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嚇昏新郎官 文 / 龍陽君
天空只剩零星飄雪,遠方是晴空萬里。
裴啟迎著陽光瞇起眼,靜靜地望著倉皇而逃的小新郎,在陵園的雪地小路上留下一串串腳印,禁不住翹起嘴角,如他般陰險狡黠地重複了一句:「沒失憶,只是忘記了一些事兒!」
轉身蹲下,裴啟輕撫靜靜立在身旁的龍子卿的墓碑,噙著一抹笑容,那笑容毫無戲謔,全然感激:「老兄,多謝你陪我過了這五年,這個你留下。」說罷,裴啟從袖口取出一張薄紙,輕輕放在墓碑下方的小匣子中。最後看了一眼那墓碑上的大字,躍上馬背,揚長離去。
龍子卿,本王爺倒是想看看什麼叫做「沒失憶,只是忘記了一些事情」!
丹烈雖然是匹老馬,卻銳氣不減當年,只要主人下令,風馳電掣根本不是問題。裴啟只是多加了幾下鞭子,沒出半刻便追上了沿著官路疲憊前行的新郎官。
「上馬!」裴大爺在他身後喊了一嗓。
不料那新郎官彷彿並未聽見,依舊沒精打采走在路邊。頭髮也散了,紅綢棉袍的大襟也歪了,耷拉著腦袋,單單是背影就讓人看出一副喪氣樣兒。
耳背?裴啟納悶,快走了兩步,撓了撓丹烈的鬃毛。丹烈立即會意,走到那新郎官的背後,趁著他還沒發現的時候,低頭啃了一下那新郎官的頭髮。
只是那麼輕輕、輕輕、輕輕的一啃——
新郎官回頭,倏然見到一面大大的馬臉就在腦後,雖然這馬長得不錯,可該嚇到還是得嚇到:「啊——!~」
裴大爺當即痛心疾首:自己只是見到了意中人很高興,不想高興過了頭,開了個玩笑卻把那新郎官嚇得魂飛魄散,心膽俱裂。銅鈴眼幾近瞪爆,一口氣吸的太急。激動的小新郎當即直接背了過去。裴啟嚇得差點也跟著跌落下馬,慌神中接住倒落的人,自己也險些跟著栽倒。
「抱歉抱歉,龍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裴啟連聲道歉,也沒了他當大爺的威武氣魄,一副奴才樣,搖著懷裡昏厥的人:「喂,醒醒,醒醒啊!」
半天不醒。裴大爺只得將人放上馬背,自己也上了馬。探了下那人人中,還好仍舊有氣息,便慢慢駕著丹烈往康碧堂走。
「該死,都怨你,死丹烈!」
雪停了,路邊的雪花漸漸融化,天氣也逐漸冷了起來。
裴啟捏了下新郎官的棉袍,只是單薄的一層棉花。裴啟不知為何。摸著那一層薄薄的棉絮夾袍,竟然一陣心酸,脫下了自己的氅衣給小新郎披在身上。
「你瘦了。」裴啟似在自言自語,一隻手死死摟住懷中的人。將自己身上的體溫一點點傳遞到那人身上,「這就是天意,以後讓我好好彌補你。」
這一句語畢,裴大爺居然又不爭氣的掉了眼淚。莫名地,就是心酸。
五年了,這種絕望持續了五年。突然間幸運降臨讓人難以置信,難道還不能讓我喜極而泣嗎?男人怎麼就不能哭了?裴啟自我安慰著,丹烈彷彿也知道自己犯了錯,沁著頭一路悶頭前行,很快便到達康碧堂。
康碧堂來看病的人很多,庭院裡亂哄哄,裴啟看著『自家』的生意這麼紅火,還真的有點驚訝。宮中太醫對裴啟這種「醫病親民」行為,甚是無語。雖然拿著朝廷俸祿,但免費做了不少勞工,工作量加大了幾十倍甚至百倍,賺的錢卻全進了他瑾凌王的賬下。裴啟也不管,反正沒人敢怒。扛著個大活人進門,在藥房忙活數錢的錢貴心大,沒注意到自家王爺進門。
龍子卿曾經的臥房已經被重修,裴啟就住在裡面。室內傢俱擺設雖然很簡單,但都為紫檀精工雕琢,整個格調看起來大氣簡單。
裴啟直接將人放到自己臥房的床上,蓋好了被子,看著安穩睡在床上的人,有那麼一刻失神。
「五年,是不是又吃了不少苦頭?」裴啟苦笑著發問,半晌,轉身出門。
闔上門的一剎那又禁不住多看了那床上的人一眼。
「王爺好!」
有下人匆匆跟裴啟打招呼,裴啟順便捉了那隻,讓他去喚今日過來的太醫過來。
轉身,便又閃進臥房,守在床邊,寸步不離。
不消一刻,太醫敲門。
「微臣給王爺請安。」
正趕上宇信傑當班。當宇信傑看見裴啟床上躺著的男子的時候,驚得差點叫出來,背後瞬間被一層冷汗遍附:「王爺,這……」
「治不好他,本王今天就要了你的老命。」
「這是子……子卿?」宇信傑色變但聲音未變,細聲細語,一邊詢問一邊給那人把脈。
裴啟沒有應聲。
宇信傑也並不多言,把了脈,將裴啟拉出了門。
「子卿現在脈象非常脆弱,但總體無大礙,只是……」宇信傑欲言又止。裴啟眸光一凜,那股咄咄逼人的煞氣讓他倍感壓力,趕緊繼續道:「只是子卿的情緒也會跟著脆弱,精神頭不會很好,他……可能已經記不起王爺了。」
一語畢,宇太醫跪地,等待著裴啟的責難。
「知道了,勞煩宇太醫親自為他抓藥,補品也要列個清單,其他事宜也寫下來交給我。」裴啟並無惱怒,只是突然像個婆娘樣的絮叨,宇信傑聽了又哭又笑。
「王爺放心,子卿大難不死,今後必有後福。老臣定當竭盡全力,以臣微薄之力效
效勞……」
「得得得,你上次就差不多是這麼說的,結果呢?」
宇信傑連連叩頭,聲聲請求裴啟原諒,退門前還不忘多句嘴:「恭喜王爺!」
室內又只有裴啟和龍子卿兩人。龍子卿那一身火紅的狀元服棉夾袍看的裴啟禁不住皺眉,趁人沒醒,嫌棄兮兮地替他脫下了棉袍。子卿身子輕飄飄,比離開裴啟的時候還瘦。裴啟簡直都怕自己一不小心將他骨頭捏碎,倍加小心。
夾袍很快剝落,居然露出了火紅色的內衫。裴大爺當即有些憤怒——成親不說。還竟然敢搞得那麼喜氣!
怎麼能忍?一口氣脫掉,裴啟拿出自己的月色內衫給子卿換上。
終於,龍子卿一點做新郎官的樣子都沒有了,還是白色更適合他。
裴啟注視著子卿睡熟的臉,和一身的素色內衫,不知不覺身體裡彷彿有一股火焰在緩緩燃燒,毫無知覺的俯下身子,待他清醒,自己早已經吻上龍子卿的嘴。
不行!
裴啟這一步退的直接撞到門上,紅木雕花門被撞出一聲悶響。倚在門上。裴大爺呼吸略發粗魯,用手死命摀住自己的嘴巴。半晌,體內的**才漸漸平息下來。裴啟轉身出門透透氣,但見門外日頭下山,西面天空已被彩霞映紅大半。
太醫果然各個口都比較嚴實。宇信傑親自煎了藥送來後,出門愣是裝作若無其事,該診斷診斷,該下藥下藥,一直忙到傍晚。準時收工。
也就是直到那時,王府裡上上下下,除了瑾凌王,沒有一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
子時。三更的梆子敲起。
裴啟房內已經早已燃起了燭火。
小新郎龍子卿終於捨得醒來,張開眼卻發現所見景致陌生,雖然週遭的香味很好聞,可……自己到底在哪啊?
倏然翻身。抬頭。
那雙銅鈴眼正對上裴啟的黑眸,四目相視,兩張臉近在咫尺。
子卿一愣。發現自己竟然一直枕著眼前這人胳膊睡覺,旋即雙眉緊蹙,灰眸子中透出股嫌棄。
「你醒了?」裴大爺還不太習慣念聲細語跟人講話,但又怕稍微大聲又嚇到這膽小鬼,最大限度的小聲。
結果這一聲問話,裴啟溫柔的像隻貓咪。
龍子卿沒馬上答話,整個人霍然起身,擼了袖管攥起拳,瞪大銅鈴眼大聲:「你想做什麼?」
裴啟錯愕,子卿失憶已經記不清自己,若像以前那樣待他,必定會刺激到他的情緒。想到這,裴啟緩緩起身,理了下皺了的錦袍,無法避免的臭著臉道:「白天的事……抱歉。」
子卿榻上一陣糊塗,半晌,腦袋一拍:「哎呀,我忘記了,我今天成親啊!糟了,你快送我回去,不然我爹娘會宰了我!」
「你爹娘?!」裴啟一驚,眨眼間一步跨到床上,克制自己不用發狠的眼神看龍子卿:「你哪裡來的爹娘?」
子卿一雙大眼先是無辜,被裴啟這麼一問,倒反而有些生氣,又是很大聲:「我沒有爹娘,難不成是石頭中蹦出來的?」
裴啟面色漸變,嘴角抽搐兩下,突然間不想再接話。
就讓我這麼看著你吧!
某人這麼想,某人可不是這麼想。龍公子直接打開話匣,一面說一面用怨憤的用眼神夾楞裴大爺:「你瞧,都怨你,這下好了,成不了親,宋府的人又該來找我們家麻煩了!怨你怨你,你把我劫到這裡,到底是居心何在?圖財還是害命?要錢的話,你得先把我送回去,要命呢,我才不會給你……」
裴啟聽著這一聲聲責備,索性將雙手五指交叉放在腦後,整個人大刺刺躺在床上,彎起嘴角,享受一樣聽著眼前人絮叨。
「你!」子卿看這裴啟怠慢,一拳狠狠打在裴啟肚子上:「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額!」裴大爺被揍出冷汗,齜牙,勉強擠出笑意:「聽著呢。」
「雖然你行俠仗義,幫我逃婚,離開了那臭婆娘,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爹娘我全家都會因為你而遭殃啊!」子卿繼續憤憤道,坐在床榻上,氣的背對裴啟雙手抱膝,只留個背影給裴啟。
裴大爺聽了這話皺眉,終於正兒八經開始說話:「這麼說你是被強媒硬保娶媳婦的?」
小背影兒沒有回頭,氣哼哼的丟出一句:「那又怎樣!」
裴啟的眼中彷彿隱忍著什麼,強壓住一口氣,緩聲緩氣已經變得略顯猙獰:「你還真是命途多舛啊!娶個肥豬一樣的婆娘,不怕被壓死?」
「我不管,你得把我送回去,我還得去跟我爹娘好好解釋,宋府也免不了來挑事,哎,事不宜遲,我們趕快走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