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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93章 【九十三】藏劍 文 / 水夜子緣

    蘇杭風景自古就是文人墨客最愛吟誦的地方,有多少天下聞名的大文豪都到過這裡,留下自己傳世不朽的詩篇。在曲華裳的記憶之中,她遊覽過的那些風景優美之地,除了崑崙山小遙峰常年不化的皚皚積雪之外,普天之下就只有杭州西湖的月色讓她念念不忘了。上次去杭州,還是曲華裳受了墨楓霜的囑咐去給葉英大莊主看眼疾的。那時她在藏劍山莊度過了一月有餘,這一個月大概是她人生之中最快樂悠閒的時光之一,不用去費心混元長生丹的藥方,不用去憂慮唐孤雁的毒,不用去想亂七八糟的江湖紛爭和紛紛擾擾的世事,每天就只是坐在天澤樓外的石椅上看葉英抱劍觀花,然後聊聊各種稀奇古怪的民間傳說故事。

    大多數時候都是曲華裳在講,而葉英在聽。曲華裳好多的故事都是墨楓霜講給她的,她尋摸著葉英雙目已盲,定然無法看書,平時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無趣,所以沒事兒就給大莊主講點有意思的事情,也算是博美人一笑,略微盡到自己「看病解憂」的責任。

    葉英這個人很是有趣,他雖然看不見,但是卻並不像其他雙目失明的人那樣惶惶度日。相反,葉英每天固定時間起床,練劍,觀花,然後再回去休息……然後曲華裳來了之後,大莊主又多了一項活動就是聽曲華裳講故事。不管曲華裳說的多麼聒噪,葉英都聽得很認真,而且最後的點評總是切入重點,一針見血,經常能說出很多具有哲理的話,每每讓曲華裳歎服不已。

    葉大莊主看著冷淡,但實則對人很是真誠。曲華裳臨走的時候,為了感謝她這麼多天的照顧,葉英還特意送了她一枚隕鐵令牌,並且言明只要日後曲華裳持這塊令牌來藏劍山莊,無論何時,都可以得到一把絕世神兵。

    所以曲華裳對於葉英的感覺是很好的,對於藏劍山莊的感覺也是很好的。她覺得藏劍山莊是個很有感情的門派,至少在葉英當莊主的期間,門中弟子相互扶持,大家共同努力。所以對於這次藏劍山莊之行,曲華裳其實抱了很大的期待,她很想再回去看看,看看天澤樓前的落英,儘管已經沒有了那抱劍觀花的身影,但依舊讓人懷念。

    因此,當曲華裳在船上聽到丁氏兄弟對於仵作的審問結果,是顧百岳派人去藏劍山莊搞陰謀,還對藏劍山莊的弟子們下屍蠱企圖控制藏劍山莊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要氣炸了。藏劍山莊是葉英的心血,為了藏劍山莊葉英奉獻了他的眼睛甚至他的一生。任何門派都有落寞的時候,藏劍山莊可以越來越沉寂,可以消逝在任何一任莊主的手中,但是卻絕對不能毀在他人的手上!尤其這個人還跟曲華裳有一定的關係。

    曲華裳不敢自稱是葉英的朋友,她自覺不配,但她從踏入江湖起就一直聽著葉英的傳說,後來更是為他本人問過診,那是一種對於偶像似的崇拜之情。曲華裳愛屋及烏,對於藏劍山莊也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昔年她治不好葉英的眼疾,但是現在,她至少可以做到阻止顧百岳在藏劍山莊使陰謀殘害人。

    船行入杭州地界,景色頓時與北地大有不同。運河兩岸垂柳青翠,碧波粼粼,風景如畫,天似乎都藍了不少。就連因為連日暈船而窩在船艙裡面不出門的曲華裳都精神了不少,揪著白玉堂的衣袖蹭到船外去看風景了。

    曲華裳在甲板上遇到了坐在條凳上跟展昭聊天的丁月華,丁月華瞅見曲華裳那慘白的臉和萎靡不振的精神,撲哧一笑,伸手戳了戳曲華裳的腦袋:「你在屋子裡面跟抱窩的母雞一樣死待了那麼些日子,總算是願意挪窩了?」

    「你才是抱窩的母雞。」曲華裳對著丁月華翻了個大白眼。這些天儘管曲華裳不出來,但是丁月華一直有堅持每天去看她,曲華裳精神好的時候就跟丁月華說說話,精神不好的時候就躺在床上看丁月華做繡活,兩個女孩子年紀相仿,一來二去就這樣混熟悉了,現在是閨中密友無話不談。

    「蓬頭垢面的,當心五哥看了不要你。」丁月華按著條凳一邊往後面讓了讓,給曲華裳騰出個地方來,曲華裳不客氣的坐了下來,靠在丁月華的肩膀上。丁月華哭笑不得,伸手掐掐曲華裳的臉:「起來,這剛出來轉轉就跟沒骨頭似的又趴下了。」

    「玉堂才不會嫌棄我呢!」曲華裳扭著身子躲避丁月華掐她臉蛋的手,「一會兒到了地方下了船,我馬上保證活蹦亂跳,現在讓我靠會兒,還是頭暈。」

    「你這暈船的毛病,等以後每年跟五哥回陷空島,都得是受罪呦。」丁月華掐了幾把見好就收,抓了一把瓜子放進曲華裳的手裡面讓她磕著玩。

    「展大哥,你跟月華聊什麼呢?別管我繼續說嘛。」曲華裳撿了一些肚子飽滿的瓜子磕出果仁,並不急著吃下去,而是攥在手心裡面攢著,等到磕滿了百數再一口吃掉,這樣比較過癮。

    「沒什麼,隨便聊聊。」展昭看著丁月華和曲華裳兩個姑娘笑鬧,莞爾道,「你真該多出來走走,進了杭州地界,風景也好多了。」

    「這不出來了嘛……」曲華裳把瓜子仁全部塞進嘴裡面,嘟噥道,「展大哥你怎麼跟月華這小妮子一樣囉嗦了!果然兩個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就會被對方影響。」

    曲華裳一句話本是無心之說,丁月華卻騰的紅了臉頰,她一巴掌推在曲華裳的後背上把軟綿綿的人推了個趔趄,差點兒從窄窄的條凳上栽下去,最後還是展昭伸手擋了一下,丁月華才把人拽回去。

    「什麼兩個人在一起時間長了!淨胡說!」

    「我說什麼了?」曲華裳被丁月華推過去又拽回來,整個人搖搖晃晃的頭更暈了,她迷茫的望著丁月華漲紅的臉頰看了半晌,腦袋裡面忽然點亮了一盞燈,明白了。

    「呦~~~」曲華裳拉長聲音,對著展昭和丁月華比劃,「我胡說什麼了?我說什麼了?你怎麼這麼大反應?」

    「展大哥?」曲華裳笑瞇瞇的望著展昭,又看看丁月華。

    展昭揚眉看回來,目光坦然的很,曲華裳撇撇嘴,又去看丁月華,結果丁月華紅著臉頰,一巴掌把曲華裳的臉推到另一個方向,剛好看見白玉堂走了過來。

    「玉堂!」救星來了,靠山駕到,曲華裳登時底氣又足了起來,她拉著軟綿綿的聲音喊道,「他們欺負我……」

    「誰欺負你!」丁月華對於曲華裳顛倒黑白的能力顯然很是憤怒,她掐著曲華裳的臉蛋兒開始揉,「讓你個小妮子惡人先告狀!還調侃我!」

    曲華裳再一次被丁月華揉的七葷八素,最後被英雄救美的白玉堂從條凳上拎起來撈入懷裡面帶到一邊去,脫離苦海。

    「玉堂。」曲華裳眼前冒金星,小星星一圈兒一圈兒繞著她飛舞,嗡嗡嗡的,吵得人頭疼,她滿腹委屈的揪著白玉堂的衣袖控訴,「展大哥已經是別人的展大哥了,他跟丁月華合起伙來欺負我!」

    白玉堂對與這倆人倒是樂見其成,也省的以後他跟曲華裳出去玩的時候身邊總是跟著一個挺大挺亮還挺帥的燈籠讓人分心。他一邊幫曲華裳掐著太陽穴,一邊隨口說道:「啊,那就等他倆成親的時候你少包點紅包就好了。」

    「好主意!」曲華裳大喜,「玉堂你真聰明!」

    暈船終於暈傻了,曲華裳絲毫沒有覺得她跟白玉堂的對話有哪裡不對勁兒的地方。

    不過很久之後白五爺才忽然發現,最大的燈籠根本不是英俊瀟灑的展大俠,而是默默游離在曲樓主十尺之外二十尺之內的某個工聖大人。

    連日來的趕路讓大家疲憊不堪,曲華裳倒是越來越興奮了,因為她很快就可以下船擺脫這種暈乎乎的生活,重新活蹦亂跳。下午的時候,大船駛入了西湖邊藏劍山莊的碼頭,碼頭邊停了很多各式各樣的客船,看來都是來品劍大會上湊熱鬧的。品劍大會雖然只下了八張劍帖,但那只代表了有八個人可以上台參賽爭奪名劍,其他慕名前來的人雖然不能參賽,但是觀賽也是可以的——只需要繳納一定的費用,不是很貴。

    藏劍山莊果然最會做生意了。

    船一碰岸,曲華裳就仿若脫韁的野馬一般衝下了船,雙腳落在結實的陸地上之後,曲華裳一手扶著岸邊的垂柳,一手按著自己的胸口,吹著西湖邊涼爽的小風,感覺自己整個人獲得了新生。

    丁月華下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很不客氣的嘲笑曲華裳,兩個人互相損了半天,等大家全都下了船。

    這個時候,有一位身穿明黃色錦衣華袍、梳著高高的大馬尾辮子的男人從一邊走過來抱拳問道:「諸位可是前來參加品劍大會的?在下藏劍山莊葉清驪,奉莊主之名帶領諸位前去山莊。」

    看這身打扮,曲華裳就知道這定然是藏劍山莊負責接待的弟子。葉清驪?和藏劍山莊的現任莊主葉清歌是什麼關係?

    白玉堂的目光掃了一下葉清驪,點點頭從自己的懷裡拿出劍帖遞上:「陷空島白玉堂,前來拜會葉莊主。」

    「開封府展昭,前來拜會葉莊主,有勞兄台。」展昭也摸出了自己的劍帖。

    「在下丁兆蘭,這是家兄丁兆慧,這是舍妹丁月華,有幸得葉莊主邀請參加品劍大會。」丁兆蘭從丁月華手中接過劍帖,對著葉清驪微笑。

    葉清驪對白玉堂、展昭和丁氏兄妹都一一問了好,在那三人自報家門的時候,不光是前來接待的藏劍弟子,周圍遊湖的人也都顯得很是驚訝——本次八張劍帖竟然有三張是一起來的?

    最後葉清驪把目光轉向了曲華裳,他剛才遠遠的看到了這個女子跟白五爺舉止親密,料想她應該是白玉堂的某位紅顏知己,不過白玉堂並沒有一同介紹,其他人也都沒開口。如果是隨行女眷一類的……可曲華裳穿著一身萬花谷的秦風衣裙,往那裡一站就讓人挪不開眼睛,那風華看起來不像是來湊熱鬧的啊?

    「百花樓,曲華裳,前來參加品劍大會,有勞。」似乎是看出了葉清驪眼中的疑問,曲華裳微微一笑,側過身從站在她身後的唐君溪手中接過劍帖遞上。

    葉清驪收了劍帖,心中微驚。這次他們送出的八張帖子,主人都是江湖之中風頭正盛的大人物,個個都頗有手段,放眼望去全江湖如果不是他們自己動起手來,恐怕沒有人會是對手。百花樓他們的確送了一張帖子,不過是送給上任樓主顧百岳的,而前幾個月顧百岳叛逃,走的時候不知是否帶走了帖子。那這位年輕姑娘是新任樓主?她的帖子是從誰的手上搶過來的?顧百岳?還是其他人?

    剎那之間葉清驪心中的思緒轉了好幾個彎兒,不過他並沒表現得太過明顯,而是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然後帶著一行人往藏劍山莊的方向走過去。

    拐過一個彎兒,前面不遠就是藏劍山莊的大門。曲華裳仰起頭望向那巨大的石碑上用絕世名劍刻畫出來的龍飛鳳舞的打字兒,心中一陣感慨。

    百年的時光已逝,故地重遊,不知是否風景依舊?

    葉清驪帶著一行人進入了山莊之中,順著迴廊一路往後走,看路線竟然是直著朝天澤樓去了。一路上大家碰到了好多路過的藏劍弟子,那些人都停了下來讓到一邊,然後對著領路的葉清驪拱拱手,口稱「師叔好!」幾句話下來,曲華裳大概明白了,這人應該是葉清歌的弟弟,或者是他同輩的師弟一類。沒想到葉清歌竟然派這麼重要的人來接他們入莊,看來這新任的葉莊主也是個很有禮的人,曲華裳對於未見面的葉清歌瞬間就積累了一定的好感度。

    待到行至天澤樓之前,曲華裳看到了那株長滿了淡紫色枝葉的古樹依舊佇立在庭院之中,一人身著明黃色華貴衣袍,背後背劍,背對眾人站在樹前,樹下落英繽紛,紛紛揚揚落了那人滿身花葉。那人毫不在意,仰著頭一動不動,目光不知飄落在何處。

    曲華裳的呼吸驟然一滯。如果不是那人的頭髮為漆黑墨色,曲華裳幾乎要以為自己看到了葉英。

    太像了,背影那麼像,很久之前葉英也是靜靜的站在樹下,用一雙盲目觀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在同一個地方一站就是很久,整個人仿若孤天高月,下一秒就會羽化登仙一般。不過葉英不佩劍,自從練成心劍之後,葉英動手從來不需要握住寶劍。心念一動,劍氣便至,這是劍法中最為高明的招式。

    「莊主,貴客帶到。」葉清驪對著那人背影拱手,尊敬的說道。

    「師弟辛苦,多謝了。」葉清歌轉過身,清聲說道。

    他英俊的眉眼落入曲華裳的目光之中,一點一點勾勒描繪出故人熟悉的面龐。

    果然……這個葉清歌,不管長相還是氣質,都像極了曾經的葉英。但相比葉英,他顯得更為活潑一點,很有同齡人的活力。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葉清歌莞爾一笑,對著眾人抱拳道,「藏劍葉清歌,久仰諸位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哈哈!葉莊主果然英俊瀟灑,實乃我輩翹楚!」丁兆蘭率先哈哈大笑。他的目光掃過葉清歌的臉,又去偷瞄白玉堂的,最後覺得還是白玉堂更帥一點。

    「丁兄過獎。」葉清歌微笑。他一語便道破了丁兆蘭的身份,不知道是見面看出來的,還是提前便已得知。

    諸人寒暄片刻,由葉清歌引著進入了天澤樓。在踏上台階的那一刻,曲華裳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庭院之中灑落紛紛揚揚的花葉,如夢如幻。

    「在看什麼?」白玉堂摸了摸曲華裳的頭頂。

    曲華裳笑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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