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76你我為敵 文 / 文閣
容思蕎被婆子們拿軟輿抬去了扶瀾院。
容宜州嫌宮裡的太醫來得太慢,又讓容方派人去請了保壽堂的常在長興候府走動的徐老先生。徐老先生在察看了容思蕎的傷口,又搭過脈以後,示意沒有大礙,吃幾貼藥,再好生休養一番,便沒事了!
送走了徐老先生,宮裡的太醫也請來了,在看過容思蕎後得出的結論跟徐老先生無二,只是額外又給了一瓶傷口癒合的膏藥,只說用了這藥,不會留疤。
袁氏對著太醫是千恩萬謝,就差跪下磕頭了!
容宜州親自送了太醫出去。
袁氏則是握住容思蕎擱在被褥外的手,淚落如雨。
「蕎兒,你怎麼就這麼傻啊!有什麼事不能商量著解決,要走這一條路,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娘可怎麼活啊……」
容思蕎其實在徐老先生來時,便醒了,但她不願睜開眼,此刻聽得袁氏傷心欲絕的哭聲,心下一陣悲慼,不由自主的便睜了眼,哽咽著喊了一聲「娘!」
「蕎兒,蕎兒你醒了。」袁氏見容思蕎醒過來,頓時喜出望外,又是雙手合什連聲念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又是一迭聲的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太醫才走,娘這就去把太醫請回來……」
話落,起身便要走,卻是手上一緊,被容思蕎一把攥住了手。
袁氏回頭看向床榻上臉白如紙的容思蕎,小心翼翼的問道:「蕎兒,你別怕,有娘在,娘會替你作主的!」
容思蕎暗暗的歎了口氣,扯了扯嘴角,對袁氏說道:「娘,她們人呢?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人在這?」
袁氏嘴唇微翕,重新在床榻邊的椅子裡坐下。
「你二嬸剛才還在的,後來被府裡的管事媽媽找去了,說是有事請示下。你二叔才送太醫出去,你叔祖父……」袁氏頓了頓,輕聲道:「你叔祖父被你叔祖母請去說話了!」
容思蕎隱隱作痛的腦袋裡嗡的一聲,便炸開了。
在候府這些日子,她都打聽清楚了,叔祖父和叔祖母已是形同陌路,這十幾年,也就是因為容錦回京,才有了幾次不愉快的見面。現如今,叔祖母突然就讓人請了叔祖父去說話,會不會是……容思蕎目光直直的落在袁氏的臉。
「你,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袁氏被容思蕎那樣看著,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輕聲說道:「你別擔心,請來的老大夫和太醫都說了,你只是皮外傷,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她當然知道只是皮外傷了!
她又不傻。再說了,既便為了逼真,她也不至於要把自已腦袋當西瓜似的撞個四分五裂吧?
「娘,容錦呢?」
「容錦?」
袁氏搖頭,「我不知道,剛才亂糟糟的,娘只顧著你,哪裡還能管她,不過我想著,她應該是去見你叔祖母了!」
容思蕎默了一默,對一側侍候的芸芷說道:「你下去吧,這裡不用你侍候了。」
芸芷抬頭看了看袁氏,屈膝福了一福,退了下去,但卻沒有走遠,而是守在了門邊。
袁氏看了,便抬頭對容思蕎說道:「你不信她?」
容思蕎挑了挑嘴角,臉上綻起一抹嘲諷的笑,淡淡道:「娘,這世上除了我自已,女兒不相信任何人!」
袁氏嘴唇微翕,那句「難道連娘,你也不信?」在對上容思蕎額頭上被血洇紅的棉布時,終是沒有說出口。
「蕎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袁氏抬頭看向容思蕎,臉色難看的說道:「我問過芸芷了,說是大白天的,就……」
容思蕎慘白的臉上綻起一抹緋紅,眉宇間閃過一抹戾色。
袁氏說了一半的話,便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
「是容錦,是容錦她陷害我的。」容思蕎輕聲說道。
「這個小賤人,我跟她沒完!」
袁氏猛的便站了起來,拔腳便要往外走。
「娘!」容思蕎厲聲喊住了拾腳便要往外走的袁氏,「您能拿她怎麼樣?就連叔祖父都拿她沒辦法,您又能怎麼樣?再說了,我現在已經這樣了,她答應幫我以正妻的身份嫁進越國公府,您再去把她得罪了,女兒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袁氏身子一僵,人便怔在了原地。
她轉身,目光複雜的看向容思蕎,「你說你叔祖父都拿她沒辦法?」
容思蕎點頭,目光迎向袁氏,「芸芷沒跟你說嗎?叔祖父調動了府裡的死士想要殺她和叔祖母,她不但將那些死士盡數殺死不說,還將人整齊碼放在青檀院外,給宮裡的貴人看!」
殺人,還將人擺整齊了給宮裡的人看!
袁氏只要想一想,都覺得寒風從骨頭縫裡往外吹。
不是不知道容錦的狠,但再狠的女人,也不能面對屍山血海而無動於衷吧?可是,容錦卻做到了!不但做到了,還能像個無事人一樣,談笑風生!袁氏想想都覺得背脊生寒。
但這並不是令她最恐懼的,令她最恐懼的是……袁氏慘白了臉看向容思蕎,「蕎兒,容錦,她,她想做什麼?」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嗎?」容思蕎苦笑道:「她要報仇,而我成了她復仇路上的第一枚棋子!」
報仇?!
袁氏喃喃輕語,那她當容錦的面承認容芳華遇害,是她買兇殺人的,容錦她能放過自已嗎?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當初讓容思蕎來京都就是一個錯誤!
「怎麼辦?」袁氏看向容思蕎,哆嗦著嘴唇說道:「她知道了,容芳華是我買兇殺害的,她不會放過我的!」
容思蕎冷冷一笑,眸光輕垂,淡淡道:「從她手刃袁媽媽的那一刻起,只怕,她就已經知道了。不然,好端端的,她為什麼要這樣害我?」
袁氏聞言,臉上越發白的難看,她一把上前握住了容思蕎的手,「蕎兒,都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娘去跟容錦說,都是雲釉和容芳菲要娘這麼做的,跟你沒關係,娘求她放過你,我可憐的蕎兒啊……」
容思蕎皺了眉頭,嫌惡的看了眼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袁氏。將心頭的不耐壓了下去,拉了袁氏在身邊的床榻上坐下。
「娘,你糊塗了不是!我都已經這樣了,容錦還有什麼能放過我的。」
「你不是說她答應幫你,讓你以正妻的身份嫁進越國公府嗎?」袁氏抬臉說道。
容思蕎點頭,「沒錯,她是答應了,我也按照她要求的都去做了。現在,就看她怎麼做了!」
「你是說……」袁氏狐疑的看著容思蕎。
容思蕎坦然的迎向袁氏猜測的目光,點頭道:「沒錯,是她要求我在長興候府門口撞頭自盡的!」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做?」袁氏驚聲道。
容思蕎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須按她說的去做,不然,我這一輩子只怕連想苟且偷生都難!」
「她,她真就這麼厲害了?」袁氏不確定的說道。
容思蕎哂笑。
厲害不厲害,不是有目共睹嗎?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袁氏皺了眉頭,「我剛才一時情急,當著眾人的面說容芳華的死,是雲釉寫信給我,讓我買兇殺人的!容錦她不會抓著這個做文章吧?」
怎麼不會呢?
容思蕎閉了閉眼,她甚至覺得容錦之所以佈置這一切,就是為了逼她娘親口指證雲釉。有了她娘的指證,不管容芳華是不是容氏女,雲姨奶奶都完了,叔祖母不會放過她的!
但容錦的目標僅僅只是一個雲姨奶奶嗎?容思蕎搖頭,不可能的,容錦的目標絕對不會是一個雲姨奶奶。
「怎麼辦?」袁氏攥了手,一臉緊張的看著容思蕎,「雲姨奶奶是容芳菲的生母,就算是你以正妻的身份嫁進越國公府,容芳菲,她肯定不會善待你的!」
越說越害怕,越說,越覺得眼前就是死路一條!
「娘,你去找雲姨奶奶。」容思蕎忽然開口說道。
袁氏錯愕的看著容思蕎,「我去找她?找她幹什麼?」
「你跟雲姨奶奶說,只要她能說服姑母以正妻之禮迎我進門,你就推翻之前的說詞,說是你氣她對我惡意羞辱而口不擇言的有意報復。」容思蕎說道。
袁氏張大了嘴看向容思蕎,好半響。
「這樣有用嗎?」
「有用,沒用總要試試的。」容思蕎垂了眼瞼,掩盡眸中情緒,「越國公府也好,王箴也罷,都不是女兒想要的選擇,但眼下卻是女兒唯一的選擇。姑母不好想與,容錦又豈是好相與的?如果能跟雲姨奶奶達成合作,我還是更願意同她們同仇敵愷,容錦……容錦太可怕了!」
袁氏咬牙,「好,娘這就去找雲姨奶奶。」
容思蕎點頭。
這確實是個最好的時機。
容錦被絆在青檀院,無暇顧及到她這邊。想來,容錦也不可能想到,她會臨陣倒戈吧?
袁氏匆匆離雲。
容思蕎看著屋內被陽光打上一層金色的地板,唇角綻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容錦,你真以為,一切都得按照你的心意來嗎?
……
「候爺。」
容方匆匆迎上送太醫回來的容宜州。
容宜州點點頭。
容方恭敬的說道:「候爺,老夫人身邊的翡翠姑娘來了,請您去趟青檀院。」
容宜州的目光頓時深諳下來。
他點了點頭,轉身走上通往青檀院的小徑。
容方站在原處,看了好一會兒容宜州的背影,這才搖頭長歎了口氣,轉身去忙自已的事。
青檀院。
玳瑁上前一步,走到端了茶盞淺啜的吳氏身邊,輕聲說道:「老夫人,候爺來了。」
吳氏放了手裡的茶盞,淡淡道:「讓他進來吧。」
玳瑁退了下去,不多時門簾輕響,容宜州身姿優雅的走了進來。
他先是看了眼坐在東窗下,如老僧入定般的容敬德一眼,然後,才上前對吳氏揖手行禮,「孩兒見過母親。」
吳氏點點頭,「找個椅子坐下吧。」
屋外明明陽光燦爛,將滿園子青綠的植物打上一層淺淺的光,使得它們看起來越發的耀眼了些。但屋子裡,卻是一派數九寒冬的感覺。
容錦坐在吳氏身側,一言不發,有金黃的陽光穿窗而入,打在她的臉上,使得她的臉一半明媚如花,一半溫婉如水。
容宜州斂了目光,選了一個靠門口的位置坐下。
一直不曾出聲,如老僧入定的容敬德忽然就抬眼朝坐在門邊的容宜州看了看。
「外面的事,我都知道了,華兒是被除族的,照理說,她的生死與我無關……」吳氏說著頓了頓,「但我們府裡有人買兇殺人,這就不是與我無關的事了!」
屋子裡一時鴉雀無聲。
容敬德坐在那,神色肅穆,眉宇緊緊的皺在一起。
「你是長興候府的候爺,這個家本應該你說了算,但她又是你父親的姨娘,你便是有心肅清內宅,傳了出去,只怕對你的名聲也有礙。」吳氏歎了口氣,淡淡道:「你媳婦是個能幹的,這些看將候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可她一個做媳婦的也不能管到公公房裡來,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我能出這個面了!」
容宜州聞言,抬頭朝東窗下的容敬德看去,默了一默,輕聲問道:「父親,您怎麼想?」
「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容敬德看著吳氏問道。
吳氏垂了眼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她是先帝所賜,怎麼處置,只怕我還得進趟宮商量下皇后娘娘才行。」
容敬德平靜的臉色頓時如同一面鏡子落在地上,被砸了個四分五裂。
進宮商量皇后娘娘?
她怎麼就敢說這樣的話?
容芳華手裡有救太子殿下的奇藜草,雲釉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動手,皇后娘娘知道了,會怎麼想?
「送家廟去吧。」容敬德冷冷開口說道:「這種內宅之事拿到皇后娘娘面前去說,莫污了貴人的耳朵。」
吳氏目光冷冷的睃了容敬德一眼,唇角翹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嘲諷。
「女人一生本就是守著內宅這方寸之地,過著有事說說別人,沒事笑笑自已的日子。又不像你們男人,行走四方,出入朝野,可以光宗耀祖,建功立業,名揚四海。皇后娘娘也是女人,我不與她說這些,難道還跟她說廟堂之事?我敢說,娘娘她肯聽嗎?」
說到底,就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這事鬧到皇后娘娘跟前!
容敬德頓時覺得心裡涼涼的,好似被人當胸潑了一盆冰水。
「你打的什麼主意,我知道。」容敬德道:「吳儀貞,我只問你一句,你當真要為一個死去的女兒,而毀了活著的兒子嗎?你要我說多少遍,長興候府是州兒的,不是我的!」
吳氏點了點頭,她撇頭看向容宜州,「州兒,你是個什麼意思?」
容宜州才要開口,卻感覺到容敬德銳利的目光直直的朝他看來。
不由便想起,當日她匆匆回到府裡,父子二人在書房的一夜長談。
「由來都是狡兔死,走狗烹,皇上心裡對勳貴多有不滿,早就想著要整治朝綱,拿勳貴開刀,現如今勳貴之家,誰不是夾著尾巴做人,生怕行差就錯一步?但不是你小心謹慎就能沒事的,勳貴還是要抱成團的好。越國公府怎麼說與我們都是姻親關係,只要辰王不出事,越國公府便無事,越國公府無事,我們便也可以鬆口氣。」
「你妹妹她畢竟死了,父親不怕跟你說白一點,即便是你妹妹沒死,我也不可能為她對你二妹妹做出什麼處罰來。州兒啊,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有你妹妹在,我們和越國公府和辰王府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這種事,我們不能做!你不為自已,也要為舒兒想一想!」
容宜州垂了眼瞼,輕聲說道:「就依父親的意思吧,把人送進家廟,對外就說,雲姨娘是雲替父親祈福的!」
吳氏聽得這話,靜靜的看了容宜州半響,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容宜州抬頭看向吳氏,還想再說點什麼,但吳氏卻已經撇了眸子,沒再看他一眼。
容錦見吳氏神色間難掩傷心失望,探前握住吳氏的手,拍了拍。
吳氏反手握了握容錦的手,想要對她笑一笑,但臉上綻起的笑,卻是比哭還難看。
「祖母,你別難過了,不是還有我嗎?」
吳氏唇角翕翕。
似是知道吳氏要說什麼,容錦笑了笑,輕聲說道:「祖母別急,只怕我們肯善了,有人還不肯善了呢?」
吳氏聞言,不由便凝目看向容錦,容錦卻是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道:「好了,我就不陪您了,我還有事要處理,回頭再來跟外祖母請安。」
吳氏點頭。
容錦轉身便往外走,在經過門口的容宜州身邊時,她步子微緩,給了容宜州一個淡淡的笑,容宜州身子一僵,不由自主就站了起來。
「錦兒!」
「候爺。」
「你叫我什麼?」容宜州錯愕的看著容錦。
容錦笑了笑,「我叫你候爺啊,怎麼了,不對嗎?」
「可是,我是你舅舅啊!」容宜州啞了嗓子說道。
容錦搖頭,「候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我想你選擇姑息仇人,肯定有你的考慮,我就不為難你了。但我要替我娘報仇,這事也是誰也不能改變的,所以,倘若有一日,你我為敵,還請候爺不必手下留情,因為……」容錦話聲一頓,對上容宜州蒼白至極的臉,一字一句道:「我對你,也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錦兒!」容宜州嗆然出聲。
容錦卻是微微一個頜首後,轉身便大步離開,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孽障!」
一聲怒斥響砌屋宇。
吳氏淡淡的撩了眼容敬德,「容敬德,華兒死了,活著對我來說,本是了無生趣,但現在,不了,我要活得比你長,我要親眼看看,你會有什麼樣的報應!」
……
容錦才回到自已屋子,琳琅便快步迎了上來。
「姑娘回來了?」
容錦點頭。
琳琅便問道:「怎麼樣,商量出個法子來嗎?」
「嗯,不過有人要息事寧人姑息養奸。」容錦說道。
「啪!」琳琅狠狠的拍了桌子,怒聲道:「這都什麼人啊!那可是自已的親女兒,親妹妹啊!就這樣任她枉死?」
容錦拿了桌上的茶盞替自已倒了杯水,淡淡道:「沒關係,別人怎麼想、怎麼做不重要,反正一切不是有我嗎?老天沒眼,我就替它開開眼!」
琳琅聞言重重點頭,「對,姑娘,那可是你親娘,老話不是說嗎,父仇不報枉為人子,你母仇不報也同樣枉為人女!」
容錦頓時一口茶水岔了道,嗆得她連連咳嗽。
偏偏始作惡者,卻一副淡定的不能再淡定的模樣坐在那,還很是不鄙夷的撇了撇嘴角。
「喝水都不會喝,姑娘,你可真是……」
容錦順著針刺一樣的胸口,好不容易停了咳聲,淚水汪汪的看了琳琅說道:「琳琅姑娘,我難道不是一直在報仇嗎?」
「說起來也是噢!」琳琅恍然大悟似的點頭。
容錦搖了搖頭。
頓了頓,琳琅忽的說道:「姑娘,你讓我盯著的那位袁大夫人去了梨香院。」
果然……
容錦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我就知道這母女倆肯定不會那麼聽話的。」
琳琅點頭,確實不聽話。
「藍姨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容錦輕聲說道:「現在就看藍姨那邊進展的怎麼樣了!」
「師父出馬,哪裡還有她搞不定的事!」琳琅撇嘴道:「再說了,這事姑娘又不是第一天安排,早幾天不是就讓師父去跟那位蘇姨娘接觸了嗎?這種對她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相信她肯定樂意的很!更別說,她的孩子還死在容芳菲手裡呢,就算是為自已報仇,她也不會錯失這個機會的!」
容錦點頭。
她也覺得,換成她是蘇鈺彤,她肯定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人說捨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馬,蘇鈺彤如果不想一輩子做妾,她應該明白眼前的這個機會對她有多重要!
……
梨香院。
雲姨奶奶聽了丫鬟的稟報,當即怒聲道:「不見,告訴她,給我滾遠點。」
小丫鬟才要出去稟報。
不想身後響起「辟里啪啦」的聲音,她愕然回頭,便看到袁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一臉怒色的站在她身後,七彩的琉璃簾被她甩得打在門板上「啪啪」作響。
「大,大夫人!」小丫鬟哆嗦著嘴唇,慌忙屈膝行禮。
袁氏卻是看也不看,逕自朝同樣一臉怒色的雲姨奶奶走了過去,「雲釉,你還真是不見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誰讓你進來的?你給我滾出去!來人,來人……都是死人嗎?還不把這個瘋婆子給我趕出去!」雲姨奶奶指著幾步便走到她跟前的袁氏,厲聲對屋裡的丫鬟婆子喝道:「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養你們有什麼用,連個人都擋不住!」
被喝斥的下人連忙圍了上前,手忙腳亂的想要把袁氏請出去。
但袁氏必竟是大房的夫人,雖然隔著一房,但這些人也不敢下重手,除了好言相勸外,就是將她和暴跳如雷的雲姨奶奶隔開。
就在一片忙亂中,雲姨奶奶屋裡的大丫鬟,紅裳急急的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蒼白的走到雲姨奶奶身邊,附在她耳邊輕聲言語了幾句。
「什麼?!」雲姨奶奶一聲驚呼。
屋子裡的吵吵嚷嚷頓時便因著她這一聲驚呼,而靜了靜。
雲姨奶奶紅了眼睛盯著紅裳,哆嗦著嘴唇問道:「你,你說的都是真的?老候爺他,他真要把我送進家廟?」
紅裳白著臉重重點頭,「消息是從青檀院那邊打聽來的,永寧郡主已經出來了,老候爺和老夫人,候爺還沒出來!」
雲姨奶奶眼前一黑,人便往地上栽去。
「老夫人!」紅裳撲上前,抱住了往地上栽的雲姨奶奶,嘶聲道:「老夫人,快讓人給姑奶奶遞個信吧,不然,就遲了。」
雲姨奶奶被紅裳那樣用勁一勒,昏昏沉沉的腦袋頓時便清醒了不少。
她掙扎著站好,一迭聲道:「對,對,快讓人去請姑奶奶回來。」
紅裳應了一聲,便要往外跑,打發人去送信。
一道聲音卻是喝住了她。
「慢著!」
袁氏推開擋在她跟前的那些下人,走到臉色難看的雲姨奶奶跟前,冷冷道:「你就算找了容芳菲回來又有什麼用?」
雲姨奶奶驀然抬頭看向袁氏,想著,肯定是容敬德聽信了袁氏的說詞,這才要把她送進家廟的,頓時恨得她猛的就站了起來,抬手便要雲撓袁氏。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的我……」
袁氏抬手捉住了雲姨奶奶張牙舞爪的手,咬牙道:「雲釉,你發什麼瘋?你不想被送進家廟,就好好聽我說話!」
像個瘋子一樣的雲姨奶奶頓時便安靜了下來。
袁氏放開捉住的雲姨奶奶的手,回頭對屋裡以紅裳為首的下人道:「都出去,我有話單獨跟你們老夫人說。」
紅裳朝雲姨奶奶看去。
雲姨奶奶點了點頭,紅裳這才屈膝福了福,帶著屋裡的丫鬟婆子齊齊退了出去。
她也不敢走遠,也不敢靠得太近,就在廡廊下站了,既能防止別人偷聽,也能讓自已聽不到屋裡說些什麼!
屋子裡,袁氏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一套的青花纏枝紋茶具,倒了杯水,幾口喝盡,將手裡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擲,這才回頭看向正又氣又急瞪著她的雲姨奶奶。
「雲釉,老候爺為什麼要送你去家廟,你知道嗎?」
雲姨奶奶聞言,恨聲道:「你還說,還不是因為你!」
「沒錯,確實是因為我。」袁氏點頭道,「那你想不想讓我收回那番話呢?」
雲姨奶奶聞言頓時一臉戒備的說道:「你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我就想讓越國公府以正妻之禮迎了蕎兒進門。」袁氏說道。
「你做夢,你想都別想!」雲姨奶奶當即便罵道:「我的箴兒怎麼能娶一個婚前就失貞的女人進門?箴哥兒的媳婦可是未來的越國公夫人,是宗婦,她容思蕎也配?我呸!」
袁氏恨不得上前再給雲姨奶奶幾個大耳光,她深吸了口氣,才強忍下了那股怒火。
「那行,那你就去家廟吧,我找容錦去,她現在可是一品的郡主,大不了我拼了這條命,到皇上跟前告御狀就是。我家蕎兒有個好歹,王箴他也別想全須全尾的活著!」
袁氏話落,轉身便走。
雲姨奶奶一聽袁氏要去找容錦,顧不得多想,急急跑上前,一把拽住了袁氏,「你站住,誰容許你去找容錦的,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傷害我的箴哥兒,我就跟你拼了。」
「你跟我拼了?你拿什麼跟我拼?你一個都要被送進家廟的人了,你還來跟我拼?你自求多福吧!」袁氏一把推開撲上前來的雲姨奶奶。
「袁芮媛,你會天打雷劈的!」雲姨奶奶被袁氏推倒在地,她乾脆就抬手抱住了袁氏的腳,哭喊道:「我求求你,你放過我的箴哥兒吧,放過我的菲兒吧,不是菲兒不想讓蕎兒進門,是越國公,是越國公不肯啊……」
「我放過你,誰來放過我的蕎兒?」袁氏瞪了雲姨奶奶,怒聲罵道:「你們做下的孽,為什麼要讓我的蕎兒來承擔這惡果。十三年前你們毀了容芳華的婚事,十三年後又謀了她的命,要天打雷劈的也是你們!我告訴你,雲釉,你讓我找人弄死容芳菲的信我還留著呢,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拿著它去大理寺,我讓世人都看看,聲名在外的越國公夫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連自已的親姐姐都放不過,這樣的人老天不收,總有人會收的吧!」
「不要,不可以,你不能這樣做……」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做!」袁氏面目猙獰的看著地上抬頭朝她看來的雲姨奶奶,「我統共就蕎兒這麼一個女兒,她都要死了,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我現在就去,我去找容錦,我把信給容錦,容錦她可是聲聲唸唸的想要替她娘報仇!」
袁氏大力的掙扎著。
越說越覺得自已委屈,越說越覺得不如大家一死了都乾淨!
雲釉眼見得袁氏便要掙開了她的手,聲嘶力竭喊道:「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還不行嗎!」
大力的掙扎的袁氏就好似突然被當頭敲了一棒一樣,整個人僵在了那,然後身子一軟,無力的癱軟在地上,臉上的淚水「嘩嘩」流了下來。
蕎兒,你聽到了嗎?
雲姨奶奶抬頭看著突然就一改厲色,而委屈得好似受了天大冤枉的袁氏,恨恨的撇了臉。心道:你有什麼好哭的?你都如願以償了,還有什麼好哭的,只可惜了我的箴兒,卻要娶容思蕎這個娼婦進門!
「我會找人去跟菲兒說,但是你得答應,你去老候爺面前承認,之前的那番話都是你污蔑我的!」雲姨奶奶盯了袁氏說道。
袁氏哼笑一聲,她抬頭,淚眼朦朧的看著雲姨奶奶,「你當我是傻的嗎?我去老候爺面前承認了,你回頭賴賬了怎麼說?」見雲姨奶奶要開口,袁氏抬手阻止她,斷然說道:「你去家廟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成行的,少說也得有個兩三日,這兩三日,你跟容芳菲把話說妥,讓她請了媒人上門,不然,我就把信交給容錦。」
「你也知道,容錦救了太子,皇后娘娘對她很是感激,想必不會介意替她報殺母之仇的!」
「袁芮媛,你可別忘了,真正買兇殺人的是你!你以為容錦會放過你?」雲姨奶奶恨恨的說道。
袁氏臉上綻起一抹蒼涼的笑,她目光定定的看著雲姨奶奶,「雲釉,你還不明白嗎?我和你都是母親,都只有一個女兒,你能為容芳菲做的,我也能為會蕎兒做。甚至你不能做的,我卻能做!」
雲姨奶奶被袁氏說得一噎。
話說明白了,袁氏也無意久留,想著容思蕎那還等著她的消息,從地上爬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理了理散亂的髮髻,回頭看了眼猶自癱在地上的雲姨奶奶。
「雲釉時間不多了,你得抓緊!不然,魚死網破!」
「你……」
雲姨奶奶抬頭恨恨的看向袁氏,袁氏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趾高氣揚的走了出去。
梨香院的這一場鬧劇,很快便傳遍了長興候府。
自然,每個人對待事情的反應也是不一樣的。
容錦聽了,只不過是笑了笑。
「姑娘,你不好奇她們後來達成什麼協議嗎?」琳琅問道。
容錦翹了翹唇角,搖頭道:「沒什麼好好奇的,無非就是雲釉不想雲家廟,接受了袁氏的威脅,答應幫著她說服容芳菲讓王箴以正妻之禮迎娶容思蕎唄!而袁氏則去找容敬德,承認她是一時氣憤口不擇言,惡意中傷雲釉,請求容敬德不要讓雲釉去家廟。」
琳琅看著三言兩語就把整個事情給概括了的容錦,搖了搖頭,歎息道:「不知道,有一天,她們知道,她們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姑娘你算計好的,她們會不會恨不得一頭撞死。」
容錦翹了翹嘴角。
一頭撞死嗎?
那也太便宜她們了吧?
「琳琅,我其實一直覺得死是一種最慈悲的懲罰,而讓她們活著,活得生不如死,卻又不能去死,才是最快意的報復!」
琳琅看著笑容溫婉無害的如同陽光下的小雛菊的容錦,狠狠的搖了搖頭。
她不要得罪姑娘,得罪姑娘太可怕了!
「你們說什麼呢?」
身後響起藍楹含笑的聲音,還在門外就聽到你們說「死啊,活的,這是又出什麼事了?」
「師父回來了!」琳琅跳了起來,迎著藍楹走去,人還沒到跟前,一迭聲的話便說出來了,「師父,怎麼樣?那位蘇姨娘是不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她答應了跟我們合作嗎?」
藍楹抬頭推開琳琅湊到跟前的臉,對看到她回來,站了起來,正笑盈盈看著她的容錦說道:「姑娘,蘇姨娘說她知道了。」
知道了?
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
琳琅朝容錦看去,容錦卻是朝藍楹笑了笑,說道:「辛苦你了,藍姨。」
藍楹搖了搖頭,問道:「我出府的這段時間,是不是府裡又弄出什麼精彩的事了?」
琳琅一聽,連忙把袁氏去找雲姨奶奶,兩人打了一架,然後又關在屋子裡不知道商量什麼壞主意的事說了一遍。
藍楹聽完,便朝容錦看去,目光難掩笑意。
……
容思蕎在聽完袁氏的話後,長長的吁了口氣,卻是半響也不曾說一句話。
「蕎兒!」袁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垂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容思蕎,輕聲道:「你怎麼了?這不是好事嗎?你怎麼還是不高興的樣子呢?」
容思蕎歎了口氣,抬眼看向袁氏,「娘,我總有種不安的感覺,你說我們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袁氏聞言,連忙上前,在容思蕎身邊坐了,拍著她的手,道:「你別多想了,不管是對還是不對,都已經做了。再說了,娘也想過了,容錦那個小賤人心狠手辣,我們跟她合作,無異是與虎謀皮。可同你雲姨奶奶就不了,她有把柄在我手裡,就算是你將來嫁進去了,她們也不敢把你怎麼樣!」
「再說了,你長得也不差,只不過現在事情鬧大了,弄得世子沒臉罷了。可等你們真成親了,你小意溫存的哄他一哄,拿出些手段來,再把嫡長子生下來,娘再讓人去江南替你選幾個人回來,幫你把世子留在屋裡。日子長了,世子哪裡還會記得今天的事,人心都是肉長的,這日子啊慢慢的總會越過越好的!」
容思蕎點了點頭。
不這樣還能怎樣呢?
只是,想到這些日子的狼狽不堪,心裡終究是有些意難平!
想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容錦,一時不由恨得咬牙切齒,怒聲道:「我到要看看,她容錦能有個什麼好下場!」
袁氏冷冷笑道:「你別急,不用你動手,你姑母頭一個就是想收拾她的人!」
容思蕎點頭,眸子裡陰鷙的氣息卻是幾乎能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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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總算是提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