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3 對弈 文 / 草原上01
許諾心想,她好歹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如果被一個十歲出頭的熊孩子調戲了,那麼真的可以去撞牆了。
她仗著自己前世的特警身份,做事時很大膽有時候甚至不顧後果,以為遇到任何困境都能靠自己的實力破解,畢竟她自信自己的身手算得了上乘。
怎料許倩會使這種江湖人用的手段!
許倩如今在禁足,難以與外界聯繫,這個法子或許是她想出來的,但藥很可能是杜姨娘準備的。她向來看不起自己的生母杜姨娘,卻從來不會拒絕利用杜姨娘,如果這次事情敗壞,到頭來受罰的只會是杜姨娘。
許諾不得不承認,許倩將她的心思揣摩地很透徹,知她愛茶道,如果有上好的茶具定會親自去看,而且用簪花的噱頭能輕易地引走春棠和七月。並且預估了點茶時她不會分心,等嗅到香氣時就為時已晚。
身體不能動,許諾心思卻轉的飛快,想出了五六個可行的對付杜辰的法子。
杜辰瞞著杜二爺來到蘇州城,剛才又一路避開杜家的小廝婢女,甚是辛苦,覺得有些口渴,便端起茶案上還未沖好的茶一飲而盡。
許諾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正要行動,不想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黑影躥了進來,偌大的麻袋直接從杜辰頭上套下去,從頭到腳。
速度之快,杜辰根本來不及反擊。
那人拿著麻繩飛快地將麻袋紮住,拖著麻袋就往外走,杜辰在麻袋裡手腳並用,大喊大叫。卻無濟於事。
許諾目瞪口呆,怎麼是肖遠?他來這裡做什麼?
只過了幾息肖遠便回來了,身後跟著兩個小廝,抬著一副棋盤進來,手腳麻利地移走茶案。換上棋盤。
二人雖然是小廝裝扮,但腳步輕呼吸淺,顯然是練家子,而且身手不凡,通身氣度也非尋常人,可態度卻畢恭畢敬。顯然對肖遠很是敬畏。
「你為何來這裡?究竟是誰?有什麼目的?」許諾覺得肖遠雖然危險,但似乎沒有惡意,畢竟肖遠與朱商的關係看似不錯,朱商又被景平托付照顧她,想來肖遠不會傷害她。
而且時間拖的越久她體力恢復的越好。到最後若真的和肖遠交手,她打不過,卻逃得了,更何況這兩個月來她每日鍛煉身體,動作比第一次見肖遠時敏捷了許多,不見得不是他的對手。
肖遠戲謔地笑了笑,撩開衣袍坐在棋盤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從容道:「某自然是來賞芍葯花,突然又想找人對弈,這才過來。六娘子若能贏某。某則回答你剩下的兩個問題。」
許諾搖頭,她此刻要積攢體力,不會做任何浪費體力的事。
心中卻在想每次見到肖遠,他都給人不同的感覺,無論是性情或是行為,都好似不是同一個人。難道那些謠言真的將他逼迫地精神分裂了?
最讓她不解的是,一個傳言剋死皇后、皇子、母親的人。竟然能好端端地活到現在。
宋真宗趙恆子嗣稀薄,而且多數夭折。周王長到九歲很不容易。肖遠剋死周王的謠言傳地這麼厲害,趙恆顯然不曾阻止,以皇威終結這場謠言,同樣也沒對肖遠下手。
肖遠毫不在意許諾的拒絕,從棋罐中捻出一顆白子落在對角的叉點上,面上難得露出幾分認真。
古時圍棋是白先黑後,直到現代才轉變為黑先白後。
許諾依舊不動,看著自己的手發呆,肖遠這才從袖中取出一顆棕色的丹藥:「這顆藥可讓六娘子體力恢復的快些。」至少有力氣對弈。
許諾眼睛一亮,接過藥丸,沒有任何猶豫就嚥了下去。
「六娘子不怕我給的是毒藥?」肖遠笑著問道,同時將黑子的棋罐推到許諾右手前,他手指骨節分明,十分修長,虎口處有一層薄繭,顯然是常年習武造成的。
許諾覺得吃下藥丸後身體舒服了不少,面不改色地回答:「此刻你若真要害我,何必做這些事。」
一顆藥丸,二人達成共識,開始對弈。
上次在梨園,王沐雨說許倩擺的殘局被一個黑衣少年看了一眼就破了,許諾便知是肖遠。
因為當日在梨園的十幾個少年中除了肖遠無人著黑衣,而她能快速破局的確與看過許倩的棋譜有些關聯,所以不知自己與肖遠之間究竟誰更勝一籌。
肖遠年紀輕輕棋藝方面能有如此造詣,可見很有天賦,她的確想與他對弈,一較高低。
她原本就喜歡執黑子,肖遠先行倒是合她的意。
二人端坐,不時有人捻子落下,廂房內十分安靜,可棋盤上二人在四個角對殺卻十分激烈。
金角銀邊草包肚子,若要贏棋,能在四個角佔得優勢,贏的可能性就會提升。
許諾前世陪著祖父對弈,通過一朝一夕的練習才如今的棋藝,底子還算紮實。在許家她先是研讀了許倩那本棋譜,後來又從許谷誠哪裡借了幾本棋譜和孤本,整日鑽研,後來與許谷誠對弈過幾次,有心謙讓也能下成平局。
棋藝與前世相比又是有所增進。
許谷誠的棋風和許諾相似,都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從第一個子就開始佈局,若遇到輕敵的對手,能吃對方一片子,足矣讓對方慘敗。
肖遠的棋風變幻不定,一會用棋很強咄咄逼人,一會劍走偏鋒,一會又很鬆散各處落子。
他的棋風與他
的人很像,性情飄忽不定,讓人摸不著頭。
到後半局時,許諾意識到肖遠棋風並非變幻不定,而是在聲東擊西掩人耳目,下了一盤大局!
還好她活過的年頭長,積累的經驗多。沒有被肖遠帶偏。
肖遠落下最後一個白子,沒有和許諾說話埋頭認真地數子。
棋盤三百六十一個叉點,下到這個地步許諾早已知道自己輸了一子,肖遠卻這副認真的模樣數子,莫非是數學不好?
肖遠數的很快。露出燦爛的笑容:「你輸了。」
這一局他下的前所未有地艱難,如今得知自己贏了,自然而然地就笑了,自己卻沒意識到。這種發自內心、沒有戴著面具的笑容,他很多年都不曾有過了。
同時,他也很高興許諾在得知他的真實身份以及那丑地讓人避嫌的名聲後。對待他的態度沒有半分改變,眼神中除了坦然沒有任何警惕探究或者是輕蔑嫌棄,怪不得胡靈那傢伙喜歡和許諾玩。
許諾嘴角輕翹,笑意如怡漣般蕩漾在她眼中,她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卻不是輸不起。棋藝不如肖遠這是事實,但這一盤棋她下的很盡興。雖然不能問肖遠問題,她不覺得惋惜。
就在這時,杜大娘提著一個麻袋氣沖沖地進來,看到許諾怡然自得地坐在棋盤前歡快地笑著,更是生氣,罵道:「許六娘,看你幹的好事!」
說著話就將麻袋扔到許諾身上。
一局棋下來。許諾力氣已經恢復了很多,毫不退讓地對上杜大娘氣急敗壞的眼神,不動聲色地站起來。笑著問:「你說我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杜大娘原本心虛地在花圃邊等著,後來被小廝帶著去了後院,看到兄長被人扔到恭桶裡,火氣猛地就上來了,前來興師問罪。
許諾反問。杜大娘沒有開口,瞪了許諾一眼就要揚手。
肖遠看到杜大娘的動作準備站起來阻止。卻看到許諾毫不留情一個耳光扇到杜大娘臉上。
杜大娘被打得退了兩步,雙手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許諾:「許六娘。你要做什麼?看我不撕破你的嘴。」
她要衝過來,外面卻來了兩個人將她架出去,正是之前搬棋盤的兩個男子。
肖遠躬身作揖,沉聲道:「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會向杜家說明,你不必憂心。」話畢轉身離去。
許諾微不可察地皺眉,他似乎是有很深的背景,可這裡畢竟是蘇州,不是汴京,這麼粗魯地對待杜家嫡子嫡女,事情恐怕不是那麼好解決。
肖遠離去後她也很快離開,去耳房裡找出剛才的茶爐,又去花圃找了春棠和七月,三人迅速離去。
回到許府,許諾直接去了許谷誠外院的書房,聽到裡面有人說話,輕輕叩門:「爹爹。」
許谷誠應了一聲,打開門,身後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臉上的稜角如刀刻的一般,似乎歷經風霜,正是夙夜。
夙夜對許諾施禮而後離去,許諾便將今日之事給許谷誠說了一遍,又將茶爐給許谷誠看,沒有提及許倩或是杜姨娘。但她知道以父親的敏銳,已經意識到了幕後之人。
許谷誠面沉如水,將夙夜叫入,讓他去查茶爐的炭火,以及近來進出許府的人。
許諾臨走前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爹爹,聽人說肖郎君剋死了郭皇后和周王,王家的人都對他避而不提,可您聽到我與他對弈,怎沒有絲毫擔心?」
「此子並不是頑固不化,我以為是可造之材,棋藝切磋並無不妥。」許谷並不介意許諾的問題,誠溫和地說:「謠言至於智者,有些事不過是以一傳百,不見得是真的。六娘,任何事都要自己親眼所見才能確認,不可妄下結論。」
許谷誠這麼說的確是肺腑之言,可他沒告訴許諾的是肖遠的母親是張家嫡女,她兄長張耆是皇上極其信任的人,當年德妃還未入宮時便是皇上安排她在張家住了十五年。
皇上很寵愛德妃,對張家也很是厚愛,故此肖遠的靠山便是皇上和德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