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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章 寒蘭 文 / 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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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過後,天氣越來越涼,一轉眼就是深秋了。我聽說御花園裡的菊花開得極好,想著去觀賞一番。本想叫上水音,不想她來了月事,身體倦怠得很,我只好一個人去了。

    正是秋風蒼涼,草木凋零的時節,御花園中剩下的就只有菊花了。難怪元稹會說「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後更無花。」能夠耐得住這秋風的,確實也只有菊花了。不過,少了奼紫嫣紅,蜂圍蝶陣,倒也清靜。

    我選了鵝卵石鋪就的小徑走,一路上皆是黃得璀璨的菊花。行至假山處,忽聽有腳步踩在落葉上的聲音。我只當是哪個宮裡的太監或宮女,並未留意。向前走了幾步,赫然見到假山邊上,草木掩映中,身著華服的一男一女執手而立。細看之下,我發現女子是曼舞,而男子,竟是李佑。李佑正雙手拉著曼舞的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情急之處,更是將曼舞攬在了懷裡。

    我心下一驚,他們一個是皇上的美人,一個是皇子。他們怎麼敢?

    我摸了摸「砰砰」直跳的胸口,轉過身,快步離開。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們兩個會在一起,縱然李佑膽大胡來,曼舞怎麼也被感情沖昏了頭。按照水音所說,她不是一心想做皇上的女人嗎?為何又會和李佑搞到一起。

    我一心只想盡快離開這裡,就當什麼都沒看到,慌亂中撞上一堵肉牆。我「啊」地驚叫一聲,向後退去,抬頭間卻見李泰含笑看著我,見我一臉驚慌,問道:「怎麼慌慌張張的?」我搖搖頭,說道:「沒事。」又想到還沒有請安,忙福了福身子,說道:「參見魏王殿下。」

    李泰眉頭微皺,說道:「就算你不願和我在一起,又何至這般客氣?」我還沒從李佑和曼舞的事情中收回神來,乍一聽李泰如此說,不知該如何反應。

    半晌,李泰歎了一口氣,說道:「傷完全好了嗎?」我道:「已經好了。」李泰點點頭,沒有提去看過我的事情。靜默了一會兒,他似是也如我一樣。無話可說,舉步向前走去,我見他所行去的正是曼舞和李佑的方向,慌忙叫道:「殿下!」

    李泰回過頭,看著我問道:「怎麼了?」我把他叫住,卻不知道該怎麼把他支開,思量了片刻,問道:「殿下是要去哪裡?」李泰道:「今日閒來無事,我去看看父皇。」我說道:「我聽高陽公主說晉王今日心情不好,殿下若有時間,不如去看看晉王吧。」我雖是有意把李泰引開,但是並沒有騙他,高陽昨日真的和我抱怨說李治近日一直悶悶不樂,也不知是為何事。

    李泰點點頭,說道:「也好。多謝你提醒。」說完,轉身向李治寢宮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我以為他要說什麼。等了一會兒,他未說話,也未回頭,繼續向前走去。

    我看著李泰的背影,心中雖有波瀾,但已經不疼了,也許時間真的可以沖淡一切——

    李佑和曼舞的事情就像我心裡的一塊石頭,壓在那裡讓我喘不過起來。此事若是被人知曉,李佑還好說,最多不過被褫奪封號,可曼舞就一定是死路一條了。我心裡擔憂,卻又不能和任何人說。我雖然相信水音和碧兒都是可靠之人,可是事關曼舞的生死,我不能不謹慎。只是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這樣私下往來,早晚會被人知曉。

    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去看一看曼舞。且不說她是因我被皇上看中的,就是看在相識一場的情分,我也不能坐視她往思路上走。

    曼舞的寢宮有些偏僻,據說是她自己喜靜,不願被打擾,不過李世民卻絲毫沒有因為她這裡偏僻而少來。我步入院子,見院子裡栽了許多的梨樹,只可惜這個季節沒有梨花可賞,就連果子和葉子也都落盡了。

    我在宮女的引領下進了寢室,曼舞正坐在椅子上繡花,見了我,忙站起身。我身子微福,施禮道:「參見美人。」曼舞拉住我的手,先是笑,緊接著又搖搖頭,我知道她是在責怪我多禮。她的嘴雖不能言語,但是眼睛是會說話的。我道:「禮不可費,不然別人還以為我們尚儀局的人不懂規矩呢。」

    曼舞一笑,拉著我坐到她的身邊。我看著絹子上繡了一半的梨花,說道:「第一次見你時,就見你的裙角袖口皆繡著梨花。你這院子裡種著梨樹,手上繡的又是梨花,可見對梨花有多癡迷。」

    曼舞身邊的宮女拿過紙筆放在桌子上,笑著說道:「我們美人喜歡梨花,皇上還特意讓人在外面栽了許多梨樹呢。」曼舞拿起筆,沾了墨在紙上寫道:「待明年梨花開時我邀你來賞花。」曼舞的字跡娟秀清逸,一如其人。當初練舞時她就寫字和我們交流,雖不方便,但是看著她寫字也是一種享受。

    我道:「那說好了,明年花開之時我一定來。」

    曼舞轉過身,打開身後的盒子,從裡面翻出一方手帕來。白色的手帕上繡著清新淡的梨花。她把手帕塞到我手上,用眼神說:「送給你了。」

    我看著手中的絹帕,梨花朵朵,似雪非雪。我忍不住念道:「天姿靈秀,意氣舒高潔。萬化參差誰信道,不與群芳同列。浩氣清英,仙材卓犖,下土難分別。瑤台歸去,洞天方看清絕。」

    曼舞眼前一亮,豎起拇指。我微微一笑,說道:「這首詞不是我作的,是一個叫丘處機的人寫的。」曼舞點點頭,在紙上寫道:「我喜歡這首詞,姐姐能把它譜成曲子嗎?」我不願再把他人的詩提前搬出來,搖搖頭,說道:「不能。」曼舞有些失望,但隨即又笑著寫道:「姐姐編的月下流仙舞我也很喜歡。」我說道:「若是由你來跳,會更好。」曼舞又繼續寫:「我一個人在這麼大的院子裡,無聊得很,姐姐以後可要常來陪我。」

    我點點頭,說道:「我以後得空就來看

    看你。你現在是皇上的美人,行事不比從前,自己也要萬事留神。」我來這裡本是想提醒她要和李佑保持距離,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點到為止。我總感覺曼舞不會喜歡李佑那樣魯莽的性子,可她若對李佑無情,以她的性格斷不會允許李佑對自己做出那麼親密的舉動來。

    曼舞抬手在紙上寫到:「姐姐放心。」我拉著她的手,說道:「你既讓我放心,那我也就真的把心放到肚子裡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有時間再來看你。」

    曼舞將我送出門,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我看著院子裡的梨樹,不難想像春日裡滿樹梨花該是何等美景。

    回到住所,我正準備小睡一會兒,見一個小太監端著一盆綠色的細葉寒蘭走了進來。寒蘭多生長在南方,即使是在現代,寒蘭在北方也很少見。小太監見了我,施了一禮,口中說道:「見過慕雪姑娘。」我說道:「起來吧。」指了指他手中的蘭花,疑惑道:「這是?」

    小太監把寒蘭放到一旁的石桌上,躬身說道:「回姑娘,吳王殿下說深秋宮中除了菊花無花可賞,特地讓小人把這一盆寒蘭給姑娘送過來。」

    我撫弄著蘭花上細長的葉子,說道:「這麼難得的蘭花,殿下是從哪裡弄來的?」小太監說道:「小人不知。蘭花已經送到,小人告退了。」

    我看著面前優綻放的蘭花,疑惑李恪怎麼會突然想起給我送花來了。

    水音從外面回來,見了桌上的蘭花,笑著走過來,說道:「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寒蘭啊,你是從哪兒弄來的?」我懶懶的說道:「別人送的。」水音用肩膀撞了我一下,眨著眼睛問道:「說,誰送的呀?」

    我斜了她一眼,說道:「你這是什麼語氣啊?陰陽怪氣的。」水音也不理會我,撫弄著石桌上的蘭花,說道:「讓我猜猜,這麼難得的蘭花,想必一定是哪位殿下送的。素問吳王極愛蘭花和翠竹。」她打眼看著我,試探道:「莫非這花是吳王送的?」

    我知道水音是個人精,什麼都瞞不過她,說道:「是。」水音笑了笑,說道:「吳王殿下可真是有心啊。若我猜的沒錯,這寒蘭應該是昔年吳王殿下從蜀地帶回來的吧?」

    我看著水音,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水音道:「知道這個不難。蜀地曾經是吳王的封地,蜀地的寒蘭又是蘭中上品。這麼好的蘭花,想必定是殿下從蜀地帶回來的。蜀地到長安,可謂千里迢迢啊。殿下的這份心意,實屬難得。」

    水音說完,別有深意的看著我。我說道:「一盆花而已,有什麼難得的。」水音笑道:「聽你這語氣就知道口不應心,是否難得,你自己清楚。」

    我當然知道這寒蘭難得,只是李恪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他的心思我實在猜不透!他之前對我的態度一直都是淡淡的,中秋夜忽然帶著我跑去城外呆了一整晚,今日又送了這麼難得的蘭花來。所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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