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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27章 不知狐舞(六) 文 / 金銀錯

    下一刻他就醒了過來,觀言不知是被自己的這一聲叫聲驚醒,還是被夢中那個人所驚醒,他睜開眼睛時發現天色已微亮,晨曦悄悄爬上樹梢,輕輕滲透出來。

    林中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沐浴著晨光,看起來就像是自那人身上散發出無限的金芒一樣,身後如黛青色的髮絲隨風輕揚,一瞬間迷濛了觀言的雙眸,她似是聽見了動靜,轉過身來,對觀言露出微笑道,「觀公子,早。」

    「啊……桑落姑娘,早。」觀言立刻道。

    「托觀公子的福,昨晚桑落睡得很好。」觀言還沒問,桑落就先一步言道。

    「那就好。」觀言露出安心的笑,隨後道,「我記得樹林對面有一條小溪,我先去洗把臉,我們再上路。」

    「好,我回車上等觀公子。」桑落點頭道——

    之後上路便由觀言駕車,這一路他們若正好在傍晚遇到住宿之地便進入投宿,若沒有就跟第一晚一樣,桑落在車中休憩,觀言則露宿一宿,而青丘之村的位置在漢水以東,需越過漢水,在第五日的時候,觀言與桑落便來到江邊,他們租了一條船渡江而去,到達江對岸之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段看似沒有盡頭的山路,山路走起來要比之前的大路慢許多,也要難行許多,兩人又花費了將近兩天的時間,終於來到了被掩埋在青丘山深處的一個小村莊裡,青丘之村。

    深山之中霧氣繚繞,像是一層輕紗薄而柔軟地覆蓋在原本深碧色的樹葉上,同時也讓眼前這片碧林變得神秘而幽靜,而那個小小的村莊便極為沉默地坐落在其中,遠遠看去像是一粒沙塵,它靜靜地待在那裡,似是無人問津,顯得蕭索而寂寥。

    而當觀言與桑落一走進去,便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迎面而來,這小小的村莊顯得衰敗而又沒落,好多本應可以住人的房屋都已廢棄,不知裡面的主人去了哪裡,也有好些農田莊稼也全部荒廢了,上面長滿了茅草卻無人去打理。

    就算走到盡頭,人們也都是默不作聲,眼神中似乎充滿了敵意和警惕,卻又無人上前,而觀言這時卻怔住,只因村莊的盡頭處居然有一個巨大的神壇,那神壇上還有兩根同樣顯得莊嚴的神柱巍峨聳立,隱隱透露著此地曾經的神聖和不平凡。

    可,若再仔細看,不難看出那神柱似是被火燒灼過,越是接近地面的部分顏色越是灰黑,連著神壇也是焦黑的,不知這裡究竟經過了一場何等驚人的巨變,又或是被何人侵犯,才會將神聖之地污染毀壞到如此地步。

    「這……」觀言身為巫師,很快就意識到這一定是一場嚴重的侵害,他不由仰望神柱喟然長歎,這應是被尊敬和供奉神明的神聖之地,是村民的信仰所在,如今被毀成這樣,也難怪整個村莊看起來會顯得如此破碎不堪。

    「觀公子,我這就打算去找他們的村長,舞隊首領曾說起過這個村莊對外人皆懷有敵意,去年她們離開楚國途徑此地,因在山中迷路才偶然發現這裡,後來好不容易用她們的舞蹈稍稍打開了此地村民的心扉,便說好今年再次回來為他們舞一曲,現在約定的時間已到,她們卻未能前來,我必須代替她們向此地的村長解釋清楚她們失約的原因。」桑落這時將前因後果說給觀言聽。

    觀言點頭,卻道,「來之前我並未料想過會是如此的情境,我先陪桑落姑娘去見此地的村莊再說吧。」

    桑落聞言,蹙著眉,輕語道,「其實我也沒有料到情況如此嚴重。」

    觀言的眉毛也早已不自覺深鎖起來,道,「這個村莊過去必定遭遇過悲慘的事,才會讓他們如此敵視外人,不知道能用什麼方式能夠替他們化解。」

    桑落聞言,不由看著觀言道,「觀公子果然宅心仁厚,如果有桑落幫得上忙的地方,請觀公子不吝告知。」

    觀言被桑落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不覺移開視線道,「也沒有,我……只是覺得神壇不該荒廢至此,若人們捨棄神太久的話,神便會永遠拋棄他們了。」

    桑落聽了他的話愣了愣,她對觀言的印象一直只是停留在他是應皇天的朋友,僅此而已,而且大多數時間裡她只關注應皇天,觀言在或不在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別,可此時觀言的這句話卻讓她意識到眼前的少年果然是巫師,而且桑落開始有些明白為何應皇天會視他做朋友,她認識應皇天已接近七個年頭,觀言是第一個出現在應皇天身邊的人,因先前她從未感覺到觀言有什麼特別之處,才會一直覺得意外,但這幾日相處下來,她發現觀言心地純善,正直又無瑕疵,更沒有半點心機,雖說這跟應皇天的性子完全相反,但興許只有如此,才能成為應皇天的朋友。

    她再仔細看觀言,他身材瘦長,卻將身板挺得筆直,那張臉眉清目秀,乾乾淨淨,臉廓也十分端正,只是表情常常是略顯嚴肅而且正經的,難怪應皇天總喜歡逗他,有應皇天在,他的表情好像就豐富很多,桑落之前雖然沒有太多注意他,可他瞪眼的樣子她卻有印象,此時他的臉上卻多了幾分悲天憫人的情懷,便是因為如此,桑落才覺得觀言這個人似乎有他獨特的魅力,不然又如何能吸引到應皇天的注意?

    這時她聽了觀言的話,不由問道,「若神將他們徹底拋棄,那麼這個村莊會變得如何?」

    觀言怔怔地道,「其實神明只是讓人們活下去的希望和信仰,如果人們拋棄了這兩者,必然會慢慢走向消亡,久而久之,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桑落聞言沉默半晌,忽地又問,「那麼,你又會如何替他們化解?」

    觀言轉眼望向高聳的神柱,視線變得幽遠深邃,他緩緩地道,「應該是先替他們找回希望吧,我想,那支舞隊應該也是抱有同樣的想法。」

    他仰起首,整張臉便浸沐在陽光裡,忽有一種無與倫比的神聖感剎那間透過他的神色映入桑落的眼簾,桑落不禁眨一眨眼,觀言已經回過頭來,方纔那種感覺一閃即逝,桑落瞇起眼,不由怔忡片刻,隨即便喃喃地道,「……原來是如此啊。」——

    村長是一位相當老的老人,扶著他慢慢走出來的是一個年輕人,他從剛才開門時就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要不是聽到桑落說是舞隊的人讓她來的,他的下一個動作便是請桑落和觀言吃閉門羹。

    至於村長,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一絲鮮活的氣息,只剩下一副仍能呼吸卻又活動緩慢的蒼老身體,但他仍是一村之長,那是因為興許除他之外無人願意接下這個破敗又接近消亡的村莊。

    他的年歲大了,並不像其他村民那樣懷有敵意和警惕之心,因此在村中是第一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人。

    「舞隊啊……那似乎是去年的事咯……」上了年紀的人反應和語速就顯得很慢,口齒也不太清楚,聽覺更是不利索,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清楚,但桑落和觀言仍然十分有耐心,他們慢慢地聽他說著。

    「我來就是為了替舞隊的人傳個話,她們要晚一點才能來到這裡,不是她們失約,而是她們被楚國之王留了下來,應該會多留幾日!」桑落大聲地對他說道。

    「噢、噢、噢,原來不是……她們不來啊,我都還記著呢……已經有一年了啊……」村長的腦子看似仍然好使,喃喃地說道。

    「是啊!舞隊要我來跟你們說一聲抱歉。」

    「噢、噢、噢,那我知道了。」村長道。

    桑落將事情辦完,看了一旁的觀言一眼,順便對村長道,「村長,這個人是我的同伴,他有事要找您問一問,我先離開了!」

    桑落一路上都沒有問過觀言是為何而來,就算知道目的地相同,但觀言不提,桑落也默契的並未提及,更是有迴避的打算,觀言見狀,不禁對桑落道,「桑落姑娘,你暫且留下來吧,我只是問一問村莊曾發生過什麼事。」

    他的話讓桑落微微一怔,還來不及開口,卻已引來了村長身邊那個年輕人的不快,他黑著一張臉冷冰冰地道,「有什麼好問的,事情說完了就趕快離開吧,我們村不歡迎你們,這裡發生過什麼跟你們無關!」

    觀言碰了一個釘子,他斟酌好半晌,卻道,「神形之毀,這不是一般的傷痛,但並非不能修復,若你能夠告訴我,我一定會設法為你們將神明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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