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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花開金甲赤帝快刀 文 / 財色

    唐老看著眼前鋪開這局殘譜愣愣出神。那些當年的記憶潮水般衝進他的腦海裡,老物件往往都是這樣,本身大概不值一,可在走過那段年華的人眼裡,這些東西遠比金山銀海來的貴重。

    鋪開的棋盤格裡某些交叉點上用紅色標注著淺淺的漢字,仔細觀察可以分辨出上面寫著一些棋子的名字,例如紅象、黑士之類。可讓人看不明白的是,紅帥的楚河漢界對面竟然標注著紅象,而黑象也蹲在黑將的河對岸將整個棋盤襯的奇葩至極。

    唐老指著過了河的黑象說道:「要不然說就要多學習。你看,這個黑像是我的,之前的一步是我飛象過河一腳踩死了這邊的守河卒,還自認為這是難得一遇的妙招,哈哈!」老人彷彿記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臉上的老褶子飛速綻開,張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那這個呢?」曲指著棋盤上某個角落裡奇怪的寫著黑炮紅馬四個字的交叉點。每個點都只有一個字,這才叫殘局,哪怕不符合規則也仍然方便後人復盤,可這一個點上兩個棋子該怎麼辦?摞在一起?

    唐老笑得愈發開心:「我當時用的黑子,飛象過河之後就輪到對面了。可他剛跳馬吃了我的炮,我就告訴他那我下一步可就用象踩你的車了,他哪能同意,忙不迭的就把馬挪了回。正在猶豫的時候,外面陣地上的炮就響了,我是衝鋒隊他是通信兵,這棋自然就下不完了,最後這張棋盤估計是他在山洞裡抽空畫的,我就知道這個傢伙心細,連這點小事都忘不了。」

    曲呵呵一笑,不知從哪裡變出一盒象棋遞給唐老說道:「唐老,來一盤?」

    出乎意料的,唐老搖搖頭說道:「不玩。」毫不客氣的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之後老人繼續說道:「能讓那個老傢伙拜託來的人,肯定是他認為輸不了的。我倆兩個臭棋簍子,能贏了他自然也能贏了我,這種自取其辱的事還是算了吧。不過這張棋盤格你可以留下,順便告訴我,你究竟想要點什麼?」

    曲先將手中的老舊棋盤遞給唐老,又接過老人的杯子穩穩的加水,將杯子遞還給老人的時候,曲輕輕的說:「唐老,我要的東西太多太大,要不然,還是您告訴我能給我點什麼?」

    唐老瞇著眼睛盯著站在一旁體型瘦削的曲,彷彿又見到了十幾年前某個也是如此安靜的清晨,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也說過同樣的言語。

    「那個老頭子都和你說過什麼?」唐老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

    曲微微一笑說道:「沒說什麼啊。就是說您喜歡黃鳥但不喜歡太笨的傢伙,喜歡喝茶卻口味偏輕,喜歡這張老籐椅,可是總捨不得躺太久。總而言之,您喜歡聰明淡定的傢伙,還有些戀舊。」

    「您看,我正好符合您的口味。」曲自嘲的又跟上一句。

    老人被最後一句話弄的啞然失笑,走到樹邊輕輕敲了敲籠子說道:「你們兩個聽到沒有,你們不算太笨的傢伙。」說完指了指已經被放在籐椅上的殘破書卷說道:「你看到了吧,彭郁是我的學生。」

    「嗯。」曲應聲道:「沒來之前趙老就告訴過我了。說您是彭郁的老師,對了,彭郁的兒子和我是好朋友,算起來,我該叫他一聲彭叔叔。」話雖這樣說,可在說到彭郁兩個字的時候,曲語氣裡沒有絲毫尊敬。

    唐老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卻沒有點破,只是繼續說道:「那老趙就沒告訴你,我手裡的資源當時給過彭郁,可是最後的結果是彭郁失蹤了?」老人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你看過武俠小說吧,傳內力的最低要求是對方能抗住,萬一出了問題,最低也是走火入魔。」

    曲點點頭說道:「唐老,您說的這些我都懂。如果不懂,趙老也不會指引著我來找您。我有點不成熟的想法想同您聊聊,您聽聽看?」

    唐老微微頷首,指著一旁的矮凳示意曲坐下說,而他自己則重重的躺倒在那把老舊的籐椅上,沒有一絲憐惜的壓出吱吱嘎嘎的響聲。

    曲看著老人的舉動瞳孔微縮,但仍然語氣波瀾不驚的說道:「唐老,我知道您對現在太多的人和事不滿意,在這個院子裡養鳥品茶也是聽了當年一位鐵口神斷的勸告。這是您的選擇,我不會勸告也自然不會評論什麼對錯。可有一件事我想問您,當年將您手裡捏著的這些東西交給您的老人,就是為了讓您把這些陪著花鳥蟲魚帶到棺材裡?」

    唐老面上的慈祥和微笑化作一臉冷意,輕輕嗤笑一聲之後老人說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把這些東西找個衣缽傳人交出去?你沒經過那段日子,當年彭郁比你人脈廣門路多,也比你成熟的多,可結果怎麼樣?我手裡這些東西在你們看來是關係到家國大業的生死簿,可在我看來,這卻是甩不掉的催命符,誰敢接手我本應該樂不得的借勢交出去,可我這個半截黃土埋脖子的老頭又能活幾天?這點罪,還是我替你們扛著吧。」

    曲輕笑,來之前他就聽他嘴裡的趙老說過這個老人的固執和堅持。一半是因為不放心,另外一半,是對彭郁這批孩子的愧疚。趙老說,老唐前半輩子沒欠過誰,都是別人欠著他的,可這後半輩子彷彿命中注定要委屈著憋悶著。當年那個鐵口神斷對唐老的那句話是守小天地心自寬,可老唐哪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自認為找到彭郁做衣缽傳人可以避開那如同讖言的鐵口,可哪知道彭郁彷彿承了他的命運,沒有太多動作就悄無聲息的消失,這讓老人近些年來一直彷彿背負著大大的靈棺,壓得透不過氣來。

    「唐老,我來之前找到趙老。他讓我去找之前給您斷過命格的老爺子,我去了。」說到這曲故意頓了一頓。

    果然,這句話讓唐老有些緊張,他急道:「這陣你還賣什麼關子?有話快說!」

    「趙老說您脾氣火爆,這麼多年喂鳥喝茶都改不了,果不其然啊。」曲先感歎了一句,看到唐

    老馬上要爆發的態度連忙說道:「那位大師沒在家。門口兩個下棋的老人自稱是他徒弟,告訴我大師留給我一張字條,我也給您帶來了。」

    接過字條,唐老先是確認了字體後才認真的看了上面的內容。看完後老人如釋重負,揉爛了手中的字條輕輕一笑道:「他還真看得起我啊。」說完話頭也不回的向屋內走去。

    曲彷彿早有準備的也站起身來跟在老人身後,走的時候仍然沒有忘記抄起一旁的茶壺和茶杯,而那本殘破的舊書被吹散在一旁,再也無人理會。

    那張被揉碎了的字條靜靜躺在院子的一角里,被不大的風吹起在地上輕輕滾動。滾到了籐椅腳下,被老舊的木條擋住再無動靜。而那本殘破的書籍被風吹開,隱隱約約漏出彭郁兩個字來,不規則展開的書頁彷彿一張咧開的大嘴嘲笑著地上揉成一團的字條。字條自然有字條的尊嚴,只有它自己才知道,那個剛剛面色沉靜的少年為了寫出這幾個字撕毀了多少它的同伴。可字條不懂的是,這幾個字就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破長安花開金甲,斬白蛇赤帝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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