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沒能下達的命令 文 / 小知閒閒
雖然現在發現鬼子還有一具擲彈筒,可是仗該怎麼打還得怎麼打。
胡義劈手奪了羅富貴手中的機槍彈夾:「騾子,現在你去北邊,做歪把子機槍手。」
「哎。啊?」羅富貴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全身一晃蕩:「這……興許那歪把子已經炸壞了呢,再說我……」
「就按照我事前規定的,與我交替吸引敵人火力,讓老羅石成他們找機會。」胡義根本就不管羅富貴說什麼,直接對他確定任務。
「胡老大,那個我……哎呦!」羅富貴還想找理由來推脫這個光榮的機槍手職務,不料胡義二話不說直接踹了他一腳,羅富貴連滾帶翻就出溜下了後坡,坡上緊跟著傳來胡義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現在就去!」
踢跑了羅富貴,胡義一邊往手中的彈夾裡壓子彈,一邊朝側面坡頂的觀察位上喊了一嗓子:「馬良。」
轉眼工夫,馬良就飛跑到跟前:「哥,啥事?」
「下一輪開火,你給我仔細瞅好了,必須把擲彈筒的位置找出來告訴我。」
「這……那玩意躲在車後頭,我瞅不見啊?」
「那我不管,你自己看著辦!」
馬良無奈地抓了抓腦袋,掉頭就往回跑。
……
羅富貴夠摟著熊腰,慢慢騰騰地爬上了北側山梁。二連的兩個機槍手早死透了,屍體側面兩米遠一個黑乎乎的淺坑,那就是彈著點。先偷偷往下面的路面上看了看,確認安全,羅富貴才伸手把歪把子機槍扯了下來,然後從屍體身上掏摸子彈。
除了子彈,屍體上的其他東西羅富貴全都沒動,自從參加八路軍以來,這是破天荒頭一回。雖然死的是兩個二連人,畢竟和自己是一個坑裡的,就算他們身上有什麼,那也是遺物了,不涉及覺悟,這是普普通通的良心問題。不管是錢財還是物品,事後都該由二連人來收了,轉送死者家人,如果他們有家人的話。
歪把子機槍,槍托是歪的,偏向右側,由此得名。羅富貴沒用過,但是胡義給他講過用法和特點,這玩意不如捷克式,最失敗的就是供彈方式,沒有彈夾,也不用彈鏈,非弄成個彈斗供彈,五發的子彈橋夾一次最多能裝進六排,就是三十發。
如果旁邊有副射手協助裝填的話,倒是能保證持續射擊不用間斷,可是彈斗供彈機構複雜,故障率就高,彈斗裡有油刷,子彈必須要先刷油潤滑後,才能用,否則經常卡殼,用著麻煩。如果彈斗裡落進灰土沙子什麼的,那就更鬧心。
翻來覆去,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羅富貴把這挺歪把子檢查了三遍,愣是什麼毛病都沒有,哪哪都好使,喪氣不?十分無奈地長歎一口氣,羅富貴開始往機槍彈斗裡壓進子彈橋夾。
……
馬良趴在隱蔽的觀察位上,愁得一個頭兩個大,一輛輛糧車裝的滿滿當當,一輛輛挨著不遠停在路上,總共二十輛,擲彈筒又低又矮,操作也不用站起來,只需要在確認目標的時候稍微探頭看看就行,怎麼找它?
憑聲音?擲彈筒發射的聲音不太大,周圍槍聲一片的時候,分辨出來得費不少力氣,關鍵是就算聽到發射聲,也只能確定大概位置,哪能猜得出它躲在在哪輛車後面?
等著看它冒煙兒,也不行。擲彈筒發射時沒多大煙霧,比普通的槍口煙多不了多少,馬良估計,就算自己瞪瞎了雙眼,也看不出來,這不是難為人麼?再說了,就算知道它在哪個車後面又有什麼用,手榴彈扔不到那麼遠,子彈又不會拐彎,咋打?
所以,馬良也十分無奈地長歎一口氣,蔫了。
噠噠噠噠噠……猛然間,南段山樑上響起連續急促的機槍聲,胡義開火了,第三波打擊開始了,也說明老羅和石成操作的大抬桿又一次裝填完畢了。
類似第二幕的劇情重演,胡義的機槍彈道順著路開始撒歡兒地跑,躲過彈著點的鬼子和偽軍探出頭來回擊,從上頭看下去好像一排正在起伏的人浪。
胡義再次被壓得堅持不住,停槍後撤,這次撤的時候他沒敢起身,而是斜向側面翻滾著滑下來,就是擔心會被擲彈筒照顧,儘管已經到了後邊也一直使身體貼近地面,減少爆炸破片的被彈面。可是,擲彈筒沒來。
終於輪到自己出場了,羅富貴哭喪著臉自語道:「姥姥的,來就來吧,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噠噠噠噠噠……北端山樑上響起了歪把子機槍聲,可是從下面看上去,似乎……沒人?
這羅富貴特意找了一個土坎,他把機槍是架出去了,人還蹲在土坎後呢,舉起一隻右手反抓著槍柄,用大拇指扣扳機,也就是說,這貨只露著一隻手在上邊呢!
甭管怎麼著,槍口是大概地指向路面的,槍托後面沒有力量抵消,導致這挺射擊中的歪把子機槍連蹦帶晃,也就羅富貴這個手勁兒夠大的還能控得住,換個人來這個用法,機槍早就蹦飛了。
這用法,彈著點就別提了,洋洋灑灑天女散花,路面上有,路邊有,糧車上有,拉車的畜牲也中彈兩個,最後連東邊開闊地中隱蔽的二連附近,也被照顧了幾發,要不是一直在觀察著戰場,高一刀得懷疑鬼子是不是發現二連了。
不過,鬼子和偽軍們可顧不得這些,他們也看不清山樑上邊的細節,二話不說就還擊開打。但是心情與剛才對南邊捷克式的還擊不同,尤其是偽軍們心中十分忐忑,提心吊膽地還擊。
南邊那挺捷克式打得那叫橫平豎直,一筆一劃,像是一條凶悍的狂奔之蛇,彈道落點可以用優美絕倫來形容,打出的子彈落點間距均勻得像尺子,可以用來丈量路面了,那不該是一挺機槍,更像是一支筆!所以有規律可循,躲過去就不再擔心。
現在南邊這歪把子則是另一回事了,全無章法四處漏風,前一發子彈還遠在天邊,下一發子彈就近在眼前,什麼時候該躲?什麼時候該露頭?全沒法判斷。偽軍們覺得這更像是一場賭博,扔骰子比大小,看誰運氣爛!鬧不鬧心?
三十發子彈一股腦打空,羅富貴毫不猶豫地把伸在上頭的歪把子扯下來,貓著腰,撒開腿就橫著往一邊跑。胡老大講過迫擊炮和擲彈筒的彈道,這是反斜面上,往下跑也難保不中獎,橫著挪才保險。可是,擲彈筒仍然沒來。
鬼子的擲彈筒怎麼了?來不及打?不是。兩個擲彈兵得到了曹長的命令,這次要優先照顧對方的『先進武器』,也就是大抬桿。
就在羅富貴的機槍即將打空之前,老羅和石成已經把大抬桿再次伸出來了,目標直指一挺鬼子機槍。
轟——
一個巨大煙圈如期形成,隨後,路面上的一片範圍瞬間變得烏煙瘴氣,傳出嚎叫。
彭——彭——彭——
間隔幾秒,某輛糧車後面連續響起三聲輕微的爆破聲,擲彈筒朝著山樑上冒出煙圈的位置快速打出三發榴彈。
轟——轟——轟——
抬著笨重的大抬桿,剛剛撤到坡後的老羅他們幾個人附近三次爆炸。
這幾個人都沒什麼戰場經驗,更沒危機意識,第一發榴彈在附近爆炸的時候,幾個人居然還直挺挺地沒反應,還在圍著大抬桿忙活,有的人是被嚇得有點懵,有的人是為了顯擺自己從容無懼,波瀾不驚。結果第二發距離更近,緊跟著第三發就落在他們旁邊。
石成當場被爆炸的衝擊波掀翻,直接滾落到坡底,沒了動靜;兩個人當場掛了彩,躺在地上哼哼,老羅和另外兩個沒什麼事,只是耳朵裡嗡嗡響。這一下,總共六人的青山村游擊隊轉眼報銷了一半。
到目前為止,時間大約有十分鐘,原本可以讓大抬桿再來一下,現在看來不行了,敵人有擲彈筒,這麼打的話,誰占誰的便宜可不一定。胡義深深皺起眉頭,開始往彈夾裡壓子彈,看來只能打到這了,劉堅強那位置附近插著一根小樹,只要把那棵小樹放倒,高一刀就知道九班不會繼續。此刻胡義在猶豫,是現在就讓流鼻涕給二連信號,還是把這幾分鐘時間靠光?
山頂上,荒草後,馬良鬱悶地垂下了頭。連續三響,都聽到了,就來自正面坡下的路上,可是根本無法確定擲彈筒是在哪一輛車後頭。
山樑上再次靜了,鬼子曹長也看明白了,除了那個先進武器,南邊那挺捷克式機槍也了不得,雖然打了兩陣他都沒傷到人,可是他的目的很明顯,就是為了吸引自己這邊的機槍還擊,為那先進武器創造條件,他那彈道打得太均勻了,是機槍高手。憑經驗,鬼子軍曹猜測那個機槍手肯定還在那位置後頭不遠,也許在裝填,也許在準備再次上來耍鬼把戲。既然是這樣,你也別想好過了!
彭彭彭……擲彈筒的發射聲突然打破安靜,連續發射五發榴彈,從胡義兩次探頭的那個山頂位置,從上到下,在山梁後頭,拉開間距順次五個落點。擲彈兵得到了曹長的命令,給胡義補送了禮物,特殊照顧!
第一個爆炸位置就在胡義曾經的射擊位置,幾秒鐘後,第二發榴彈向後延伸了十幾米爆炸,又幾秒鐘後,第三發落在已經臥倒的胡義身邊不遠,揚起碎石一片,震得胡義腦袋裡嗡嗡作響,第四發和第五發依次向下開始遠離。
馬良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仍然看不出任何線索,耳朵都揪成喇叭了,仍然無法確認位置。他的雙眼不停地從那幾輛糧車之間掃過,一遍又一遍,挨輛車細看,最終還是無奈地垂下了頭。靜了一會,猛然又抬起來,瞪大了眼睛朝下看,目光死死鎖定一輛糧車。
所有的糧車後頭都有三五條槍伸出來對著山梁,只有那一輛,僅有一個鬼子露頭架著一支步槍,糧車擋住了那麼寬的一塊,怎麼可能只有一個人?那後面就是擲彈筒,一定是!
馬良撤下了觀察位,大步流星地奔向坡後的胡義。
「哥,我找到它了,就在第十二輛車後頭!」
「嗯。」
「哥,你……你怎麼了?」馬良忽然發現胡義不太對勁。
……
整個頭都在疼,由內到外,然後再由外到內,一遍又一遍無盡地輪迴;光線似乎有些暗淡,暗淡得逐漸分辨不出顏色,只剩下黑白;腦海裡不停地迴響著聲音,很嘈雜,像是轟鳴,又像是哭喊,像是來自地獄。
胡義覺得自己好像還有什麼事沒做,卻想不起來那是什麼事,隱約中,嘈雜的腦海中似乎聽到一個聲音說:「就在第十二輛車後頭!」
木然地提起機槍,一步步走上山梁。可能……這就是我要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