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3章 碧綠小人(三) 文 / 金銀錯
經他這麼一說,觀言才意識到這個可能——不僅僅是可能,對方已經很明確地說出這裡是「他的地方」。
「真抱歉,打擾到你睡眠。」見對方與自己年紀相差不大,觀言不自覺改了口,他揉了揉摔痛的地方,然後整整衣衫,想起自己的來意,便問,「請問大公主殿下在不在?」
「找她啊,她不在。」
不在?觀言一怔。
「找她有事?」對方忽地抬眸問他。
「嗯……陛下有一封信要我交給她……」觀言回答。
「信?什麼信?」
「這個……」觀言還不知道他是誰,自然不便將信拿出來交給他。
「我母親一出去就會很久,可能大半個月都不會出現,你把信交給我就好。」
「母親……原來如此,觀言見過公子。」
「難道楚王說不能將信交給我?」
經他這麼一問,觀言想起之前來時師父和楚王只是說讓他將這封信交給重樓的主人,大公主的兒子自然也是主人。
觀言取出信,交給眼前這位公子。
少年公子當即拆開看,忽然輕笑一聲道,「我道是什麼緣故,原來是三公子出了事。」他的笑聲顯得很輕蔑,抖了抖信紙遞給觀言,「原來你就是最新入宮的小巫師,難怪要派你來,喏,你自己看吧。」
觀言不知何事,接過信一看,才明白過來楚王的用意,雖然信中已盡量寫得委婉,卻很明顯帶有「希望允許送信來的小巫師順帶查看一下重樓」的意思。
「你叫觀言?」少年公子的表情似沒什麼改變,看不出來是不是因此而不高興。
見狀,觀言慎重地回答,「是。」
「今年多大了?」
「十五。」
「十五啊,這麼說來比我還要大一歲……」他似是自言自語地輕喃,說著從容地從地上站起來,個子竟然比觀言還要高出半個頭,一站起來氣勢驚人,他看著觀言隨口問了一句,「怎樣?需不需要我帶你四處參觀?」
「不、不用了。」觀言當下忐忑回絕道。
「好吧,你的意思是要我避讓了,那麼我這就離開,讓你查看個夠,這夠好了吧?」他還故意加重「避讓」二字,說完轉身就要走,觀言不禁連忙道,「觀言不敢。」
「不敢?」他頓住腳步,回過頭來便道,「不讓我留也不讓我離開,你到底想我怎麼樣?」他的語氣有點不耐煩,瞅著觀言的眼睛黑黑亮亮的,深不見底。
「啊?」觀言這一回真是傻了眼,他從來沒碰到過這麼難伺候的人,現在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呃……」不是應該他是主人嗎,怎麼自己會陷入這種兩難的局面,「……那麼就請公子帶路——」
誰知他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瞥過來一眼,眼裡是十足的公子脾氣,便聽他冷哼一聲道,「說得那麼勉強,算了,我也不想強迫你,你自己慢慢看吧,這麼大的地方要我走路還嫌累……」他伸了個懶腰,將手枕在腦後慢悠悠地踱步離開,走了幾步,他像是想起什麼,回過頭道,「信我收到了,就這樣。」他輕巧的一句話說完,很乾脆地離開了。
觀言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走廊深處,好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
只是查看,並不會有什麼結果,尤其之前一路走來又是那麼整潔乾淨的地方,這一點觀言隱約有所預料,而且如果問題真的出在這裡,誰會笨到把一切暴露出來給一個外人看。
對於這個結果,媛珞夫人當然不滿意。
「陛下,無論如何請您正式派人去調查一下吧,疵兒會生病一定是因為去到了那裡的緣故,那日宮宴裡他吃的東西跟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陛下!」媛珞夫人滿臉急切地道。
「夫人,你冷靜一點,從昨日的情形看,此事未必與重樓有關。」
「讓臣妾怎麼冷靜?臣妾只有這一個孩子,臣妾不像陛下您還有毋康和摯紅,疵兒要是有什麼萬一臣妾也不想活了。」媛珞夫人口不擇言,她說到最後又嗚嗚哭了起來,梨花帶雨的樣子看起來可憐不已。
「夫人你在胡說什麼,疵兒當然也是本王的兒子,本王對疵兒難道不夠好嗎?」楚王皺眉道。
「好?好到陛下寧願不理會自己親生兒子疵兒的病情,也要保護天鎖重樓裡那個孽種是嗎?」
「啪!」媛珞夫人的話音剛落,臉上便留下了一個碩大的手掌印,頓時一室寂靜。
「你敢再說一次『孽種』試試?」楚王沉聲道,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讓人覺得膽戰心驚。
媛珞夫人捂著腫起來的臉頰,哭聲霎時停頓,她咬著嘴唇瞪著楚王半晌,猛然間轉身跑出大殿。
楚王也不理會哭著跑出去的媛珞,轉身面對卜邑道,「大宗伯見笑了,適才說到你已確認了疵兒的症狀,究竟是什麼緣故呢?」
「回陛下,依微臣的判斷,三公子是不小心吸入了瘴氣,要治好他,必須找到瘴氣來源,方能配置相對應的草藥。」卜邑回答道。
「那麼依大宗伯之見,該從何找起?」楚王又問。
卜邑捋著鬍鬚,轉向一旁的觀言問,「言兒,你覺得呢?」
觀言心知師父是要考考自己,他低頭想了想,回答道,「所謂瘴氣,多是有毒之氣,一般發生在濕熱之地,又或是動植物的屍體腐爛發霉所致,使得蟲類聚集,散發毒氣,所以要尋找瘴氣之源,必須舉行祓除,在祓除的過程中便能有所發現,而三公子前日是從卯月宮去到天鎖重樓,那麼一路所經過之地都需要掃除一次,方能確認來源。」
卜邑聽完滿意地點頭,對楚王道,「陛下,便是這樣。」
「即是如此,那麼該從何時開始?」
「此事需盡快處理,微臣立即讓言兒著手準備,準備好便能開始。」
「甚好,那麼此事就勞煩大宗伯了。」楚王道。
卜邑和觀言垂首應下。
所謂祓除,即是清掃消除,用潔淨的水清理各處,除凶去垢,這本就屬於巫師的工作範圍。
祓除之前,觀言必須在各處標下記號,並貼上符咒,寫好方位,正在忙碌之中,那個少年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美其名曰「參觀」他工作。
他好像真的只是參觀,悠閒地站在一旁什麼也不問,只是看。
他的穿著看起來跟昨日有所不同,頭髮束進冠裡,立領單衣外罩著一件錦袍,淺白色上是金絲的鳳鳥刺繡,線條豐富凌而不亂,愈發顯得精緻,兩手偶爾收於寬大的袖中,整個人看上去少了些慵懶,多了幾分華貴。
他在一旁不說話,觀言也不好先開口,他只是默默地貼著符咒,從卯月宮一路去到最後的天鎖重樓。
路上少年曾冒出一句話來,「這裡存不存在什麼不潔之氣,靠你這幾張鬼畫符能證明嗎?」
觀言立即解釋說,「這些符並非用來證明不潔之氣,而是祓除之前的準備工作。」
少年當時「哦」了一聲,便繼續「看」觀言工作。
準備工作一結束,觀言再次去正宮見楚王。
卯月宮只是行宴之所,正宮的葉庭才是楚王處理政務的地方,一般他的師父卜邑也會陪伴左右。
不想少年也跟在他身後,觀言有意將腳步慢下來,但對方始終不緊不慢地跟著他,觀言只得轉身請他上前,他卻搖搖頭說,「是你有事要見楚王,並非是我。」他說得鄭重其事,表情卻是笑笑的,眼底帶點兒戲謔的味道。
見狀,觀言無奈,率先入了大殿。
「觀言拜見陛下。」一入殿觀言行禮,楚王見到他身後跟著的人不由一愣,少年便上前一步道,「天兒見過舅舅,大宗伯。」
楚王立時走過去道,「免禮免禮。」他像是很高興見到少年,上前拉住他的手。
「卜邑見過應公子。」卜邑師父這時也對少年微一躬身說道。
「卜邑師父有禮了。」少年立即回禮道。
「你怎麼來了?」楚王問。
「哦,聽說三公子是因為誤闖了重樓才會出事,天兒置身事外恐怕不太好,況且,天兒也想親自確認一下問題究竟是不是出在重樓裡。」少年回答,表情是觀言從未見過的一本正經,他原本就生得端正,露出認真的態度時便顯得十分誠懇。
楚王立即道,「本王從不認為這是因重樓之故,派巫師過去只不過為了給媛珞一個交代,你也知道她的脾氣,現下你來得正好,這一次所有的宮殿都要舉行祓除,你和本王一起做個見證。」
「三夫人也會一起去吧?據天兒所知三夫人一直對天兒有所誤會,此次最好她能在場。」
「當然,事關疵兒,本王早已命人去長樂宮通知她前來。」楚王道。
「那就好。」少年彎起眼眉,笑得相當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