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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章 節 二十九 薩滿香頭 文 / 千年老妖369

    人生就是這樣,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當村裡人都以為吳占忠又是畫符,又是燒窗戶鉤子的一番安置後,肯定不會再有類似事情發生的時候。上個月十二號,也就是韓胖子死後的第二十八天頭上,村子裡面再傳噩耗,一個叫韓寶林的村民又上吊了!

    這一下子,韓家窩鋪整個村子頓時亂套,連著幾個月的死人,還都是上吊,還都間隔二十八天,這要幹啥啊?難不成陰間也講究革命友誼不成?

    最主要的平時都在一個村住著,冷不丁的人就沒了,死相還那麼恐怖,擱誰心理都有點毛的嗖的。也不知道誰那麼缺德,在這個時候,竟然造謠說今年就是收人的年頭,還說要給閻王爺抬轎子去。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這謠言一出來,村裡更加人心惶惶,天一擦黑,家家就趕緊的插好門,在自己家裡看著孩子,不讓孩子出來亂跑。

    如此緊張的氣氛,氣的韓貴拎個破洋漆盆子,站大街上邊敲打邊罵,溜溜罵了兩天。還別說老村長一頓臭罵下來,這種緊張的氣氛真的稍稍緩和一些。

    雖說緩和一些,但也沒有徹底的平復。說到底,這就不是罵幾句能解決的問題,在未知的恐懼面前,你就是罵三年,也不好使。不過這也沒準管用,因為經過三年的時間,該發生的早已發生,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

    說一千道一萬,該咋辦還得咋辦。日子總得要過,生活還得繼續,怎麼辦?最後大家一致的認為,再找陰陽先生估計還是白搭,乾脆找個香頭看看吧。

    香頭是圍場當地的叫法,有的地方又叫出馬仙、頂香的、看香、出堂;還有的地方叫明眼兒。各地叫法雖然不同,但意思一樣,都是指一些從事出馬職業的仙家,這也是上古傳承下來的薩滿,在我國北方地區發揚形成的一種獨特巫文化。

    圍場這個地方北控蒙古,南近京師,右接察哈爾,地處漠南蒙古諸部之中。是一個滿、漢、蒙古、回、維等多民族融合的一個縣城。按照人口比例來說,滿族人口居多,所以滿族文化的影響比較深遠。

    而薩滿文化正是滿族人的文化信仰,所以在北方淵源極深的薩滿文化,在圍場也是相當的盛行。

    但因為多民族融合有關係,圍場的薩滿文化,跟傳統的東北薩滿,又有很大的差異。東北的薩滿多是通過舞蹈、擊鼓、歌唱來作到『靈魂出殼』,以此在精神世界裡上天入地,使薩滿的靈魂能夠同神靈交往。

    也就是東北俗稱的跳大神。

    但在圍場,薩滿卻有換了另外一種稱呼,即香頭。而且圍場的香頭,一般很少有動作,都是仙家落府之後,正襟危坐,然後在一一安置事情。

    當然對這個事情的看法指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說靈驗的,自然有說不靈驗的,各執一詞。有的為此還喋喋不休的爭吵,其實大沒必要,因為這世界萬物,存在即是合理。既然是從上古傳承下來,自然有它經久不衰的原因。

    這次去找香頭,韓貴也顧不得黨員的面子問題了。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再不放下身段,去做些實事,一旦引起全村人的恐慌,對不起祠堂裡的列祖列宗不說,跟上面的領導也沒法交代。

    正是出於這些考慮,韓貴才親自帶著幾個人去了香頭老韓婆子家裡。

    且說這老韓婆子,坐在自家炕上,透過窗欞上的玻璃,看到韓貴一行人進了院子,再到走進她這三間小土房,老太太在炕上連窩都沒挪,甚至壓根兒就沒拿正眼瞧這幾個人。

    低頭進屋的韓貴,看老韓婆子這副帶搭不理樣子,心裡頭就有些來氣,大聲的吵吆說:「嫂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們倆的事兒,咱倆單說。但今天大伙來是因為村裡的事,才來找你的。你怎麼也不能這個態度吧?」

    韓貴說完之後,把跟著一起來的村會計往前一推,說:「來!你跟這個老婆子說,我懶得搭理她。」也沒管村會計答應與否,自己拉過來一個凳子,上後面坐著去了。

    倆人見面,怎麼會是這樣的情形呢,原來這韓貴和老韓婆子之間有著一些恩怨,以至於大街上倆人走對面,都不帶說話的。要說起來,他們倆之間的事,其實就是個誤會,只要倆人坐下說開,根本也算不得啥事,可是這倆人,誰都不服誰,結果就落得這樣。

    這事兒,還得從文革剛開始那會兒說起。那個時候文革伊始,批林、批孔、破四舊運動迅速始席捲全國。湊巧,上級破除四舊的指示精神,剛剛下達到韓貴所在鄉的時候,他正在鄉里開會。

    聽到上面下達這個指示,韓貴本打算等開完會後,趕緊的回韓家窩棚,跟村裡這幾個香頭說說,讓他們先收起那一套來,躲躲風頭。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偏偏就在那天,老韓婆子也在鄉里,正在給鄉政府伙房的大師傅看事呢。也不知道讓誰給舉報了,正好抓個現行。

    於是,掛牌子批鬥,關牛棚,剃陰陽頭,戴高帽子遊街。一通下來,把老韓婆子折騰的只剩下半條命。最後,又是保證又是發誓的說以後再也不敢了,批鬥她的那些人,一看老婆子也確實折騰夠嗆,恐怕人死了,沒法交代,這才讓家裡來人給接回去。

    老韓婆子回到韓家窩鋪後,溜溜的養了半年多才好好利索。就在她自認倒霉的時候,也不知道那個人嘴欠,跟她說她給抓起來那天韓貴也在鄉里。

    這樣一來,韓老婆子可不幹了,心想肯定這韓貴為了在上頭買好,才把自己推出去的,要不為什麼那麼趕巧,兩個人同時都在鄉里。

    你說都一個村住著,即便再有矛盾,你也不能這樣幹啊。就算你是村長又咋了,要是真的真論起輩分來,你還得喊我一聲聲嫂子呢。

    自從哪以後,兩個人除非別見面,一旦見面,老韓婆子便連說帶逗帶損的挖苦韓貴。韓貴畢竟是個村長,心裡自然有他的想法,覺得跟這樣一個老婆子講理,有理也講不清,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韓貴這樣的忍讓,不但沒換來老韓婆子的理解,反而在心裡更加坐實,認定出賣自己的事情,就是他韓貴所為,要不為什麼總躲著自己呢。就這樣,兩個人算是別下仇了。

    今天看韓貴來找她,老韓婆子心裡很是得意,心說,怎麼樣,你一個大村長,也有求到我的時候吧。心裡正琢磨,怎樣才能好好收拾韓貴,出出心中惡氣的時候。偏偏韓貴吧村會計往前面一推,自己稍後了。

    這樣一來,老韓婆子即便心裡窩了一肚子火,但也乾著急沒辦法,因為一來這個村會計是他那個已經死去的老頭子的親侄子,二來畢竟這次是為了村裡的事。

    無可奈何的老韓婆子,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下地穿鞋,磨磨蹭蹭的朝著西屋挪去。韓貴一見她動彈,趕忙朝著跟自己來的那幾位,一使眼色,意思讓大家趕緊跟她過去。

    老韓婆子的家,是圍場當時比較普遍的那種土房。東西各一間大屋,屋裡靠著窗戶一鋪滿屋的大炕。中間倆個灶台,連著倆屋的大炕。

    一般這樣設計的房子,都是東屋為大,老人或者主家住在這裡。西屋是配房,供晚輩或者客人居住。

    但大伙跟著老韓婆子來到西屋後,卻發現這西屋有些不同。因為這個屋子沒有炕。只是緊貼著牆,轉圈的有著一溜櫃子。櫃子上面每隔一尺遠,便有一個香爐碗。對應這香爐碗的牆上,貼著黃裱紙疊成的仙家碼。

    仙家碼就是類似於牌位之類的,不過是用黃裱紙疊成一個抹肩的長方形,上面寫著供奉某某仙家之神位等字樣。仙家碼兩旁,都貼著用窄小的紅紙寫成的對聯。

    對聯大都是一些洞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聽聞海上有仙山,末知仙家有塵緣;暫把琵琶彈心曲,一朝風月也是禪之類的仙家對聯。

    看見屋裡這般擺設,大伙都在西屋門口站住,不敢進屋,生怕自己站錯位置,得罪這些看不見的仙家。

    一進西屋之後,這老韓婆子立刻如同換成了另外一個人,身子利索的上香,燒黃裱紙,一樣一樣的有條不紊,跟剛才那個顫顫巍巍的老太太,簡直判若兩人。

    忙完這一切之後,老韓婆子在屋裡那唯一的凳子上坐下來,雙目緊閉,一言不發的低頭樣子,仿若入定的老僧。

    擠在屋門口的這幾個人,此時大氣都不敢喘,一起不錯眼珠的盯著老韓婆子,生怕會錯過一點精彩。

    大概一分鐘左右,一直閉著眼睛的老韓婆子,忽然哈欠連天,隨跟著又是伸胳膊,又是轉腦袋的鬧了起來。

    大家都奇怪老韓婆子這是在做什麼的時候,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嘎巴巴的聲響,接著,略帶一些駝背的老韓婆子,突然身子一哆嗦,打個冷戰之後,腰板拔的倍兒直,一直低著的腦袋,猛地抬起來,朝著大家看過來。

    雖然那雙眼睛依舊緊閉,但在門口的這幾個人看來,這眼睛卻彷彿能看穿自己的一切。這種詭異的感覺,也嚇得幾個人各自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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