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00章 【一百章 】下針 文 / 水夜子緣
屋裡人不多,只有三個藏劍弟子臉色慘白,印堂泛青,眉頭緊皺的躺在床上,有進氣兒沒出氣兒的樣子。曲華裳進屋之後最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他們的頭搬過去看看耳後,發現有青紫色的小點,再上手挨個把脈,便確定確實是中了屍蠱無疑。
「只有這三位?」曲華裳皺眉,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想了想便恍然大悟。用屍蠱控制人,的確可以達到別的藥物或者方法所不能達到的完美狀態,但它有一個缺點,就是完全生效需要整整七天的時間,七天之後才能把一個人變成真真正正的傀儡。而在轉化的過程當中,宿主會完全昏迷,身體狀態會越來越差,看起來就好像要死了一般。如果不想露餡,那就需要在轉化的過程中把人帶走,等到被完全控制了再放回來。
但是,一個人不可能完全消失整整七天而不被別人覺察,除非他的人際關係意境差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顧百岳之前能夠成功控制那三個藏劍山莊的弟子已經十分不容易了,即使是這樣他為了狙殺曲華裳他們也毫不猶豫的把人從山莊裡面抽調出來。所以由此可看,現在出現在曲華裳面前的這三個中毒的弟子,在顧百岳的眼中,已經是完完全全的棄子了,他們是死是活都無所謂,因為顧百岳手中握有更大的底牌。
想明白這一點的曲華裳沒有松氣,相反她覺得更煩躁了。那個已經被做成了屍蠱的躲在暗處的人是誰沒人知曉,萬一忽然發難,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曲華裳把銀針都排在桌子上,漫不經心的選擇型號準備給那三個倒霉的弟子扎針治療的時候,南天澤帶著藥箱推門進來了,後面還跟著白玉堂和唐君溪,以及因為好奇而跟來玩的南夙瑤和徐長歌。也幸虧藏劍山莊財大氣粗,房子蓋得一向寬敞,即使屋裡走進了這麼多人也不覺得擠。
「終於有我動手的機會了……」南天澤放下藥箱,搓著雙手,對著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藏劍弟子笑的一臉猥瑣。
葉清歌嘴角抽搐的看著南天澤,然後又望望曲華裳的方向,似乎在問這傳說中的藥聖靠譜嗎?
曲華裳很高興終於有一個人是識貨的了,現在的情景完全跟以往反過來,以前都是別人因為她看起來很年輕而去對南天澤懷疑她。曲華裳聳聳肩膀,抬手抓起把脈時用的墊子甩了南天澤一臉提醒他收收自己的表情,然後從布上拈下一根又細又長的銀針,在手裡攆了攆,問道:「太素九針……你會多少?」
南天澤正在挑自己要用的針,聞言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慢慢說道:「樓主,你知道,太素九針的針法是樓中失傳已久的。()」
曲華裳聞言,手中拈了五根明晃晃的細針,對著南天澤歪頭一笑。
「好吧……前四針是沒什麼問題的。」面對曲華裳的微笑,南天澤無奈直起了腰,「不過老夫很早就想請教樓主……傳說中可以起死回生的鋒針,真的存在嗎?」
聽了南天澤的問題,不僅是曲華裳,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白玉堂的瞳孔微微緊縮,目光落在了曲華裳的身上,不過從這個角度白五爺只能看到曲華裳纖細窈窕的背影。
「這個麼……」曲華裳慢慢走到了其中一個昏迷的藏劍弟子的床前,單手按住了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手指在胸前順著經脈的路線慢慢游移,最後指尖在他心臟前輕輕一點:「第其身而鋒其末……墨筆還魂。只要你給我一副完整的心脈,我倒是可以試著在死後的一炷香時間內把人救回來。不過要求嚴苛,施針的手法也很複雜,很難成功。而且有一種說法是……」曲華裳慢慢抬起頭,雙眸挨個掃過屋中的所有人,對著南天澤眨眨眼睛,最後目光溫柔的落在了白玉堂的身上:「縫針若是能成功,便是把醫者的性命與人分了一半,從此之後兩命同承。所以……就算你這輩子能有機會對你的患者下縫針,大概也只能成功一次吧。」
曲華裳說完,垂下頭,為了保險起見離經易道的心法開始在經脈之中慢慢運轉。她深吸一口氣,趁著所有人都還沉浸在他剛才那番話裡面的時候,抬手把五根銀針扎進了藏劍弟子的胸前。
原本像是殭屍一般直挺挺躺在床上的藏劍弟子忽然整個人都狠狠地彈動了一下。
「啊哦。」曲華裳用一根手指壓了壓藏劍弟子的肩膀,抬頭對著滿屋看戲的人說道,「我需要有個人來幫我按住他……那麼,你們誰來?」
鑒於白五爺對最後那三個藏劍弟子會吐出來的東西有著本能的深深的厭惡之情,所以最後殺死屍蠱的任務交給了白五爺——他只需要遠遠的靠在一邊抬手甩出他的獨門暗器墨玉飛蝗石就行了。看著門下弟子原本慘白的毫無表情的臉終於波動,即使只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葉清歌也覺得這些人還有救。於是葉莊主自告奮勇的上前幫曲華裳按住了人。
「很好,不要讓他動……尤其是我下一針扎出去的時候。」曲華裳認認真真的說道,然後忽然一針按了下去。
葉清歌能感受到弟子在他手下劇烈的顫抖著。
「扶他起來,然後閃開一個地方讓他吐出來,記得不要沾到哦。」曲華裳拍了拍葉清歌的肩膀,從床的另一邊繞過去看南天澤處理的如何。
南夙瑤一臉興奮的站在爺爺的旁邊,手裡捧著針盒,方便南天澤隨時取用。曲華裳哀怨的偏頭看了一眼白玉堂,眼神之中明明白白透露出了:「你真的不來幫我捧針盒嗎」的意思。
白五爺靠在門框邊,堅定的搖頭。
曲華裳撇撇嘴,伸手拽住徐長歌的領子,把湊在南夙瑤旁邊偷懶耍滑的徒弟揪了回來:「帶上針盒,還剩最後一個。」
徐長歌看了看因為自己照顧的那個藏劍弟子吐了滿地黑色污物而臉色不太好的葉清歌一眼,表達了自己深刻的同情之後,就抱著針盒跟在了曲華裳的身後:「師父,需要我幫忙嗎?」
「我剛才下針的手法你看清楚了?」曲華裳漫不經心的問道。
「是看清楚了,但是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聽到師父說話,徐長歌立即進入了好學生模式,趕緊提問。
「很好,那你來試試看?」沒等徐長歌問完,曲華裳把針遞給了徐長歌,微笑。
「師父?我……」徐長歌看看躺在床上有進氣兒沒出氣兒的藏劍弟子,再看看曲華裳,傻眼了,「人命關天,我……」
「徒弟,你不能死讀書。」看徐長歌不敢接手,曲華裳乾脆直接把針塞進人手裡面,「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下手扎兩針就熟悉了,來吧,師父也是這麼扎過來的。」
徐長歌偷偷的往旁邊看過去,好像葉清歌並沒有注意到這裡,只有白玉堂的目光始終都落在曲華裳的身上。徐長歌深吸一口氣,知道曲華裳一向都是說一不二的,便拿著針,一邊努力回憶曲華裳之前落針的方式,一邊小心翼翼的把針挪到了藏劍弟子的胸口上。
針尖慢慢靠近皮膚表面,徐長歌的手開始顫抖。就在他猶豫著不敢往下扎的時候,曲華裳纖細柔軟的手覆蓋在了徐長歌的手上,慢慢的,溫柔的,堅定的壓著徐長歌的手往下扎去。
徐長歌彷彿能聽到針尖刺破皮膚的聲音,然後緩慢的深入了穴位之中。
「你看,」曲華裳鬆開了手掌,從針盒之中拔出了一把銀針,「你需要邁出第一步,後面的路才能走的順暢。」然後她一邊說,一邊把一把銀針直接抬手一甩,統統扎進了藏劍弟子的穴道之中。
「按脈勿陷,以致其氣出……且員且銳,中身微大,以取暴氣……內捨於骨解腰脊節勝理之間。」曲華裳一邊說一邊下針,最後她扣住藏劍弟子的肩膀,把人轉了半個圈面對著床下。收針之後,藏劍弟子猛地睜開眼睛,扒住床沿開始吐。
「姐姐你念的是什麼?」南夙瑤眨眨眼睛問道。
「太素九針的口訣……提針,利針,長針,記清楚。」曲華裳彎腰拍拍南夙瑤的頭,轉身收針。
白玉堂做這活兒已經是熟門熟路了,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一臉嫌惡之情,把吐出來的屍蠱一石頭砸的稀碎。
「這樣就好了?」看著三個弟子的臉色由白中帶青慢慢的恢復了正常的血色,葉清歌鬆了一口氣,問道。曲華裳單手撐著桌子邊,慢慢的喘勻了自己的氣息。一次施展太素九針救助三個人,即使有南天澤在一邊幫忙,曲華裳也覺得自己有點累了。她扯過宣紙鋪開,也顧不得什麼簪花小楷,龍飛鳳舞的寫下了藥方交給葉清歌:「三個方子,從左到右三個人,他們中毒的時間不同,症狀不太一樣,分開用藥,別看錯了。」
「有勞曲樓主,藥聖。」葉清歌對著曲華裳和南天澤鄭重的拱拱手,剛想出門把藥方交給門下弟子拿去熬藥,遞出了一半的手又收了回來,最後葉清歌把藥方折成一小疊放入了自己的袖子中。
「葉莊主倒是很謹慎。」展昭笑笑,貌似無意的說道。
「見笑了。」葉清歌不以為意,只是淡淡的點頭。
「現在,」葉清歌把下人叫進來幫忙照顧三個重病初癒的弟子,把視線轉向了曲華裳,「在下想跟曲樓主談談,之前所提的事情。」
「唔,我也有這個意思,不如把人都叫來?」曲華裳指了指門口。
於是晚飯之前,一幫人又重新聚集在了天澤樓之中。這不過這次不是來閒聊的,所有涉及之前松江府遇刺事件的人都在場。曲華裳沒開口,是展昭把他們遭到襲擊的始末以及後來把屍體送去縣衙的所有細節都講述了一遍,而白玉堂他們遭遇的事情,則是由丁兆蘭來講。
「也就是說,曲樓主這邊是遇到了我藏劍山莊弟子的襲擊,而白五爺那邊就不確定了?」葉清歌聽完之後問道。
曲華裳點點頭:「更準確一點來說,葉莊主,當時令師弟的狀態,恐怕他已經……」曲華裳話未說完,但所有人都已知道是何意思。即使逼出屍蠱,葉清歌他那個不善言辭的師弟也活不成了。
「曲樓主是如何認出那是我藏劍山莊的武學?」葉清歌單手點在扶手上,輕輕的、連續不斷的敲擊著,「據我所知,門下弟子此前從未見過曲樓主。」
「沒見過不代表我認不出來啊。」曲華裳眨眨眼睛,微笑,「事實上我對你們藏劍山莊的武學印象深刻……哦對了,我覺得葉莊主你應該更加關注一下顧百岳,他可是會用你們家傳的四季劍法,並且我也已經領教過了。」
「多謝曲樓主操心,這件事情在下會查出來的。明日就是品劍大會了,在下保證品劍大會絕對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諸位可以放心參加。」葉清歌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把話題帶到了一邊。
看葉清歌轉移話題,大家明白他這是變相下了逐客令,或許人家內部有事情要商量吧,畢竟是藏劍山莊的家事,外人也不好直接插手。於是大家都提出了要告辭,葉清歌也不挽留,幾人就此離去。不過在走到門口的時候,曲華裳的腳下頓了頓,她回頭問葉清歌:「葉莊主,敢問顧百岳……已經入住藏劍山莊了嗎?」
「門下弟子並未接到第八張請帖的主人。」葉清歌沉聲回答,「或許他並不打算出現了,劍帖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張幌子。不過不管怎麼樣,劍帖山莊已經發出去了,在誰的手裡都無所謂,只要他來參加,我們就會接待。」
「我明白了。」曲華裳點點頭,伸手挽上了在一邊等待的白玉堂的手臂,兩個人慢慢走出了天澤樓。
「顧百岳若是明天真的出現,你打算如何?」白玉堂平靜的問道。
「反正我想要的已經到手了,這個品劍大會參不參加,對我來說,意義不大。」曲華裳歪歪頭,拍了拍白玉堂的手臂,「倒是你……我有預感明天要品的那個武器很合你的口味,一定哦。」
「真的不需要?」白玉堂摸了摸曲華裳的長髮。
曲華裳搖頭,左手伸出一指點在唇心:「噓……它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