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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7章 楊家村事畢 文 / 彌生涼

    張貴被丟出村長家沒多久,莊子上的佃農們便扛著鋤頭歸了家。

    一個村子裡,發生了什麼事,被傳得人盡皆知也不過是一炷香的事情。村裡來了京城的貴人,張貴去見了人,也跟著傳了出去。

    來人為的是什麼,村子裡的人基本都知曉。

    租用莊子田土的人家,至少也滿了十年,如何不知當初這裡面的官司。

    只是天高皇帝遠,張府遠在京城,這又是出嫁女的陪嫁莊子,後來被代表夫家的繼室拿在了手中,但於他們有利,便也當作沒發生過了。

    神仙打架,凡人除了看熱鬧,順帶撿一點漏,也沒別的本事。

    至於跑去京城報信兒,給人送消息這種事情,連張家的管事都不管,他們這些沒人出路資的難不成還去湊這個熱鬧。

    溫宥娘面對的就這如今這般狀況。

    村子裡但凡租借了良田的每家出了一口男丁,卻是一人一地兒的坐著悶不吭聲。橫豎這些年的便宜,他們也佔了,要倒吐出來也不可能。

    至於以後的田土收成怎麼個交租法,還等著張家一眾人劃個道來,他們也才能再商討。而商討的結果,自然是要雙方滿意才行的。

    莊子是別人的,可種地的是他們,要談不滿意,莊子裡的良田租給了別人,他們把路一欄,水一斷,誰也奈何不了他們。

    所以溫宥娘壓根兒就不打算說之前那十年來的爛賬,只說以後,「莊稼人的日子難過,我也是知曉的。」

    坐著的各家男丁戶主紛紛點頭,別人能體諒他們的難處那就好說了,至於別人的難處,那也不歸他們管,況且他們也管不了貴人的難處。

    「以往,莊子上的良田,是一畝交一半,不論年成好壞。」溫宥娘道。

    有年紀四十許的男人喊道:「五成也是不低了!咱們一家子只靠著那幾畝地,還要交一半上去,也只年成好時剛好過活哩!」

    這是擔心溫宥娘將莊子收成的比例調成其他人家的四比六。能吃肉的絕不吃豆腐,這讓干了十年的五五分,怎麼願意再回到四六分的時候。

    溫宥娘聽了,笑著道:「這天底下誰家都有一家子人要養,甭管他富貴還是小康,還是窮苦不堪,大家各有各的難處。本就是五五分,我也沒喪盡天良到變成別人家的四六分不是?」

    戶主們紛紛點頭,雖然心裡捨不得當初那點子好處,然而莊子換了主子,能有良田種也是好的。

    溫宥娘掃視了坐在下面的人一圈,才繼續道:「所以,咱們換個法子收租。也不知道各位滿不滿意那法子,我便先說出來,大家討論討論。」

    「以往莊子上的租子,一直是五五分,不論年成好壞。這十年的賬本,我也看過。莊子上每年的產處有多少,相信大家心裡也都有數。這吃得飽吃不飽,都是看運道,看年成。只是以後呢,我想著還是先將一畝地劃個數來。」

    「這麼多。」溫宥娘比了一個數,接著說道,「每年一畝地交出這麼多產出,其餘的多的便是你們自個兒的。各位意下如何?」

    江南城一帶的產糧一向豐富,溫宥娘比出那個數,在沒有乾旱水澇災害之時,對佃農而言,就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因此,在座的許多人聽了,紛紛點頭,互相議論。

    只有老村長在一邊問了一句,「可若是碰著了乾旱、水澇,可又是個什麼樣的分法?」

    按照往年的交租法,每逢乾旱、水澇之年,莊子是要減租的,以顯主子的仁慈,也免傷天合。

    不過要換成溫宥娘的交租法,這就是得寸進尺了。

    溫宥娘看了一眼老村長,只慢悠悠道:「說到洪澇、乾旱這等災害,不知江南城一帶,多少年才得遭遇一回?」

    老村長張口便要說,便被溫宥娘打斷了,道:「若是我沒記錯,在江南城周圍一帶,旱澇勉強算是五年一回罷?」

    老頭只得點頭,就自他出身到現在,這幾十年的旱澇,平均下來,確實是五年一回。

    溫宥娘見他點頭了便繼續道:「旱澇,就是水災。可張府的這莊子,除了不遠處有一條山澗水之外,並不像江南城周邊那一圈子,因有河道常被堵塞、垮提,這洪澇要從哪說著走?」

    「再來說旱災。」溫宥娘頓了頓,「莊子自山澗引水入莊子,山澗至少百年不曾斷流。這乾旱又從哪來?」

    無非是見著江南城周圍被水淹了一些,莊頭為了佔便宜就謊報災情,與佃農互相勾結罷了。

    有年輕一點沉不住氣的,聞言起身道:「郎君是富貴出身,又哪知道田地之事!連莊子都沒去過,哪裡知曉清楚!竟這般胡說八道!」

    溫宥娘看了那青年一眼,便跟之前掃視那一圈看到的對他敵視的目光相和,便知道這一位估計跟莊頭關係好得很。

    「我確是沒去過莊子,然而總有人去見過!也總有人見了說出來!」溫宥娘回視著他,嘴角一翹,「我說的是真是假,各位心裡也有數。也別拿本郎君沒去莊子上看過這話來糊弄我。莊子裡有良田多少,地契上寫得清清楚楚,背面也畫得明明白白。只要是識字的、會算數的,都糊弄不了!」

    「一畝良田的產出,至少有三百斤。年成好時大約也有三百三四十,卻只用交一百五十斤的稻穀。這筆帳划算不划算,各位自己在心裡算一算。」

    溫宥娘道:「至於乾旱年與水澇之年,若是真的,到時莊頭先得與京中聯繫,京中自有人前來查證。是真的,該怎麼減免,也當會與當地其他富戶齊平,絕不委屈了你們。」

    就算是與當地富戶齊平,也是楊家村佔了便宜,畢竟不論是乾旱還是水澇,就算是幾十年難得一遇的,以楊家村的地勢而言也是受損最少的那一批,卻是享受了同等的免租。

    「要是各位覺得這個辦法不好,願意每年交五成的租子,張府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溫宥娘道。

    明顯每畝地一年交出一百五十斤糧食要比交一半的強,只是以後便佔不了以往占的那些便宜,多少讓有些人覺得捨不得。

    溫宥娘見眾人神色,又加了一句,「說句不好聽的話。今日這事兒總歸拿出個章程,若是章程拿不下,張府也只有將這個莊子賣給城中的富戶,讓他們來接手了。」

    江南城的富戶,人在江南城,根在江南城,族中有出息者又在朝為官,本就是當地的地頭蛇,又怎會懼這些小村子。

    溫宥娘這話,也有威脅的成份在其中。沒得讓他們佔了便宜,就覺得自己是好欺負的,就想著更加得寸進尺了。

    給了糖,總得要給根棍子壓著,才知道恐懼,知道恐懼才有敬畏,有了敬畏才不敢在底下私自作耗。

    有算數不錯的,此時已將溫宥娘給出的方案,套進將近十年的收成裡算了一回,發現竟是多出一筆十分客觀之數,心下也滿意了。

    「這個成!我簽!」其中一少年叫道。

    少年家中上只有老母、尚有幼妹,老母身體不好,幼妹年紀不大,租了兩畝良田,全靠他一人撐著。

    要說佔什麼好處,粥少僧多,也沒能真佔過多少。

    如今在心中一算,覺得溫宥娘提出這法子一年自家要多收好些糧食,自然就答應了下來。

    少年說完這話,又替相熟的人家算了帳,竟是開始勸著旁人也接受溫宥娘提出的法子來。

    隨後戶主們開始交頭接耳,互相算了起來,有著實不懂的,便將少年拉去幫著算。

    ……

    這這麼半個時辰之後,在座的戶主們,除了有那麼兩三個沒表態之外,其他的紛紛同意了。

    表示願意與溫宥娘簽署新的協議,且還一簽便是十年。

    對於剩下那兩三人,溫宥娘自然也有法子,只道:「這幾家是不同意了?那麼各位租的良田,恐怕就要分給別家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家中還能再辦幾畝田的?」

    宗族裡,雖然很多時候利益天然一致,然而也並不說代表內部一團和氣。

    就拿楊家村來說,裡面各家各戶,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不會只有一件兩件。有仇的,有怨的,也不過是面上的和平。

    剩下那兩三戶不同意,也是因平時日占的便宜更多,不肯割肉。

    不過見不得他們三戶的也不是沒有,溫宥娘一問,立馬就有人說要多租兩畝。那三人租的地,竟還不夠那些人分的。

    村裡大多人不跟溫宥娘一行對著來,剩下那兩三個也不成什麼氣候,眼瞅著自己的良田還要被分,忙衝著溫宥娘道:「那幾畝良田,早被種著了,分什麼分?借牛耕地,買種下苗,可都是錢吶!」

    溫宥娘眉眼不動,十分大氣道:「不過幾兩銀子,張府也不至於拿不出來。」

    那三人被這句話頓時打擊了下去,旁邊的還在起哄要尋他們拿銀子分良田,心中那些小算盤也打不起來了。

    把村子裡的人解決完,溫宥娘一行才往莊子裡去。

    張昀良在一邊道:「那仇府的莊頭好大的膽子,現在竟還不來見人!」

    溫宥娘道:「咱們去也一樣,橫豎今日是要將他一家子攆出來的。」

    張家四爺在一邊一直在心裡算賬,等算了清楚,才跟溫宥娘說:「你那法子,可就是虧了!」

    溫宥娘搖頭,無奈道:「舅舅,不管是伯府還是我們姐弟,在江南也都沒什麼根基,就是按照老規矩來了,他們要耍滑頭我們也一樣被糊弄。還不如把道劃好了,虧一點就虧一點。總比吃暗虧的強。」

    家庭承包制的優越性,估摸著在大隆沒有比現代人的溫宥娘更為清楚。只要那些佃農在其中嘗到了好處,以後自然不會再去占那點小便宜,到底是過了明路的東西吃著用著才心安理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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