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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疑雲 文 / 蘆海

    墨染天際,冷月無光。

    李府東廂房的門窗緊緊掩著,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包括廊子上那些若有若無的燈光。

    李硯雲穿著一件牙色摘枝剪秋蘿暗紋褙子,斜靠在五色迎枕上,烏髮隨意的綰著兩個纂兒,散在不盈一握的腰間,除了頭上的一根珊瑚簪子,身上再無任何釵環首飾,這樣素淨的打扮較之平素的嚴妝添了幾分女性的柔美,宛如靜水照花。

    這般絕色無論在何人眼中思及到的都是人間美事,譬如山間望月,石泉烹茶,亦或是紅袖添香,畫眉深淺……

    「擬香,坐到這裡來」,李硯雲輕輕拍了拍湘榻旁側,「你是我最信的過的臂膀,我們姊妹倆關著門不說兩家話,你來好好幫我分析分析。」

    擬香服侍李大小姐已經十餘年了,且她性子柔韌,與李硯雲恰好互補,又聰穎過人,頗得李硯雲的喜愛。兩人雖名為主僕,感情卻篤厚,甚至要超過李硯汐這個親妹妹。通常有人在的場合裡,擬香總是畢恭畢敬,低眉順目,私下裡沒人的時候,她也會時常與小姐同坐一席,**一榻,說說體己話。

    所以擬香並未推辭,剪過燭花後,她就一徑坐到了李硯雲的身傍,貼心的幫她拉了拉搭在腿上的蜜合色袷紗,微笑道:「小姐要我分析什麼?」

    「從錢豐裕一直到闞育,我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不管我做什麼,他好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拿夏贄這宗事來說,明明是我掌握了主動權,查到了止雲,還放了裴夜這條長線,派了闞育去滅夏贄的口,可到後來,卻總是差一步,眼下,夏贄失蹤了不說,連闞育這個死忠主子的殺手也消失了」,李硯雲眸色幽深,滿腹裡都是心機陰謀,滿口裡說的都是朝堂權術,「闞育武藝高強,一般的人不會是他的對手,能對朝堂瞭如指掌,還能調動江湖高手,且能洞穿我與父親的佈局,這個人會是誰?」

    「這個人是誰,擬香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從這個人出現後,沂王跟咱們府,跟小姐之間好像就隔了層什麼似得,說不清楚,但就感覺沒以前那樣信任了」,擬香逆著光,只一雙水眸晶晶閃光,「還有皇上也不再對老爺信任如初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要不是高大人替我們擋著,咱們府還不定什麼樣了呢。」

    「如今整個朝堂被洗去一半,再不是從前沂王與齊王平分秋色的格局了,我們折了吏部與通政司這兩個要緊關口,就等於折掉了官員人脈,通了君上耳目,大洹首輔再不能一手遮天了」,李硯雲緊抿著唇頓了片刻,「眼下父親也不得不勒緊韁繩,收斂的緊緊得,我們在外頭的千頃良田也散還給百姓了,戶部這邊今年秋上估計也撈不著多少油水,禮部又是齊王的人,馬上就要開始的鄉試與明年二月的會試,沂王怕是撈不著半個人了。」

    「小姐著眼的是大處,擬香只能看見小的地方」,擬香雖知大小姐恩寵,但也清楚她的狠辣手腕,即使同席而坐,她說的話也經過細細思量,既不與小姐爭鋒,但也不輸小慧,「小姐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沂王還是很重視小姐的,只是當中有些誤會,只要把誤會解釋清楚了,還怕沂王不聽小姐的麼。」

    擬香這番話處處替小姐著想,但話裡話外卻又都在暗暗提示小姐這個結的關鍵:沂王不信任李硯雲源於這個誤會,只要知道這個誤會是什麼就可以追根溯源摸清楚製造誤會的人是誰,而這個人或許就是給李硯雲設置迷惑的對手。

    比起李硯雲大功干戈逼他現身的法子,這個就顯得容易簡便的多了。李硯雲何等心思,一聽就茅塞頓開,恍然大悟,如在一團亂麻之中找到了線頭,短暫的興奮之後,她面色又忽的一沉,半晌才道:「難道是梅蕁?」

    「梅小姐?」擬香微微訝然,「小姐怎麼會想到她呢?」

    「沂王跟我們李家意見不合,這主要還是我們李家的錯,我們對付榮王確實有私心在內,才會造成齊王做大,與他並肩,可如今的形勢確實是榮王獲益,沂王卻不相信,始終認為我們李家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欺瞞於他,這個就是症候所在。」

    「沂王以前對小姐可是百依百從,沒有半點懷疑,他又是怎麼知道這宗事的呢?」

    「是梅蕁告訴他的」,李硯雲眼中忽的閃過一抹煞氣,「前幾個月梅蕁忽然搬家,沂王頻繁拜訪,我就知道當中的原因了,只不過考慮到沂王的大業,才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哼,說白一點,我就是引狼入室,以為費勁周折讓梅家歸順沂王,就可以更加得到沂王的青睞,沒想到卻被梅蕁橫插了一竿子,我是沒想到,她一個病怏怏的琴師,竟然還有這等手段,是我太小看她了。」

    擬香思忖道:「可是……這好像也不能說明梅蕁就是小姐要尋的那個對手吧。」看著小姐的辭氣面色,她也跟著把「梅小姐」的敬稱喚作了直諱。

    李硯雲默了片刻:「她這麼做只有兩個動機,一個是將沂王的矛頭對準齊王,好留給榮王喘息的機會,第二個就是與我們李家爭功,挑撥我們與沂王的關係,那將來沂王坐上皇位,他們梅家就是第一功臣。」

    「這兩個動機可是南轅北轍呀。」

    「自從梅家同意依附沂王以後,梅蕁與榮王並沒有來往,她若真是輔佐榮王,那他們之間又怎麼溝通呢?而且,上回皇上要查戶部,還是她給的諫言,才保得李家,除掉了定襄伯。」

    「但是,上回趙陵的屍首可是她發現的。」

    「這才是最令人費解的,她要是真的輔佐榮王,那她怎麼會故意冒出頭來,讓我們把懷疑的對象放在她的身上呢,而且上回望海樓的事情,已經打草驚蛇了,她不會不知道我們在查她。」

    「這麼一說,我也亂了」,擬香笑道,「這千頭萬緒,真真假假的,我腦子還真是不夠使了,那我們要不要派人監視梅府的一舉一

    動呀。」

    「梅蕁那邊我們還摸不清楚狀況,暫且擱著吧,她現在是沂王的心腹智囊,若是惹惱了她,吃虧的可是我們,反正榮王那邊,我們不通過沂王,也可以將他剷除」,李硯雲眸色轉冷,「再說了,上回沂王暗中吩咐我搜集梅仲彝的把柄,現在已經到手了,梅蕁要是敢不聽話,那梅家就會萬劫不復。」

    擬香半低著眉,沒有言語。

    李硯雲轉而輕歎了口氣:「不過你說的對,我們跟沂王之間的誤會確實是要尋個時機化解了,不然我們這麼耗費心血替他鋪路,圖什麼呢?」

    「擬香只是淺見。」

    「闞育不管是死是活都已經不重要了,反正繡已經死了,這是他所接觸到的唯一機密,既然這個隱患已除,那闞育充其量也就是顆廢子,無關大礙」,李硯雲端起炕几上放涼了的茶盅,啜了一口,「今晚你去通知關嬤嬤,說我們的人可以撒出去了。」

    擬香起身應了一聲「是」,道:「我等天黑一些再去,時辰不早了,我服侍小姐安寢吧。」

    李硯雲點點首,擱下茶盅。

    擬香服侍著李硯雲躺下,去自己屋中候到三更天後,就換了件深色衣裳出了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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