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剜心 文 / 專注HE一百年
41、
「子畫,來。」女子笑得溫柔,「這麼多年來,是娘對不起你。」
她眼中似有晶亮的光閃爍,女子繼續說著:「你看,你都長這麼大了,娘還沒有送過你什麼禮物。」
她停了下來,直勾勾地盯著張子畫,直把子畫盯得想轉身逃去,這才又溫和一笑,站起身來向前走去,手中套著的紅線晃晃悠悠的。
有血腥的畫面一閃而過,子畫好像覺得,有那麼一刻,眼前的白衣女子化成了厲鬼,而她手上用紅線穿起的玉鎖,就是寒光凜凜的鎖鏈。
不,不要。
走著的人好像看透了子畫的心思,漫不經心地扯出一抹笑容:「怕什麼,我是你親生母親。」
「我,親生母親?」子畫茫然,眼瞳直直地向前看著,毫無焦距地往前走,像個任人擺弄的木偶。
「對,我是你的,親生母親。」女子的聲音越來越輕,好像搖籃曲一樣的輕柔,和暖。
她執了手中的紅線,到了子畫近前,緩緩緩緩地,套在了子畫的脖子上。
而後,她輕輕地笑了,像是滿足了什麼心願似的,吁了一口氣:「娘對不起你。」
指尖紅線一觸即散,而後慢慢變得堅硬似鐵,竟然真的是鎖鏈,沉重地掛在子畫脖子上,從上往下蔓延,鎖鏈像是長了眼睛,捆粽子似的把子畫包裹起來。
白衣女子的手,輕輕碰到了子畫如玉的面頰:「不要恨娘。」
為什麼不恨?怎能不恨?
子畫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她很美,像自己無數次夢見的樣子,白衣翩然,掀起彩蝶飄零,風吹落花。
她掙扎了一下,卻又怎能掙脫掉鎖鏈,鎖鏈反而越來越緊了。
這就是自己的母親,她送給我的禮物。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對我。
女子的臉一下子扭曲起來,猙獰地像個厲鬼:「為什麼?」她頓了頓,恢復了原來的形貌,音色柔得像個真正的母親,「因為,是你,毀了我的家。」
「是你,讓我們夫妻分離;是你,讓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她越說越激動,到了最後,聲嘶力竭地蹲了下去,「如果不是你,我如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恨我?」子畫皺了皺眉,點了點自己的嘴唇,天真的模樣惹人憐愛。
女子捂著臉笑得有些瘋狂:「是的,我恨你,我的孩子。」
「如果說,我想要你死呢?」女子重新站了起來,小蔥般修長的手指撫上子畫脖子上的鎖鏈,輕輕一扯。
子畫「嘶」了一聲,脖子上頓時留下一道紅痕。
尖銳的疼痛刺激得她從混沌中醒來,她的眼神從懵懂無措,變得銳利。
呵呵,這就是我的母親。
她抬手抓住女子的手腕,唇角隱有笑意:「如果我說不呢?」
女子似是被她抓得疼了,又像是不敢置信一樣低頭看著子畫,看著這個只到她胸口的孩子,樣貌是從她的父親和自己身上繼承下來的,比自己還美麗的臉上掛著冷冷的笑意。她不經意間看進子畫的眼睛,那裡藏著不同於這個年齡的深邃。
她的心臟,不知為何就疼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間。
這就是自己的孩子啊,還真是很像自己,一樣的,冷血。
不過,我為什麼要顧慮這些呢?就是這個孩子,毀了自己的家庭。不,她是我的孩子,她應該聽我的。
我要她死,她就必須得死!
女子冷冷地笑了,唇邊像是綻開聖潔的白蓮:「你不會的。」
「是嗎?」子畫攥緊了女子的手,不讓她有任何動作。
只是子畫失算了,女子不知使用了什麼法子,玉白的手頃刻間化成水滴,逐漸散開,又聚攏。子畫反應過來的時候,白衣女子已經坐回到了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輕呷了一口,悠閒得彷彿剛才的瘋狂舉動,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只是子畫卻感覺到自己身上捆著的鎖鏈越來越緊,再這樣下去,自己恐怕就要被勒死在這裡了。
怎麼辦,不,我不要死,我不能死。
死,是人所恐懼的事。子畫被勒得快要窒息了,她腦子裡想著對策,卻不由自主地浮現起自己呆過十三年的往昔城,想起劉氏慈祥的面容,想起她的師父,一樣的白色衣衫,對自己溫柔的說:「不怕,要勇敢。」
不怕,要勇敢。
勇敢地面對任何事情,不為之所阻,不懼,不悔。
我要活著,即使我的母親,要我死!
子畫不再掙扎,她的眼神變得堅毅,一股力量泉水一樣湧遍她全身,源源不斷,永不節止。
她體內的元神激烈地顫抖起來,一層金閃閃的光暈像罩子一樣從她身體裡散發出來,保護膜似的圍在身周。
鎖鏈在金光的照射下,漸漸地淡了,像雪一樣慢慢消融,最終化作一灘鐵水,流了下來,滴落在地上,順著霧氣溜走了。
子畫抖了抖裙子,緩步向女子走去。
她每走一步,身周的氣勢就加強一
一分。無數的靈氣向她湧來,充斥著身體,滋潤著薄薄的元神。
淡金色的元神隨著靈氣的湧入慢慢變得清晰,有了大概的輪廓。
那元神閃了閃,從她身體裡浮上來一瞬,映得她整個人都輝煌起來。
靈氣的噴湧從這時起凝聚成暴風驟雨,只叫幻境外的弟子驚訝不已,一個個離得中心更遠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是門派中的修為高的人暗中點頭,恐怕是有弟子突破了,可不知道是誰,若是知道了,能收為弟子,那就更好了。
而幻境中,處於最中心的張子畫可沒有外人想像中的緊張,她只覺得滿身滿心都沐浴在一片溫暖中,直教她想要就地躺下,閉眼睡去。
然而,彷彿從靈魂中傳來的聲音,要她往前走,再往前走,一步一步,很慢,卻給人一種飄逸的感覺。
一雙羊脂玉般白淨的手,覆上白衣女子的脖頸,五指慢慢屈起,收緊。
女子驚恐地張大了嘴,雙手胡亂舞著,試圖掙脫出來。她竟沒想到,不過頃刻,局勢變換得這樣快,自己竟陷入任人拿捏的地步。
她想要反抗,只是被人捏住了最為脆弱的地方,只能徒勞地掙扎。
白衣女子看著這個她孕育的孩子,看著她深邃得能溺死人的眼瞳,嘴唇翕動幾下,想說什麼,卻換來更加縮緊的桎梏。
只得被迫仰起頭,看著頭頂的一片不知藏著什麼的白霧,或許是幸福,又或許是仇恨,只是這任何一件,她,都不值得擁有。
她想笑,笑她自己這失敗的人生;她還想要,嘲諷面前要殺死她的,自己的女兒,她想要告訴她,她怎麼能殺的了自己呢?真是個傻子。
只是一切的一切,都在那聲震撼人心的脆響聲中停止了,「卡嚓」的聲音就像一個休止符,截斷了所有的音符。
白衣女子仍舊保持著嘲諷的笑容,眼睛大大地睜著,她還沒來得及回憶幸福之於苦難,沒來得及品味生命之無常盛衰,就這樣慢慢地倒下了,滑下了椅子。
那雙掐著她脖頸的手,不知何時往下抓著到了她的胸口。那裡,空空洞洞的,沒有血流出來,反而飛快地凝結成一團猙獰的窟窿。
滲人的空洞裡面,曾經跳動著一顆鮮紅的,象徵生命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