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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六章 知彼 文 / 蘆海

    因為安和公主選親的事,京城幾乎炸開了鍋,梅蕁家的門檻也未能倖免。一連幾天日來,京中的王孫公子們都鍥而不捨的堵在梅府各個門口打探消息,一見到府上的人哪怕是出去倒夜壺的也要拉過來盤問一番,弄得梅府上上下下雞犬不寧,只能關門閉戶,躲在府中不敢出門。

    劉小摯剛開始還新官上任似得替梅府當起了管家,跑到大門外,想要對他們動之以理曉之以情,把他們勸回去,結果……差點沒命回去,他心頭的三把火也因此瞬間熄滅,只好選了個夜黑風高的晚上,穿著夜行衣悄悄溜去了洱海山莊。

    劉小摯一溜煙地跑進了正院裡,見梅蕁愜意的坐在玉蘭樹下的石桌旁覽書,不由無力的搖了搖頭,他摘下面罩,走到她跟前,歎了口氣道:「蕁姐姐,咱們家都快要被人給拆了,你也太悠閒了點兒吧。」

    梅蕁抬眸望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回了書卷中,淡淡地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要躲到這裡來呀。」

    劉小摯一面脫下夜行衣,一面道:「蕁姐姐,你是悠閒了,可苦了我們這些府裡的人,每天被他們圍得連門都出不了,再過幾日,恐怕都沒米下鍋了。」

    「不打緊,反正後日就是中秋了,過了這兩日,你們就恢復自由了」,梅蕁側過臉,見他已經換好了衣裳,便把一盞茶盅推到鄰座上,溫笑道,「小摯,辛苦你了。」

    劉小摯還是頭一回聽蕁姐姐誇他,旋即換上了一張喜孜孜的臉,搓著手落了座,端起茶中,還未喝就已經感覺到了茶水的甘甜:「其實也沒什麼辛苦的,我也不用守門,不用……」劉小摯揭開磁蓋,登時就噎住了,茶盅裡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碎茶沫兒,他呆如木雞地將目光平移到蕁姐姐身上,半張著嘴楞了好半晌。

    梅蕁依然笑容溫和地望了他一眼,然後盯著書冊道:「小晴在後花園跟人練劍,麻煩你了。」

    劉小摯的臉唰得一下就紅透了,他悄悄闔上嘴唇,清咳了兩聲,起身道:「原本也該給姐姐倒杯茶的」,說畢,就飛快得閃身往上房裡去了。

    未幾,他就捧著茶盅出來,端正地擱到了蕁姐姐的桌前,嘿嘿笑道:「蕁姐姐,喝茶。」

    「劉叔有什麼消息讓你帶給我麼?」梅蕁擱下書冊,端起茶盅,輕輕吹著裡頭的香茗。

    「你怎麼知道是我爹讓我給你帶消息的呀?」劉小摯在旁邊落了座,好奇地道,「難道你不是認為我是頂不住才到這裡來避難的麼?」

    「沒有劉叔的同意,你敢來這裡麼?」梅蕁右邊的秀眉揚了揚。

    提到父親,劉小摯就像聽到緊箍咒一樣,他訕訕地垂了垂眼皮,調整了好一會兒方道:「這幾日晨青花也送不進來,也沒有接到姐姐的指令說轉送到這裡,所以他只好把所有的情報都轉交給我爹了,我爹說,有一則很重要的消息要我帶給你。」他一面說著,一面扒拉著袖子,從裡面最深處摳出一張疊成指甲大小的信箋摳來,捧寶一般雙手遞給了梅蕁。

    梅蕁接過手,展開閱覽了一遍,略略沉吟,便揭開雪白的紗罩,將信箋投進了火焰中,箋紙一碰烈焰便蜷縮起來,不消片刻就只餘下幾點焦黑了。

    劉小摯知道這是機密,不敢私下偷窺,但他也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伸長了脖子問道:「上頭說什麼?很重要麼?」

    「小摯,你覺得皇上答允安樂公主自行擇夫,是出於什麼考慮?」梅蕁將玉色紗罩輕輕套上,周圍的光影一陣亂顫,片刻後方恢復如初。

    劉小摯覺得蕁姐姐這番話問得蹊蹺,認真思索了一番:「難道不是因為皇上很疼愛安樂公主麼?」

    「世上所有父親對子女的愛都可以是單純的,除了當今皇上」,梅蕁冷哼一聲,「所有的事,一旦觸及權力與政治,他就會變得冷血無情,即使是親身骨肉也不例外,安樂公主不過是他手中問路的一顆石子而已。」

    入秋的夜風有些微涼,劉小摯不由的打了個冷顫:「姐姐,這話怎麼說?」

    「十幾日前,宮裡傳出消息說皇上起了痰症,直到現在也沒有痊癒,每日都在喝藥」,梅蕁看向天際漸滿的弦月,眼眸一陣雪亮,「眼下,他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兩宗事,一宗是李舜,還有一宗就是冊立太子之事。」

    「皇上要是懷疑李舜,直接找個由頭罷了他的官不就行了」,劉小摯輕巧的說著。

    「皇上自病了之後,也有這個心思,但是李舜會坐以待斃麼?他可是這個世上最瞭解帝王心的人」,梅蕁輕笑道,「李舜號准了皇上的脈,他已經秘奏皇上他是擁護沂王的,李舜這是以進為進。因為皇上身體的關係,使得擇立太子之事迫在眉睫,李舜有了沂王這層關係,皇上要處理他就不得不認真考慮了。如今朝中局勢詭譎洶湧,牽一髮而動全身,皇上要是料理了首輔,那就等同於默認齊王為儲君,可他心中的太子人選依然懸而不決,所以他只能按兵不動,這就給了李舜喘息的機會。」

    劉小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眼睛又忽的睜大:「那這和安樂公主的親事有什麼關係呀?」

    「安樂公主自選駙馬的旨意是在李舜秘奏他支持沂王一日後下達的,你想得出其中的緣由麼?」

    劉小摯想了想,頭就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安樂公主的母舅是宣大總兵,攘夷侯晉崇鈺,皇上表面上是讓安樂公主自己選擇夫婿,實際卻是想讓晉崇鈺表態,他若是支持齊王,那李舜就多了個敵手,凡事都會受到牽制,他若是支持沂王,那正好皇上可以趁勢剪除李舜。皇上走這步棋,全盤就活了,不管晉崇鈺選擇誰,李舜都會受到打壓,而且……晉崇鈺的態度很有可能就是皇上最後的定奪,畢竟他手中握有三十萬大洹最強的

    的鐵騎,他若不是出於這個考慮,是絕不會讓一個手中握有軍權的將軍參與到立太子的事情中來。」

    劉小摯鎖眉消化了一下這番話,驀地喜上眉梢,興奮地差點沒蹦起來:「太好了,要是這樣的話,那不管晉崇鈺選擇誰,李舜都必死無疑了。」

    梅蕁輕輕搖了搖頭,秀眉又蹙得緊了些:「如果這樣的話,那榮王就毫無機會了。」

    「對哦」,劉小摯的臉瞬間跨了下來,「蕁姐姐,那我們要怎麼辦呀?」

    梅蕁坐的足部有些發麻,她起身活動了一下,袖著手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只有先瞭解對方的佈局,我們才知道該如何克敵制勝。」

    劉小摯也隨之起身,摩挲著下頜,喃喃道:「敵方的佈局……」

    「劉小摯,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櫳晴的聲音忽的炸響,驚了劉小摯一跳。

    他回頭瞧了瞧,櫳晴束髮勁裝,與那日去抓捕闞育時的裝扮一樣,簡單精神,沒有絲毫京城富家千金的萎靡之氣,她手裡持著長劍,正朝這邊走來,旁邊還有一個長得很不錯的玄裳男子,手裡也持著劍,風度是挺翩翩的,就是有點眼熟。劉小摯的瞳孔突然放大,失聲道:「闞、闞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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