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文 / 紫葉楓林
布沙看著對面少年冷漠的目光,被刺的微微戰慄,下一瞬卻又不服輸的上前，義正言辭的開口。
「小天，為什麼要去討好那群人？」
她咬了咬唇，「我對你這麼好，你都從來沒有為我捉魚烤魚,你違背性格對他們諂媚,是有什麼目的,對不對！」
帝釋天並不理她,回過頭去,將手上的腥氣以及被火苗燙傷的地方用冰冷的溪水浸泡了下，就起身離開,凍的通紅的手指也並不擦拭乾淨,任由北方的寒風隨意吹乾。
「我做的哪裡不如那幾個外村人，每天都抽出時間來關心你照顧你，就算被你不理不問也從不計較，為什麼要對他們比對我好？因為錢？爺爺是村長！我將是這個村子裡最有錢的人！還有什麼原因？你還想要什麼……」
帝釋天猛然駐足，轉頭譏笑，「你想知道為什麼？」
布沙一愣，有剎那的功夫為對方凜然的殺氣而攝住僵硬，但隨即強橫的怒視著他道：「當然！」
帝釋天笑了笑，淡淡道：「是啊，因為什麼呢，我居然會對所謂的平等和溫情也產生了動搖，不過只是見過一次的陌生人罷了，簡直是笑話！」
布沙對他的自語不明所以，追在臉上滿是陰鬱的帝釋天身後：「小天！你對他們好，是不是想要讓他們帶你走！你別做夢了！」
「像你這種人的討好，除了我，還有誰會在意！別以為他們哄騙你幾句，就真的會把好處給你！」
「你是這個村子的人！別忘了你對奶奶許下的約定！你必須永遠留在這個村子保護我們！一輩子也不能離開！呃！」
「不過是一個死人的約定，你真的以為我不能違背？」
「只要留下你們的一條賤命在這個世上苟延殘喘，帕媞也不會怪我的。」
「愚蠢的丫頭，收起你那些恬不知恥的野心和施捨，想從我身上得到長壽和力量，至少把你臉上的表情鍛煉的更加真摯一點再來。」
被扼住了脖子舉起的布沙驚駭的尖叫被通通阻在了氣管中，喉嚨上越發收緊的力量與窒息的痛苦讓她第一次察覺到了眼前這個男孩的恐怖力量。
她漲紅了臉的掙扎卻無法撼動對方哪怕一根手指，她長久來所有努力與屈尊降貴的忍耐靠近全都被貶棄得不屑一顧，一步步被無情又殘忍的奪取了生機，臨近死亡的威脅更讓她駭然的瘋狂。
帝釋天漠然的看著眼前的女孩膚色一點點變得青紫，反抗的動作也越來越微弱。
只餘下目光中夾雜著恐懼的怨毒，惡狠狠地瞪視著帝釋天。
鐵箍一樣的手掌驀然鬆開，瀕死的女孩猛地摔倒在地上，狼狽得連囂張的性格都顯得格外可笑。
遽然重新得到呼吸的布沙咳得撕心裂肺，緩過來後，自尊心受到強烈踐踏的女孩哭喊著大鬧了起來。
「我要去告訴爺爺你出賣村子！你絕對會後悔的！帝釋天！」
帝釋天對她的威脅無動於衷，只淡淡的開口。
「出來吧。」
帳篷後緩緩走出一位老人，神色複雜的看著帝釋天。
「是不是如果我不出現，你就真的會殺了布沙？」
帝釋天並沒有回答，只是邁起步子打算離開。
老人歎息一聲。
「小天，來我的住處喝一點東西，好不好？」
帝釋天不加理會。
「你就如此厭惡這個村子，連父親，都不願再相處了麼？」
帝釋天腳步一頓。
開水在銅壺中咕嚕咕嚕的頂著壺蓋，清淡的奶腥味隨之飄散在空氣中，在視線中氤氳出了一片朦朧的霧氣。
「我們似乎有很久沒有靜靜的坐下來交流一番了，自從布沙的父母死在魔物之口後。」
村長用氈布墊著銅壺的把手，在面前的兩個碗中倒上純白的奶茶，並將其中一碗推向帝釋天。
「說起來，撿到你的時候，你也僅僅同我剛出生的兒子一般，如今卻連布沙都快成長為了少女，要超過你這個叔叔了。」
「我把她寵得太過分了，一心以為你們都是我的家人，在我的妻子和兒子都死後，看到你們更加親近，就會感到格外的欣慰和快樂，卻不想你素來的包容使得她更加的肆無忌憚。」
跪坐在銅壺另一邊的帝釋天動也沒動那晚奶茶，只冷冷道：「你究竟想要說些什麼？不用再拐彎抹角的浪費功夫，我可耽誤不起村長寶貴的時間。」
村長微頓，卻依然笑笑。
「這個村子，因為有你的存在，哪怕近來周圍其他的村落受到魔物的侵襲損失越來越嚴重，我們這裡也一直安然無恙。」
「年青一代的人都漸漸的成長了起來，村子的也越發繁榮，不復當年那種慘遭魔族獵殺後蕭條淒慘的情景，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安逸平和，人們也開始忘記曾經那種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生活了。」
「作為村長，我感謝你多年來為我們的付出，帝釋天。」
「如今看起來，帕媞當年臨死前拉住你強硬要求你立下的約定，確實太過分了。」
帝釋天站起來，譏諷道：「但你卻決不會放我離開，說這些廢話還有用麼？」
村長沉
沉默了瞬，膝蓋向後移動了一步，俯□緩緩開口。
「帝釋天，這個村子是我的責任，我的一切都奉獻給了這個村子，這已經是我能夠活著的唯一意義了。」
「我願意更改你與帕媞約定的內容，如果哪天，這個村子的青年們學會並擁有了可以獨當一面對抗魔物的力量，你就可以離開，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這將是我作為收養了你的父親，以這份恩情所交換的最後的請求。」
「你的歲月要比我們任何人都久，等待的這些時間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麼。」
「只是如果發生了意外，村子裡留下的血脈，請你回來，力所能及的時候一定要救護下他們。」
帝釋天靜了靜，一言不發的掀開了帳篷離去。
等他離去後，村長彷彿耗費掉了全身最後的力量，頹然的後仰在靠背上，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十歲，連臉上的皺紋都格外深壑。
「怪物！老不死的怪物！」
「誰允許你去見村長爺爺，怪物還想跟我們提過分的要求！」
帝釋天殺氣凜然的視線一掃，孩子們被唬得心驚膽戰，爭先恐後的吵鬧叫喊著躲開。
等人冷淡的離開後，他們又悄悄地探出頭來，交換著從大人們那裡偷聽到的交談。
「真的是怪物！」
「村子養的怪物好恐怖！」
「我們好心的收留他，給他溫暖的住宿地方和可以果腹的食物，他居然還敢凶我們……」
「一點也不知道感恩的傢伙……」
「所以才是怪物，沒有人性，讓人噁心的怪物……」
一陣看不清的微風劃過，彷彿這些惡毒傷害也如同風一般，能夠無足輕重的消失。
光幕「彭」的一聲爆裂開，一腦門子汗的孔雀瞬間脫力仰倒，被辛赫手疾的攬住。
「還是太勉強孔雀了，」辛赫手掌帖服上孔雀滿是汗水的額頭，「很累吧，快休息一下。」
孔雀搖搖頭，倚靠在辛赫懷中低聲道：「沒有，這也是對我掌握星力的訓練，我知道阿修一直都是為我好。」
「可是居然會看到小天居然會被那樣辱罵，總覺得我是偷偷的做了對不起小天的事情。」
孔雀失落的道：「阿修，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對待小天？小天不是一直在保護這個村子麼？為什麼他們並不把他當做英雄？」
「為什麼啊，」辛赫斂目，「大約是小天的力量太過強大，強大到了超過他們能夠接受為英雄的標準。」
「在一般人心中定義的英雄，都是存在著一個尺度，尺度之內，英雄是可以被殺死被控制的。」
「然而當存在著擁有力量的人邁過這一標準時，被掌控住生死甚至命運的可悲的人們，就只有用這種發洩，才讓他們可以在貶低對方時獲得自尊心的滿足。」
辛赫笑道：「所以說，這其實也是一種試探。」
「試探？」
孔雀疑惑的重複。
辛赫淡淡道：「當然，是一種試探，只有在欺壓和羞辱對方，而對方依舊不反抗的時候，他們才會放心對方是安全的，能夠在恐懼中自我安慰，一夜安眠。」
孔雀垂下了頭，鬱鬱寡歡的道：「小天他，被這樣對待，好……」
辛赫按住了孔雀的唇，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孔雀是在可憐他麼？」
「啊……這個……」
「用不到哦。」
孔雀不明所以的看著辛赫。
辛赫笑道：「小天是個強者，強者是不需要同情與憐憫的，所有的中傷不過是他漠不關心的人給予的，小天根本用不著，也不會在意他們的看法。」
「但我們卻可以給他肯定，認同他的存在與能力，理解他，支持他，這才是朋友應該做的事。」
孔雀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笑道：「孔雀知道了，小天是強者，孔雀認可小天，也會理解和支持小天的任何決定。」
辛赫笑了起來，「這樣才對！」
一直旁聽蘇裡耶這時道：「那麼殿下，您接下來，想要如何對待那個男孩？」
辛赫微笑道：「當然是要尊重那個孩子的決定。」
只不過在中間亂添哪幾把火，就完全都是由他自己決定的了。
他看上的徒弟，自己還沒有玩夠，怎麼能讓別人欺負？╭(╯^╰)╮
破破：
夜幕中天，一縷烏雲攔住月光，也掩蓋掉一個起騰挪躍的矯捷身影。
他輕輕的落在帳篷頂，動作輕柔趴伏在上面，拿出腰間的短匕，剛開始悄悄割開一道縫隙，敏銳的感官突然察覺到耳邊的不對勁。
一瞬刀光還未及觸到目標，手腕就被人及時的扼住。
這種被動的情景還真是該死的熟悉。==
一縷深棕的長髮滑落在眼前，清幽的氣息隨即而至，某人的懷抱在這寒冷的夜色裡格外的溫暖。
 
「噓，別動。」
從未被人如此親暱的接觸過的帝釋天，原本就板住的身體，在耳邊接觸到低語的呼吸時，更加的僵直。
他想轉個頭，卻猛然停住。
欣長的脖頸就在唇邊，裂縫中透出的帳篷的昏黃光芒下，皮膚顯得格外精緻細膩。
辛赫這裡的位置視野並不好，抱著帝釋天挪動了下，湊過去往縫隙中看。
被某人下巴貼上了臉頰的帝釋天手腳僵硬的都快成了個木頭。
「要想辦法把那幾個外來人留下，只要再有幾天，獸潮就會到來了。」
「讓他們看到魔物襲擊的恐怖情景，就會為此而膽戰心驚，那樣也就不敢再去遠方的城了。」
「想要留在村子裡接受保護，當然要繳納高額的費用，而且這樣，我們才能讓他們高價收購村子裡的貨物，把錢都留下……」
「然後再叫那個怪物把魔物們分批的趕走，我們就能一點一點的繼續搾取乾淨他們身上所有攜帶的寶物……」
村長一直沉默的聽著周圍幾個長老興致勃勃的交流策劃，此時在周圍人話語的間隙中突然出聲。
他淡淡的道：「獸潮來臨時，村子中的青年們也都出外，一同獵殺魔物吧，孩子們也都需要鍛煉了。」
眾人聽聞一愕，隨即爭相怒言。
「你發瘋了麼！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那種怪物的力量的！村長！」
「村長！明明有那個怪物，你竟還要讓我們的孩子就因為這種所謂的鍛煉，而無謂的犧牲掉麼！」
「我們能夠好心收留那個怪物他就應該回報！要我們自己的孩子外出去應對危險，還留有他幹什麼用！」
「村長！你的大度和好心也好看看給予的對象！我們的村民才是你最重要的職責！」
七嘴八舌的指責和怒罵村長閉上了眼睛，滿嘴都是苦澀的歎息。
辛赫沉默的聽了一會兒，便拉著懷中安靜的帝釋天離開了。
「你很強，對吧？」
在帳篷的毛氈因為夜風的咧咧而響顯得格外靜謐無人的路上，帝釋天突然發問。
辛赫側首，看向僅僅及到自己胸口的男孩冷峻的面容。
「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變得像你一樣強？
阻攔了月色的烏雲已經移開，清輝灑滿了大地，也籠罩上了男孩執著的目光。
「為什麼要變強呢？」
辛赫淡淡的道：「你想要變強，究竟是為了什麼？生存？征服？還是自由？」
帝釋天沉默了許久。
「你呢？為什麼會這麼強？成為強者，有什麼意義？」
聽到他的反問，辛赫笑了笑。
「為什麼啊……大概是，我有我想守護的東西。」
辛赫低聲道：「我有著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面對多麼困難的阻攔，也想要一直守護的東西。」
「為此，我要獲得強大的力量，堅定的向前走，決不後退，決不妥協，將我要守護住的我的族人，阿修羅的驕傲和榮耀，全部牢牢地保護在我的背後，用這一雙手，消滅所有的敵人。」
帝釋天抿緊了雙唇，低頭看向自己佈滿了厚繭與傷口的雙手。
「不過，就算是小天如今還不知道自己要變強的理由，我也會讓小天變得更強。」
辛赫捧起帝釋天的臉頰，彎起了眼睛溫柔的挽起笑容
「如果這是小天的願望，我會幫助小天實現。」
帝釋天視線移開手掌，怔然的看著對方月色下格外清柔和的神色，彷彿被蠱惑住了一般久久的呆滯，喃聲道：「為什麼？」
辛赫溫暖的看著他，認真道：「因為，我喜歡小天啊。」
安靜。
格外安靜。
幽幽的小寒風吹過，冷氣流帶起皮膚上汗毛的一陣戰慄。
向來與孔雀打情罵俏甜言蜜語習慣了的辛赫維持著彎腰抬臂的姿勢，沉默的看著因身前的人在幾秒前一個剎那就竄了個沒影而留下的空蕩蕩的空間，頓頓，「我說了什麼特別奇怪的話了麼？」
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