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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67章 殺生護生(十) 文 / 金銀錯

    「方纔你說應公子只服下半粒,那麼另外半粒在哪裡?」卜邑問。

    香蘭頓時醒悟,趕忙道,「香蘭立刻找來給大人。」是了,她怎麼忘了,那半粒藥丸就是留下來做研究之用的。

    但她本以為就放在床頭的木盒子卻沒有了下落,她心急之下開始翻箱倒櫃,尋找一切應皇天可能放置之處,卻皆無木盒子的影子,香蘭不禁慾哭無淚,後悔地道,「早知道在公子服下藥丸之後,香蘭便該將木盒子收起來的,現下公子中毒,說不定那時他已神志不清,只將木盒隨手一放,那木盒那麼小,怎麼辦,香蘭找遍了重樓都找不到……」

    「莫急,越著急便越是會有所遺漏,總之藥丸你慢慢找起來便是,我會先針對應公子的症狀著手進行醫治,另外待你說的那名侍衛回來,若真如應公子所說,我必須先出面將言兒換回來。」卜邑道。

    「也只好如此了。」香蘭這回是真的愁雲滿佈,她作為應皇天的貼身侍女,應皇天身上所有的東西本就由她親手打理,萬不會有所遺失才對,哪知如此重要之物她竟然沒放在心上,這該叫她如何不懊悔不自責呢?可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她只希望大宗伯能夠救醒公子,那要她做什麼都願意——

    等得並不久,途林回轉重樓,他知曉應皇天昏迷不醒一事後亦是大驚失色,卻又只能先將公子交代之事事先稟報,「小人一路跟隨大公主的車轎去到祀林苑,在門口時便被阻攔,只怪小人不小心,被大公主身邊的一名侍衛發現了小人的存在,大公主喝令小人停在祀林苑外,並對小人說,『你回去轉告你們家主人,今日傍晚前將參雷帶來此地,交換觀言回去,否則,觀言將無法再離開祀林苑一步。』是以,小人便立刻趕了回來。」

    「距離傍晚還有好幾個時辰,就按照應公子所言,由我出面前去交換言兒。」卜邑一聽便道。

    「大人你可有把握?」香蘭不禁問。

    卜邑點頭,「此事不難辦,我心中自有盤算。」他說著停了停,便道,「不過,我需要你們二位的幫忙。」

    「請大人儘管吩咐。」二人異口同聲道——

    傍晚時分,兩條人影拖著一具棺木準時來到祀林苑外,正是卜邑和途林二人。

    暮色下沉,陰霾的天空似乎永遠籠罩在眼前這片死寂的樹林上空,使得這種窒息的氣氛愈顯凝重、陰森和詭異,卜邑來此的次數寥寥無幾,但無論何時到來,祀林苑給他的印象永遠都充滿了多疑和猜忌,卻又神秘得像一潭死水那樣深不可測。

    「卜邑已帶參雷來此,另有事請見大公主殿下,請殿下撥冗一見。」卜邑在祀林苑外出聲道。

    一名祀林苑的侍從自林中匆忙踱步出來,對卜邑躬身施禮,並用尖細的嗓音道,「原來是大宗伯大人到來,奴婢這就前去通報,請大人稍候片刻。」

    卜邑微微一點頭,遂對途林道,「一會兒我先進去,你守好這具棺木。」

    「小人知道。」途林答。

    片刻後,那名侍從便回報道,「大公主請大人入內一敘。」

    卜邑跟隨侍從穿過縱深的祀林,來到宮殿前,侍從帶他去到偏殿,沿著長廊去到大公主所居住的宅院,然後停下腳步道,「請大人自行入內。」

    卜邑微一點頭,便邁步進入院子,此時車轎早已停妥在院內,院內的石桌上放置著一個酒壺,和一杯盛滿酒的酒杯,就聽車轎裡面傳來低而溫柔的嗓音道,「大宗伯光臨寒舍,本宮有失遠迎,在此備上薄酒一杯,略表歉意。」

    「殿下太客氣了,卜邑前來所為何事,想必殿下已心知肚明。」卜邑連忙躬身道。

    「本宮略知一二,請大宗伯先入座,將本宮這杯酒飲下,我們再聊。」

    「那卜邑便恭敬不如從命。」卜邑走到石桌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方才入座。

    「大宗伯帶來參雷的屍體,想必是知曉前因後果,並為觀言而來了。」大公主在車轎內低低地道。

    卜邑點頭道,「不錯,但觀言是小事,卜邑將參雷帶來,並非是為了換觀言離開祀林苑的。」

    「哦?」

    「此事卜邑非常清楚,參雷本為祀林苑之人,本就該歸還祀林苑,應公子將他強留下,殿下才不得不施出如此手段,令觀言潛入重樓見機行事,幸好觀言不負殿下所托,參雷在今日一早已服下藥丸,中毒而亡。」

    車轎中並無聲音,似是等卜邑繼續說下去。

    卜邑卻忽地問她道,「殿下,卜邑斗膽問一句,參雷所患是何症?」

    大公主靜了片刻,卻道,「大宗伯見識廣博,自是對此症狀一清二楚了。」

    卜邑微微點頭道,「不敢,卜邑只知殿下有悲天憫人的胸懷,只因參雷所負的狂亂之症危險之極,此病症卜邑曾在隨陛下南巡時見過,他人若是接觸到患者之鮮血便會被傳染,殿下應是在萬般無奈之下,才特地拜託觀言前去重樓將參雷毒死。」

    「那麼依大宗伯之見,此病症是否有救?」

    「這便是卜邑前來懇請殿下之事。」

    「哦?大宗伯有何事但說無妨。」

    「對於觀言,白天殿下前來做客之時說起還有一事要他相助,正好他前來找我,便順便將他帶走,他雖是一名小小巫官,但卻是卜邑的徒弟,更是義子,殿下若覺得觀言是有用之軀,儘管留他下來無妨,祀林苑向來僻靜,乃是宮中非最少之地,觀言天生木訥,又不會說話,留他在此卜邑自是再放心不過,不過卜邑也想請殿下交換一物。」

    「何物?」

    卜邑回答道,「參雷的屍體。」

    「大宗伯要參雷的屍體何用?」

    「卜邑身為大宗伯,佐王建保邦國,參雷所患症狀危險之極,雖然他已中毒身亡,但因這種病症死亡的屍體無論是掩埋還是燒成灰燼皆有隱患,因此將它交還給祀林苑已絕非良策,是以卜邑懇請將屍體交予巫宗府全權處理,我等自會設法安全銷毀,以絕後患。」

    他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天衣無縫,車轎內一時無聲,卜邑見狀又道,「若殿下不放心,屆時殿下可以全程監督我們銷毀屍體。」

    聞言,車轎內低聲一笑道,「大宗伯做事,本宮又豈會不放心,即是如此,參雷的屍體就勞煩大宗伯帶回去處理了。」

    「卜邑遵命。」

    「至於觀言,他既然遵守了承諾,本宮再強留他便是不講理了,讓他跟隨大宗伯一起離開祀林苑吧。」大公主又道。

    「如此,卜邑謝過殿下。」

    說著,車轎內傳出拍掌的聲音,隨即,觀言便被祀林苑的一名侍從帶了出來。

    「觀言,大宗伯既然專程來帶你回去,你可以離開了。」

    「觀言謝過大公主殿下。」觀言對車轎恭敬地施了一禮道。

    「殿下,那卜邑和觀言便先告退了。」

    「嗯,本宮讓侍從帶你們出去,來人。」

    「在。」先前帶路的侍從走出來道。

    「帶二位大人離開祀林苑。」

    「是。」——

    直到走出祀林苑好長一段距離,觀言才算是真正鬆了一口氣,他方才一點表情都不敢輕易洩露,自從再一次來到祀林苑之後,他只管眼觀鼻鼻觀心,無時不刻提醒自己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雖然他內心仍然感到擔憂和害怕,事實上當他被大公主帶走之時,他就後悔莫及,因為大公主必然會用他來要求應皇天換回參雷,是他不肯相信應皇天的話,才會正好落入大公主的手中。

    「師父,是言兒無知,讓您為言兒涉險,並給您帶來了麻煩,真對不住。」觀言自覺無能,不由深深自責。

    「此事恐怕為師亦有過錯。」卜邑並未多言,只道。

    觀言雖不解他是何意,卻也沒再說,因為眼前這具棺木早已引起他的注意,他想他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師父,棺木裡的人,可是參雷?」

    「是不是參雷你不用管,你先去見應公子吧。」卜邑卻道。

    觀言不由一怔,卜邑已將應皇天親自服下藥丸之事告訴了觀言,觀言不禁大驚失色,什麼都不再問,飛也似地衝回重樓——

    哪知,等待觀言的卻是應皇天半躺在床上懶洋洋的模樣,和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雖然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只是這跟他離去之時並無太大差別。

    一旁,卻是香蘭氣瘋了的表情。

    觀言是衝進來的,一見醒著的應皇天,不由一愣,剎住腳步便問,「你……你不是吃下了藥丸?」

    「我怎麼會明知是毒藥還將它服下?」應皇天反問,一副「我有那麼笨嗎」的表情。

    「可、可是……師父說、說……」觀言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本來自責後悔到了極點,可眼下,似乎又嫌多餘,然而方才一味自責和後悔的心情卻還壓根還來不及收拾回來,一味飄忽在神情之外。

    「說我為你服毒自盡了?」應皇天這時的口吻已經不是調侃了,而是赤-裸-裸的調戲。

    觀言徹底變成了結巴,腦中一團混亂,「你……你……我……我……」

    應皇天佈滿戲謔光芒的漆黑雙瞳裡早已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一味抿唇笑看卻偏不說半句,觀賞著各種情緒在觀言臉上來來去去,好不精彩。

    「我……我去接師父上來。」觀言說罷,匆匆忙忙地跑開了。

    應皇天盯著他的背影半晌,笑意微斂,喃喃地道,「這麼容易就害羞……唔,臉皮可真薄……不太好玩……」

    「公子!請你適可而止一點——」一旁,早已氣炸了的香蘭再也忍不住大聲吼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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