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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97章 龍王出巡(七) 文 / 金銀錯

    「我、我是冒充的,其實我姓無……」巫師怕得不得了,他舔了舔自己乾巴巴的嘴唇,絲毫不敢再有所隱瞞,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說於來人聽,「那天偶然經過神龍江,看見有東西在發光,打聽之下,便知是之前被魚怪盜走的龍珠……」

    他絮絮叨叨地道,「我又看那人失魂落魄傷心欲絕的模樣,便偷偷跟在他身後,他果然魂不守舍,一點都沒有察覺,於是我找了個機會,告訴他我是巫師,而且不是普通的巫師,是巫氏一族的後代,沒想到他這樣就相信了,其實我只是想得到那顆龍珠,所以就選了九樣最不可能得到的……呃……」他說到這裡,不由噤了聲,因為他所說的那幾樣物品的相關人等,此時就在他面前。

    「說下去。」言簡意賅,低又似是命令的話語自漆黑的帽簷底下傳來。

    巫師吞了吞口水,也不敢去擦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冷汗,又道,「我唯一的條件是讓他留下龍珠供我研究,以便屆時能順利進行復活之術,他只能答應……其實也是騙他的啦,本來就沒什麼可研究的……總之……我是指望他在找那幾樣物品的中途丟了性命,這樣,我就可以順理成章而且不費一兵一卒之力留下那顆龍珠……」

    巫師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他一邊說一邊瞄向跟前那人,因他一言不發,使得巫師總覺得有些膽戰心驚,可偏偏來人被黑色裹得太過嚴實,就連嘴唇都被暗影遮住,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更別提什麼表情或者是情緒了。

    過了好一會兒,對方還是沒有聲音,巫師不禁再度出聲道,「那……什麼……公子……您……您看……是不是……可以……呃……」

    他想說是不是可以將這些妖魔鬼怪們喝退了,不料來人卻道,「不行,復活之祭,必須由你完成。」

    巫師聞言傻眼,他愣愣地盯著眼前這團黑色的身影,為他的固執和自己的生命所擔憂不已,他有些哆嗦地道,「……公子,我不是說了……我是冒充巫氏一族之人的……我雖然是巫師……但那復活的術法……我是為了得到龍珠而欺騙了那人的……我、我根本不會什麼復活之術——」

    他話音未落,那些牛鬼蛇神猛地撲上來,那蛇形之物更是越過了那人的肩膀,幾乎要將長長的脖子伸向他,這一下把巫師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但他偏偏腳軟得根本站不起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稍安勿躁。」來人短短四個字,帶有安撫之意,阻止了蠢蠢欲動幾乎要越界的黑影們。

    隨後,便聽他又道,「你撒了謊,不止欺騙了那個人,還欺騙了我的同伴們,你說說看,該如何是好?」

    他輕輕鬆鬆就把問題拋給了巫師,讓巫師愈發膽戰心驚,他怎麼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做夢都想不到一顆龍珠背後還會引發如此多的後患,早知如此,他又怎麼可能去欺騙那人?

    「這、這、這……我也不知……煩請公子……不吝……告知……」巫師顫抖著說出了這句話來。

    「所以,我已經說了,復活之術必行。」來人再一次強調。

    此時的巫師已經恨不得把自己一巴掌拍死,也好過要面對如此局面,他第一次覺得固執的人好可怕,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打消他的念頭,只因就算真的行了復活之術,屆時他沒能把那什麼蒼璘復活的話,還不是難逃一死?難道這些牛鬼蛇神們還會放過他不成?

    「況且,還有一顆心,你別忘了。」來人慢條斯理地道。

    巫師一個寒戰,抖著嘴唇道,「……心、心……誰的心?」

    「你希望是誰的心?」來人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揶揄,甚至有幾分威脅的意味,卻偏偏又好意提醒,「啊,小心別答錯了。」這句話說罷,他身邊那長長的脖子再度接近巫師,只嚇得巫師連忙作答,也不管自己是死是活了,總是拖得過一時是一時,「我的!我的!我的!」

    「很可惜,你還是答錯了。」來人的語氣顯得惋惜極了,同時又像是宣判了死亡,聽來冷冷的,這讓巫師瞬間感到頭皮發麻,然後那長長的脖子就來到了他的面前,脖子上那尖尖的腦袋的形狀清晰得呈現在他眼前。

    「不、不要過來……」巫師嚇得聲音都變調了,發出了近乎尖銳的叫聲。

    「哧」的,尖腦袋伸出舌頭舔了巫師一下,那一瞬間巫師只覺得渾身冰涼,而被舔到的地方更像是被什麼東西刺到了一樣,他頓時兩眼一翻,逕自暈了過去。

    「……呀,暈了……」絲毫不覺得內疚的話在半晌後響起,小屋外隨即響起了回應這句話的聲音,又是一陣此起彼伏,若此時巫師醒來,恐怕又要被嚇暈過去。

    醒來之後,一切照舊,因此巫師立刻想起來方纔所發生的一切,這就好像自己壓根沒暈過去一樣,最多眨了眨眼的工夫,這讓他的一顆心生生涼了半截,隨即,他聽到來人低低地道,「巫前輩,可以隨我去神龍江畔了嗎?」

    他還能答不嗎?

    巫師哭喪著臉,點點頭道,「立刻就去!立刻就去!」

    「既然如此,那就請巫前輩趕快進屋準備吧。」來人依舊顯得非常有禮,對巫師道。

    反倒是巫師一愣,不由「咦」了一聲。

    「復活之術,出不得一絲差錯,巫前輩應該不會是打算只身前去吧?」

    「啊、啊!」巫師這才反應過來,因他顯然沒想到來人居然要固執到底,這下,可真的是小命不保。

    人家擺出如此大的陣仗在等著自己,巫師只好依言進屋,但他心裡早已七上八下,腦子根本都轉不動,也不知道要拿些什麼才好,他只好隨便走了一圈,看見祭祀要用的物品就拿上,而事實上,連他自己都沒想過到底這個復活之術要怎麼搞,這本就是他自己隨口編出來的玩意兒,沒想到,到頭來卻是給自己挖的墳墓,他現在不僅要跳下去,還有被活埋的可能。

    老……天爺哪……

    當巫師拎著東西匆匆忙忙轉出小屋之後,卻又被那人提醒道,「巫前輩是不是忘了什麼?」

    「……什麼?」巫師的神情一片茫然,他愣愣地面對來人。

    「復活最關鍵之物,您說是什麼?」

    巫師此時被逼著動了動腦子,不由「啊」了一聲,想起來了,「我……立刻去拿……」他再度進屋,將早已被他當成寶貝藏在盒子裡的龍珠取出來。

    當他再度出來的時候,來人身後為數眾多的暗影已然消失,但縱是如此,巫師也絲毫不覺得心中的壓力有所減輕,反而因它們瞬間的消失無蹤而更覺忐忑,因為這樣就好像它們無處不在似的,就算是那顆龍珠一取出來便將屋外的樹林照得透亮,可巫師仍然覺得那些妖魔鬼怪就在自己的週遭,只是他看不到而已。

    同時,也仍然照不出來人的模樣,只是黑色愈發深沉,將他牢牢裹在裡面,這時,巫師聽他用從現身以來最為輕快的語調說著,「出發吧。」

    巫師只好硬著頭皮,拎著一大一小兩個麻布袋,抱著用布層層疊疊包好的龍珠,隨他前往神龍江畔——

    神龍江畔,重容正等著他們的到來,滿臉都是焦急的神色。

    巫師才一露面,他幾乎是飛奔上去,道,「巫前輩,要我怎麼做?」

    一路上巫師心懷忐忑,巴不得目的地慢點到,但走得再慢,始終還是到了,偏偏帶他來的那人事不關己,明明跟他說清楚了自己是冒牌的,對方也不理,像是想看著他施術出錯似的,而一想到如果無法將那魚怪復活,他面臨的就會是死亡這件事的時候,巫師就會害怕得渾身發抖,此時,聽重容問來,他也不答,只是抖著將自己帶來狀似施術實則行祭的器具一一取出來,腦中在考慮究竟要如何裝才更像,手上也不由放慢動作,繼續將他僅剩的生命拖延個一時半刻。

    重容毫不知情,看在他眼裡,還以為這巫師施術便是如此謹慎小心的模樣,而且,他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留意別的事,因為他一心都撲在神龍江裡。

    巫師被迫裝模作樣地面對神龍江做這做那,口中唸唸有詞,更是將祭祀之舞跳得極為賣力,再依次將麻布袋中他曾經要求重容準備的八樣物品祭拜一番,再依次扔下江去,不過每扔一件,他的心就顫抖一次,因為他知道,這意味著距離他的死亡越來越近,但他也只有努力將時間延長,扔到最後只剩下龍珠,除此之外就輪到人心了,方纔那人只說答錯了,卻也不說要用誰的心,這裡只有三個人,不用自己的該用誰的?巫師內心猶豫好久,雖然捨不得龍珠,但總是自己的心重要,於是一咬牙,將龍珠也丟了下去。

    可是,接下來的心,又要怎麼辦呢?

    巫師揮汗如雨,身體早就累得不行,只可憐他依然無法停下來,因為一旦停下來,就到了祭出人心之時,於是他不停地用眼角去瞄那個黑衣人,想看看他究竟是什麼反應,又或是有什麼指示沒有,偏偏那黑衣人也只管盯著江面,壓根不理這頭演戲演得萬分辛苦又倍受煎熬的巫師。

    咬咬牙,只好繼續跳,從祝禱健康的巫舞一直跳到保佑順產的,順著跳上一遍之後倒著再來一遍,眼見天都要亮了,巫師抬頭看一眼天色,腳下卻是一軟,險些掉進江水裡。

    「巫前輩……」重容想要上前一步,卻被應公子抬手阻止。

    巫師努力站起來,可再也跳不動了,雙腿軟綿綿的渾不著力,他心中一慌,已控制不住「撲通」一聲向著黑衣人跪下來大聲道,「公子——饒命啊——」

    這一跪,讓重容的臉色發白,他雖然不知道為何巫師要對應公子口稱「饒命」,卻顯然已經猜到巫師這一跪代表著什麼,若是能夠將蒼璘復活,他又為何要跪?復活之術行了如此之久,江水裡都還不曾有任何動靜,結果恐怕已可想而知。

    「噓——」這時,應公子卻出聲道。

    驀然間,神龍江裡江水滔滔而起,頓時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巨響。

    浪濤滾滾,平靜的神龍江首次掀起洶湧怒潮。

    巫師跪趴在江邊,首先被江水波及,不僅被淋的濕了一身,還被一物自江水裡伸出來捲了進去,他張口大呼救命,聲音卻很快被翻湧的江水吞沒,重容驚得瞪大雙眼,看著那裡面所發生的一切。

    那是……

    蒼碧色的鱗片在江水裡現出奪目的光輝,碩大的龍首在水中倏隱倏現,即便是無法一睹全貌,但誰都能一眼分辨出來這分明是龍神現身!

    重容的眼睛絲毫都不敢眨一下,他盯著江水裡巨大又傲慢的那尾龍的身影,生怕這是出自自己的幻覺。

    「……蒼璘……」他口中喃喃地道。

    像是聽到他的呼喚,龍首慢慢轉過來,它口中銜著龍珠,華光將它的模樣掩去一大半,只剩下那抹傲人的輪廓,但重容依稀感覺到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定了片刻,才又漠然回過首去。

    但那目光似已將重容震懾住,一動都不能動。

    好半晌之後,蒼龍在江水裡才慢慢隱去身形,重容卻依然無法從方纔那一幕中回過神來。

    「……真的……是蒼璘嗎?」當江面恢復平靜,龍影消失得無影無蹤之後,過了好久好久,重容才忍不住開口,他怔怔地問道,「應公子……你說……它還記得我嗎……」

    「你希望它記得你嗎?」應公子卻問。

    重容聞言一震,不由黯然地搖頭——

    巫師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一塊礁石上,四周圍都是江水,根本看不到岸,他茫然睜開眼睛,不知今昔是何年,但隨即,他猛然清醒過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他意識到原來自己沒死!

    「老天保佑……」巫師禁不住自喉頭發出一陣虛弱的歡呼聲,只不過須臾,他就發現一雙紅彤彤的眼睛在自己的正前方,這雙眼睛的主人那長長的脖子正從江水裡探了出來,不知是好奇還是是垂涎地緊盯著他不放。

    「天啊……」一聲慘呼,再加上「撲通」一聲,巫師再度滾下了礁石。

    江面濺起了小小的水花,因為小的不能再小,因而沒有人注意得到。

    龍王出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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