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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二章 藺勖 文 / 蘆海

    小銀花這些天總能出現在梅蕁的視野裡,弄得大白也一天到晚焦躁不安,成天揮著翅膀無頭蒼蠅似得到處亂飛,因為體積的關係,常常到達不了預想的高度,結果撞得屋子裡亂七八糟。

    「噹」一聲脆響,又是某塊玉石與大理石面激烈相撞的聲音,接著便傳來大白尖銳的嗓門與幾片散落的雪白羽毛。

    梅蕁擱下書卷,闔眼靠到椅背上,捏著眉心。

    藺羲欽,這是連日來梅蕁腦海中浮現最多的字眼。上回在長亭裡與藺羲欽接觸,雖然沒有試探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但正是因為如此,才可以肯定此人的心機不在李舜之下,而且他能在李舜的眼皮子底下做三年的次輔,沒有兩把刷子是不可能的。入了內閣,就等於捲入了官場漩渦的中心,結果只有兩種,吃人和被吃。

    李舜已經站在了權力的頂端,同時也處在風口浪尖,上有少恩多疑的君主,下有虎視眈眈的武群臣,如今又處在爭奪儲位的敏感時期,可謂殺機四伏,如履薄冰,而像藺羲欽這樣溫馴聽話,又有一定政務處理能力的下屬官員是很容易得到上級的青睞的。李舜需要一把稱手的利劍,所以藺羲欽自然而然的便被他收歸己用,可這把劍是否隱藏了鋒芒,是否把他當作一塊磨刀石,李舜卻似乎疏忽了,或許這便是所謂的燈下黑吧。

    其實李舜根本用不著拿曲芳的事試探藺羲欽,以這位次輔多年在內閣的表現,他就應該猜得到他的處理方式,李舜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讓藺羲欽辦的事關係重大,不再試探一次,他心內總是不安的。

    梅蕁已經得到了藺羲欽被李舜請進內書房密談的消息,這就說明,李舜正式將藺羲欽納入了旗下,她也知道,李舜揪著殺手的事不放,就是鐵了心的要挖地三尺把她挖出來,所以她才急著去跟藺羲欽接觸,想要品品這杯梅子茶的味道。

    可這個人,看似簡單,實則深不可測。

    梅蕁徐徐睜開了眼,窗外的光映到她的眸中,一片雪亮,還夾帶著幾分秋日的肅殺:不管藺羲欽是黑是白,都要將他牢牢掌握在手中。

    奪嫡之爭,比起內閣成員間的權力角逐更加殘酷,勝者為王敗者寇,走上了這條路,就永遠無法再回頭了,前方的路只會越來越艱難,任何一絲的婦人之仁都有可能讓她和她身邊所有的人死無葬身之地,她不能輸,也輸不起。

    「噹啷」一陣響,驚回了梅蕁的思緒,她循聲望去,原來是小銀花盤在八仙桌上吞食上頭的一盤山藥糰子,尾巴一甩,不小心將整盤甜點打翻了,小銀花條件反射似得朝梅蕁可憐兮兮地縮了縮脖子,估計是平素在櫳晴房裡時常犯這樣的錯誤,被櫳晴喝罵慣了。

    梅蕁瞧著它有些奇怪,在洱泉山莊,它一般都賴在闞育身上的,這幾天怎麼老在自己跟前晃悠,還到處尋吃的,好像很餓的樣子。她思量了片刻,抬眼朝窗下的高幾上看去,花觚裡的紫色鶴翎已然換成了桂枝,闞育好像一連許多日都未見了,難道他不在山莊裡頭,怎麼沒聽劉叔說起過。

    她正想差個人去問問,就見一個青衣小廝走了進來,執禮道:「小姐,那邊府上傳來消息,說一位喚作藺勖的公子遞了拜帖,要求見小姐。」

    藺勖……梅蕁在心中重複一遍。他是藺羲欽的弟弟,醫術高明,剋日便要入太醫院就任,這個時候來拜訪我做什麼呢?與藺羲欽有關麼?不管怎麼樣,見一面便知道了。哥哥深藏不露,說不定可以從弟弟身上打開缺口。

    想罷,梅蕁便吩咐小廝準備馬車,並派小廝提前回府告訴府裡的執事,讓藺勖在外書房稍候。

    一個多時辰後,馬車停在了東南角的黑油大門前,梅蕁下了馬車,且往書房去了。

    梅府的這間外書房相對疏闊,陳設簡單,門外對著一水兒的楊柳,裡頭屋頂用的是井口天花,板上繪著團龍草,顯得淡親切,很好的調和了書房的古齋之氣。

    藺勖穿著一件半舊的淺紫色夾稠直裰,頭上一支同色的素頭簪子,身上沒有任何貴重飾物,但比起先前那身莊稼漢的打扮,卻是讓人眼前一亮,他坐在左首的鼓腿圈椅上靜靜的等著,眸光明澈,頗為儒,比起一般的郎中又多添了幾分江湖之氣,他右手邊的紅木茶几上還擱著一隻木色藥箱。

    隔扇門外,一位烏髮玉衫的女子徐徐走來,步子輕淡,如薄雲舒捲,那張蒼白的臉甚為熟稔,藺勖認得,她就是梅蕁。

    見到梅蕁跨進門檻,藺勖旋即起身執了一禮:「梅小姐,在下藺勖,冒昧一見。」

    「藺公子請坐」,梅蕁回執一禮,待客人落座後,自己方坐在了上首,「我這裡別的不敢說,茶卻是人家府上不常見的,這是現年蘇州來的雨後龍井,烹茶的水用的是霜降那日從菊花上采的霜露,公子不妨嘗嘗。」

    藺勖溫煦一笑,執起茶盅淺啜了一口,又重新擱到了茶几上,其間並未說一句話,眉宇間的郁色卻越來越濃。

    梅蕁見他彷彿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先道:「公子前來府上,是有什麼緊要的事麼?」

    「在下是一介郎中,別無所長,只有一手醫術勉強拿得出手,上回在莊子上遙見小姐一面,覺得小姐身染痼疾,所以特意帶了藥箱過來,想為小姐請一脈,不知小姐可否方便讓在下一瞧。」藺勖與他的哥哥截然不同,說話的時候,眸子是溫的,讓人倍感親和,或許這就是醫者特有的魅力吧。

    梅蕁知道他醫術精湛,眼下藺羲欽是敵是友還分不清,若是被他瞧出自己的病症不是所謂的梅家族病,而死身中劇毒,不知會不會牽累梅伯父。她抿唇淺笑道:「多謝公子好意,不過梅某確有不便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梅小姐,我沒有其他的意思」,藺勖眼中難掩急色,「我

    是一名大夫,不懂得朝廷權謀,我是自己來的,家兄並不知情,小姐不要誤會,我只是想請一下脈而已。小姐你的病情似乎有惡化的趨勢,若不及早診治,怕……」

    「怕會不久於人世麼?」梅蕁淡淡一笑,旋即捲起右邊的袖子,露出了臂上三根入肉九分的銀針。

    而藺勖看到的卻是上頭那塊半月牙狀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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