在與新娘溫柔繾綣。

    還是一樣的竹樓,還是一樣的夜色,然而今晚,注定只有我一個人了。

    我抱過一罈酒,就著罈子喝了一大口。縱然是「舉杯消愁愁更愁」,我也只想一醉。

    酒是陳年的好酒,一口一口的喝下去,酒水竟像是盡數化成了淚水,從嘴裡喝下去,又從眼睛裡流了出來。今天是他的洞

    房花燭夜,從今天開始,他將徹底不再屬於我了。我唯有一醉,否則我不知道該怎麼度過這個夜晚。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有多久,罈子裡的酒已經下去了一大半,我的身體有些晃,但是腦子卻仍舊是清楚的。至少我還清楚的記得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還記得吳王府中刺目的紅。

    恍惚中聽見前面似乎有腳步聲,我帶著醉意抬起頭,先是一怔,隨後笑了起來,說道:「我還以為你真的來了,可是你怎麼會來呢?你怎麼會拋下你新婚的妻子?」

    我見久等不到回應,踉蹌著站起身,摸著他的臉,說道:「我一定是醉了,才會以為你來了。」

    手被人握住,他深深的看著我,說道:「是我,我真的來了。」

    我擰著眉,瞪大眼睛看著他,又摸了摸他的臉,直到手上傳來真實的觸覺,才敢相信真的是他。可是他明明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我含淚看著他,「洞房花燭,你怎麼來這裡了?」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我,反問道:「你又為什麼會來?」他的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腳步有些不穩,看上去比我醉得還厲害。

    我別過頭,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就來到了這裡。」

    他踉蹌著走到我身邊,張開手臂抱住我。我很想像以前一樣安然的偎在他懷裡,可是我已經不能。我一邊哭一邊掙扎著,手不停的在他的胸前捶打,「你放開我,去找你的新娘。」

    任憑我怎樣掙扎,他都只做不理,抱著我的手臂越來越緊,像是害怕失去一般,口中喃喃道:「慕雪,這個婚禮,我本是想給你的。」

    他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無奈,我捶在他胸口的手一頓,伏在他的肩上,含淚道:「恪,你忘了我吧,好好愛你的王妃。」我恨自己明明知道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卻仍舊貪戀他的懷抱,然而我卻怎麼也沒有辦法再次推開他。

    他的呼吸拂過我的耳發,歎聲道:「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告訴自己要放下你,做一個好丈夫。可是宴飲之後,我的腿無論如何也邁不進洞房,只想來這裡坐一會兒。新房裡的人,縱然是宜室宜家,我的心卻只在這小小的竹樓裡。」

    他說得動情,我的心亦大動。撫上他的臉,淚眼朦朧中卻無法把他的樣子看分明。含淚道:「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我不想再隱忍,亦無法再隱忍。做到對他忘情,談何容易?他就在眼前,我又怎能視而不見?就讓我再陪他最後一晚吧,今晚過後,我便徹底離開他的身邊。

    他抬手擦去我臉上的淚水,柔聲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殿下。」我看著他,眼中的淚水止也止不住。他環住我的腰,溫熱的唇吻上我的臉。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動吻上他的唇,舌頭探入他的口中,感受著他特有的氣息。

    也許是酒精在作祟,我明明清楚的知道今晚是他與別人的新婚之夜,卻什麼都想不了,顧不得了。月明星稀,夜風微涼,仿若天地之間只有我和他。就當做是我對不住吳王妃吧,讓我再感受一下這最後的僅有的溫存。

    我和他都是迷醉的,亦是絕望的。當他的手解開我的衣襟時,我只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未做半分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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