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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45章 夔之大章 (六) 文 / 金銀錯

    他們順著來時的路轉出樹林,摯紅的隨從在外等候,他一見到摯紅就稟報道,「大人,方才有一隻梟從林中飛了出來,又往東邊飛去,它嘴巴裡叼著幾根白色羽毛,屬下不確定是否是方才大人們正在追的那隻,又怕進入樹林會跟你們錯過,便在此等候。」

    「你做得很好。」摯紅說著對觀言道,「你跟我騎一匹馬,讓我的部下帶路。」

    「好。」觀言將馬還給那名隨從,翻身上了摯紅的馬。

    兩匹馬一前一後,在夜色中往東方前去,走了沒多久,就再度見到白色羽毛,隨從不由勒住韁繩,遲疑不前。

    摯紅也停下來,他見到白色羽毛便道,「你懷疑這些白色羽毛是故意給我們指向錯的方向?」

    「正是。」

    摯紅想了想,便道,「不要緊,我們先沿著它們前去,若真要故佈疑陣,不想引起我們的懷疑,今天的竹筒就不會是空的。」

    「二公子說得極是,我也認為應公子現在是故意引我們前去。」觀言亦道。

    三人繼續上路,在經過一片曠野後,他們來到一座小山丘,這回已不需要羽毛帶路,一行人早已看見了山坡上那頂顯而易見的帳篷,那頂帳篷孤零零立在那裡,遠遠看起來,像極了連綿的山丘上長出的一隻角。

    走得近了,便聽見有樂聲傳來,若是鼻子好使的話,還能聞到酒香味。

    摯紅三人早已下馬,他將韁繩交給隨從道,「你在此等候,我與觀公子上前一探。」

    「請二位大人小心。」那位隨從道。

    「放心,若我們所料無錯,帳篷中人乃是熟人。」摯紅道——

    帳篷之中,應皇天和章樂的賭局也已分曉。

    「酉戌交界之際,究竟算是你贏呢還是我贏?」章樂停下琴聲,對應皇天道。

    「距離酉時還有片刻,且看觀小言如何行動,那時我們再分勝負不遲。」應皇天看著就快要熄滅的油燈,絲毫不見心急地道。

    「反正你的酉時將過,只要油盡燈枯,他還不進帳篷,你便輸定了。」——

    觀言和摯紅並不知裡面的賭局,二人來到帳篷前站定,觀言才要開口,忽有一群蝙蝠黑壓壓往他們方向極快地移動,摯紅反應快,一把抓住觀言就跟他一起閃身進入帳篷躲避,彼時,油燈已燒到燈芯,在摯紅進入帳篷的那一瞬間熄滅。

    「呃……」觀言站定,卻見帳篷裡一名抱琴的陌生少年正睜大眼睛瞪著自己,表情可謂是變幻多端,豐富多彩。

    摯紅最是波瀾不驚,立身端正,面對帳篷中的二人開門見山便道,「冒昧打擾,我是負責此次戰役的左司馬,亦是楚國的二公子,特來向二位求助破鼓之法。」

    「喔,左司馬大人。」那名陌生的少年看了應皇天一眼道,「你怎麼沒說今晚有貴客光臨?」說罷,他起身相迎道,「二位請坐,我來為二位倒酒。」

    「我為什麼要說?」應皇天淡淡反問,隨即起身道,「你自己好好招待他們,我有事要離開了。」

    「欸……應兄!」

    「應公子?」

    觀言也是一愣,唯獨摯紅沉默不語,僅在應皇天走出帳篷之時輕輕瞥了他的背影一眼,隨即垂眸,看不出他是什麼表情,也不知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應皇天走得乾脆,一句話也不留,只留下了對觀言和摯紅而言極陌生的少年。

    觀言和少年二人面面相覷一陣,最終還是少年率先開口,「咳,本來還指望他幫我介紹一下的,哪知那傢伙竟如此自說自話,說起來,我好歹也算是他的客人,哪有留客人和自己的朋友單獨相處的道理……不過算了,還是我自己給自己介紹一番吧,我是夔國人,叫夔章樂,從小就喜歡樂器……」說到這裡,章樂想了想,好像沒什麼好說的,於是結尾道,「嗯,大概就是這樣了。」

    摯紅一聽便道,「原來是夔國公子,今日摯紅有幸得見,不知夔公子與應皇天是如何相識的?」

    章樂抖了抖肩膀道,「叫我章樂吧,我從小就不生活在宮中,被人稱呼『公子』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嗯,章樂。」摯紅依言稱呼道。

    章樂終於覺得舒服地點頭道,「嗯嗯,我跟他真是孽緣,四年前我正在林中作曲,他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那時正逢我在準備一場比試,結果被他打斷,我一氣之下跟他打賭,結果反而掉進了他的圈套……哎,總之最終我還是得到了他的幫助,反正不打不相識,之後我就無法拒絕他的要求有事沒事就給他彈彈琴哼哼曲,簡直成了他的私人樂師,哎……」他連聲歎氣,聽起來幽怨得很,不過臉上的表情卻又明顯不是那麼一回事,看上去悠哉悠哉,顯然當人家的私人樂師當得心甘情願。

    摯紅和觀言心知肚明,因為他們都很清楚誰要是認識了應皇天,要不是索性對他怕得入骨,就是對他愛恨交織卻又死心塌地的,這個人就是有這種本事,做什麼事都有人縱容,根本不忍心去責怪他,當然,實際上卻是大家都清楚責怪了也沒用,還不如自己受著來得輕鬆愉快。

    「原來如此,那麼想必此次夔皮鼓聲之事,也是拒絕不了應皇天的要求了。」摯紅瞭然地道。

    「咳,正是。」說著,章樂面對一旁的觀言道,「這位便是應兄時常提到的觀小言觀公子了?」

    「呃……正是觀言,見過章樂公子。」觀言仍是有幾分拘謹,他不似摯紅見慣大場面的應對自如,也沒有章樂如此不羈又放得開的個性,相較之下就顯得特別認真而且一本正經。

    「觀公子果然跟應兄說得那樣,喜歡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章樂眨眨眼道。

    「這……」觀言不知該如何應付,只好訥訥地道,「觀言只是不擅長與人玩笑,抱歉。」

    「不是有句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難得見到應兄還有如此正經的朋友,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章樂撥弄著琴弦道。

    「……」這又讓觀言無言以對。

    「唔,觀言的個性看起來的確不像是應皇天的朋友,不過章樂你就不一樣了,讓人一見就知曉什麼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摯紅接得相當自然。

    「耶,左司馬大人說笑了。」

    「叫我摯紅罷。」

    「不敢不敢。」章樂連連道。

    摯紅表面上看起來本就比一般的少年公子要嚴肅得多,這是他「二公子」的身份使然,其實他很清楚應皇天討厭的就是他這種端著架子說話的性格,不過與生俱來的身份讓他改變不了早已烙印在身體裡的習慣,總是開口之後才意識到問題所在,這才使得他與應皇天愈發顯得格格不入,本來兩個人能談話的機會就相當少,應皇天又我行我素慣了,不喜歡的人他通常都懶得搭理,也難怪剛剛他一到應皇天就走了出去。

    聞言,摯紅心有所思,也不強求。

    「章樂公子,觀言與二公子前來,是為了流波山鼓聲之事,不知夔皮鼓聲要如何才能破?」觀言腦中只有這一件事,此時言歸正傳,問章樂道。

    「哎呀,這事不能問我,應兄還未將破法告知於我,不過有法必有破,你們不用太過擔心,今晚既然來到,不如放輕鬆,讓章樂為二位奏上一曲如何?」

    他的話讓觀言微微一怔,便看向摯紅,摯紅淡淡一笑便道,「見章樂你琴不離手,想必是箇中高手,若能有幸聽得一曲,亦是我等之榮幸。」

    「二公子謬讚了,那章樂便獻醜了。」章樂說罷,將琴置於膝上,十指瞬間劃出一室繁華。

    就見章樂的神情依然一派雲淡風輕,可他那讓人眼花繚亂的指法和所發出的琴音卻不免使人震驚,就連摯紅也是頭一次聽見如此不同凡響的琴音,像是廣納天地又通於萬物一般,果不其然,帳篷外竟傳來馬匹的嘶聲,除此之外,嘯聲吼聲吟聲唳聲啼聲等一一隨著節奏出現,竟是百獸齊鳴,徹響天際。

    如此的震撼之音,充斥天地,曠古絕今,摯紅的臉上不禁現出一抹驚異之色,也讓觀言聽得驚心動魄卻又如癡如醉。

    待一曲終了,二人遲遲都還未回過神來。

    過了好久,摯紅出聲讚歎道,「簡直神乎其技,曾以為『夔作大章而百獸率舞』只不過是一則神話傳說,哪知確有其事,摯紅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不枉此生。」

    「二公子謬讚,有些事一說破就不好玩了,章樂此曲,只不過是剛好受到『大家』的青睞,如此而已。」

    觀言此時不禁喃喃地道,「章樂公子有如此琴技,真是令觀言大開眼界,但若要用來破鼓聲……」他陷入沉思,讓章樂不由莞爾,「二公子,我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一心一意』,這觀公子顯然對事情甚是認真,若不解決這鼓聲之事,恐怕他無心再思索任何其他的事。」

    「據我所知,他的確是這樣的人。」觀言的性格單純不計較,所以應皇天才會對他有好感,若非如此,那個生性懶慣的人也不會千里迢迢從丹陽來到流波山暗中相助,其實早在知道觀言要來之時,他就意料到應皇天也會跟著出現,果然被他料中。

    「其實光是我的琴還無法突破鼓聲,最多能倣傚夔皮鼓聲助你們進攻,僅此而已。」章樂道。

    「僅此而已,也已是不小的助力,章樂又何必過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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