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回婆媳戰邢氏得首勝有準備管家很佩服 文 / 蒼白少女
得,這女人跟那孽障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耍得一手的好嘴皮子——睜著眼說瞎話,顧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一個賽過一個。哼,像這樣三言兩語堵住她的嘴,沒那麼容易。
賈母已經打定了主意,今日她的面子失得太大了,總得要找補回來。不然,日後她在榮國府甚至整個賈家一族中的地位,都會一落千丈。她現在的身份已經很尷尬了,若連最後一點體面也失掉,那估計等不到翻身之日,她就得被氣死。
她怨恨地瞪著林之孝家的,這個女人算是宮裡的人,她動不了這賤人。不過沒關係,還有個邢氏在托底嘛。邢氏再是一品誥命,她先也要是賈家的媳婦,那她就不能不認自己這個婆婆。呵呵……婆婆教訓兒媳婦,那還用得著找理由麼?!
一把推開湊過來的邢夫人,賈母端正了下坐姿,拿起了婆婆的強調,「邢氏,你給我跪下,我有話要問你。」先罰了她跪著,出口氣再說。
對邢夫人來說,賈母那是積威甚重,即便心中有些徹悟,但此時被她當頭一聲「跪下」喝來,邢夫人下意識地膝蓋就是一軟。
她是真的差點就給跪了啊!
好在邢夫人在關鍵時刻挺住了,就勢站起來尋了張椅子穩穩坐下。這個時候拼的就是氣勢,哪一方的氣勢弱了,那就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邢夫人此時也豁出去了,既然已經得罪了老太太,那就索性得罪到底。以她對賈母的瞭解,這個時候就算委曲求全、跪地求饒,這老太太也不會放過她,恐怕反而會更變本加厲。倒不如跟她對著來,讓她知道咱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日後可能還會少些麻煩。
況且,就算老太太再生氣,還能休了她不成?!如今老爺不在家,她想逼兒休妻都沒處找人去。再說了,自家老爺那是什麼性子,他能聽老太太的才怪。
「好,真好啊。我都不知道這世道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婆婆教訓不了兒媳婦,主子處置不了奴才,這是反天了不成。邢氏,你跟我說規矩,那我要問問你,兒媳得孝順婆婆,是不是這天底下最大的規矩?你的規矩呢?」賈母斜著眼乜斜著邢夫人,目光冰冷異常。
「您跟我說笑不是?天地君親師,『親』不過是排在第四位,哪裡就成了最大的規矩。再說了,難道老爺跟我還不夠孝敬您麼?瞧瞧您這榮慶堂,也不比正堂差著什麼,反倒是論起富麗奢華來,還要更盛榮禧堂一籌,這難道不是孝敬?」
邢夫人說起歪理來,那也是一套一套的,「若是擱到旁的府上,女人被皇上斥為『不賢』,說不得就要常伴佛堂了。可您看看您,老爺一句不好的話沒說過您,吃穿用度更是絲毫沒有怠慢,您若是這樣都不滿意……那老天爺啊,誰也不知道您想要什麼了。」
賈母就煩誰跟她提「不賢」這倆字,這是她的痛處,誰提跟誰急眼。可偏偏就有人不順她的意,方才林之孝家的逮著這個捅了她幾刀,現在邢夫人又是張嘴就說這個。她簡直神煩!
「你別給我顧左右而言他,我現在就問你,我叫你跪,你跪是不跪?」既然已經撕破臉,賈母就強著一定要邢夫人跪下。她現在也就剩下個婆婆的身份做遮羞布了,可不能連這個也丟掉。
「這……」邢夫人下意識地瞥了林之孝家的一眼,見她並沒有什麼異樣,才鎮定了下道:「老太太,我自認沒做錯什麼,跪是不會跪了。不如,您先說說為什麼要我跪吧。」
看著油鹽不進的邢夫人,賈母氣得都沒力氣生氣了。她現在也想清楚了,自己拿這女人沒什麼辦法。邢氏只要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她還真就拿她沒轍。
她能怎麼樣呢?
出門交際去敗壞邢氏的名聲?外面人根本就不願意搭理她,想說都找不到人去。讓人私底下散佈傳言?這府裡她根本掌控不了。
娘家兄弟已經沒了,侄子又是個白眼狼,她指望不上;賈家族人都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見她落魄了躲還來不及呢,更是指望不上。
至於小兒子,政兒是個讀書人,怎麼也不能讓他去跟嫂子理論。說出去,賈政的面子就丟大了。
到了這個時候,賈母萬分想念被關在佛堂裡的王氏。那女人雖然不是個好的,但是比起鬼主意來,邢氏在她面前可不是個兒。要不然……
賈母心裡有了些想法,但遠水解不了近渴,還得先把眼前的事對付過去。實在不行,就讓邢氏先得意一二,等改天有了機會,再來算總賬。
罷了,來既然硬的不管用,那就試試軟刀子吧。賈母面上的婆婆范兒,轉眼就變成了忍氣吞聲地媳婦樣兒。
「也沒什麼,就是這家裡越發地沒有規矩了。這幾年我也不怎麼過問家裡的事情,竟也不知道家裡多了許多人物。邢氏,你跟我好好說道說道,你們身邊到底還有多少大有來頭的,也免得我這老婆子不開眼,不認識再得罪了人家。」
這話說的,諷刺意味那是相當濃郁啊。賈母就不信了,她怎麼說也是榮國府的老太太,邢氏還真敢給她找一堆祖宗?!她就不怕丟賈家的臉,丟那孽障的臉?!
邢夫人偏裝著聽不懂,就按著字面的意思去理解。她霍地拍著手一笑,道:「要不說您是老太太呢,真是吃的鹽比我們吃的飯都多,可不就是有經驗。說起來也是我的疏忽了,要是早跟您說清楚了,也不會有今兒這事。」
「現在咱們伯府裡,總共有三位宮裡出來的。這個林之孝家的,您已經見過了,那我就不說她了。」邢氏指指林之孝家的,看著賈母的眼神兒帶著古怪,「還有兩位是您沒見過的,但人家身份還要更高些。」
「一位是我身邊的嬤嬤,是姓貢的,貢嬤嬤是太后娘娘宮
裡出來的,身上還掛著正五品的職。老爺總說我做事沒有大家風範,這才將貢嬤嬤請來,給我從旁指點一二。」
「還有一位就更不得了了,那是老爺給迎春請的教養嬤嬤,姓劉的。說起來您應該知道的,劉嬤嬤可是伺候過太.祖皇后的,歷經三朝,深得皇上的敬重,身上雖然沒有司職了,可身份也非同一般。您日後若是見了,可不敢像今天這樣魯莽。」
「夠了……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林之孝,你留下。」賈母的聲音尖銳刺耳,她簡直要瘋了。這賤婦竟然真敢這麼做,她怎麼敢、怎麼敢啊?!她竟然真敢順著自己的話說,竟然真給她又弄了倆祖宗!
宮裡的人閒成這樣麼,不老實在宮裡呆著,都跑出來做什麼!賈母強自抑制住心中的狂躁,將視線轉向林之孝。哼,他女人是宮裡出來的,他總不是了吧。
邢夫人心裡暗自笑得不行,一聽賈母攆人就利索地走了。她得趕緊回去,關起門來好好地笑一場才行。從來沒見過老太太這麼憋屈的樣子,這稀罕可真是太好看了。
林之孝跟他媳婦兩個對視一眼,不著痕跡地眨眨眼,林之孝家的便也抿著唇告退了。她男人那是跟大老爺學出來的,老太太當他是軟柿子,想佔他的便宜,怕是要踢中鐵板呢。
「政兒,老大出門不在家,大房沒個男人看著不行。你若是衙門裡不太忙,就多幫著他看著些。到底你們才是兄弟,合該齊心合力、互相扶持的。外人再好,又怎麼比得上自家人放心呢。」
賈赦不在家,林之孝掌管著整個榮國府的外事,手中的權力、掌管的財富驚人,賈政早對這些眼饞不已了。賈母一發話,他自然是正中下懷。
「請老太太放心,大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畢竟我們是嫡親的兄弟嘛。雖然我衙門裡事情多,但事關大哥一房,我雖不才,總也要擠點時間出來的。」賈政捻了撚鬚,轉向林之孝道:「林管家,明日巳時我會到榮禧堂去理事,你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直管來請示便是。」
林之孝臉上面無表情,心裡吐槽全開。還要不要臉了,老爺防你還來不及呢,還敢讓你去幫忙?等你幫完忙,大半的榮國府都得落你口袋裡。
「好教二老爺知道,老爺臨出發之前吩咐了,榮禧堂已經封起來了,什麼時候老爺回來,什麼時候解封。」所以,你想打榮禧堂主意,完了!
「好好的正堂,封起來做什麼?老大雖然走了,可家裡又不是沒有旁人。封了榮禧堂,老大媳婦住哪裡?」賈母臉色難看,硬邦邦地下令,「胡鬧,立刻去解了。」
林之孝微彎著腰站在那兒,既不答應也不反對,只是一聲不應。
「怎麼不說話,我的話在你這裡也不管用?你也是宮裡出來的?你不是我賈家的家生奴才?」賈母上前兩步,指尖都快點到林之孝的鼻子上,頗為盛氣凌人。她拿捏不了他那個婆娘,難道還拿捏不了一個家生子?!
「回老太太,奴才自然是賈家的家生子。只是,奴才的主子是老爺,老爺說什麼就是什麼。老爺說不能做的事,奴才自然也不敢做的。老爺說,榮禧堂沒有他的命令不能開,所以它就是不能開的。」林之孝恭順地將腰更彎下來一些,但說的話卻是斬釘截鐵。
「呵!來人,去將林之孝一家的身契找出來,另再去個人叫了人牙子來,這樣的奴才咱們家可不敢要。」小小的奴才還敢跟她硬氣,賈母都氣樂了。
不等丫鬟們答應一聲,林之孝就回道:「好教老太太知道,奴才一家的身契已經被老爺帶走了,就怕有人逼迫,讓奴才不能安心辦事。」所以,您晚了一步啊!
沒有身契,就算要賣了林之孝一家,也沒有人牙子敢收。賈母不由一僵,她沒想到賈赦竟然防備她到這種地步。那逆子也是好心思,可偏偏用的不是地方。
「老太太,事情也沒那麼嚴重。林管家也是忠於大哥,也不是什麼錯事。榮禧堂封了就封了吧,左右大哥也不知何時回來,」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賈政心中暗誹,對林之孝道:「那我就不去榮禧堂理事,那你明日到這邊來回事吧。」
賈政的算盤打得極響,衝鋒陷陣的活交給賈母,他等到僵局時打圓場。一個紅臉兒一個白臉兒的技術簡直絕頂。就像當初他跟王夫人的配合一樣。
「你也不要急著拒絕,聽我說完再看看要不要反對。」賈政沒等林之孝張嘴,便急忙攔住道:「大哥不在家,但家裡的人脈關係不能丟下。親故之間的交往,你一個下人總不好出面吧?讓別人知道了,也著實不像話。這種事情,現在也只有我能為大哥打點,你說是不是?」
「今年因為大哥出征的事,家裡的年也沒有過好,對親友們也多有怠慢。人家雖然能夠包涵,但咱們不能沒有表示。再過幾天就是元宵節,我打算在府中設宴,以榮國府的名義廣邀親友們歡聚一二。林管家,你能不能協助我辦好這件事啊?」
林之孝挺無語的,這位二老爺也是個人才,大哥處正在外,他轉過天就有心情擺酒歡樂。這麼不要臉的要求,居然也當施捨一樣地說出來,忒麼不要臉了。
「回二老爺,這事……奴才怕是不能配合了。您要宴請親友,那奴才管不著,只是請您不要打著榮國府的旗號。老爺出征前說了,兩房已經分家,往後再也不要混在一處,定要掰扯得清清白白才行。」林之孝佩服了一下赦大老爺的先見之明,果然是算無遺策啊。
賈政有些怒了,冷睇著林之孝,「你總說是大哥說了這樣那樣的,我卻是不信的。大哥是我的親兄長,打斷骨頭連著筋,就算分了家,哪裡就能絕情到這種地步?我看,是你這奴才心懷不軌吧。」這個刺兒頭,著實讓人討厭。
「對呀。林管家,大伯再怎麼
麼樣,跟父親也是親兄弟,難道還比不過你一個奴才。你莫不是打著大伯的旗號,離間他們的兄弟之情,心裡打著霸佔榮國府的主意呢吧!?」賈元春一直都默默地看著,這時候忽然插嘴了。
她六月份就要入宮小選了,此時正是活動的關鍵時刻。他爹擺宴,主要是為了她鋪路的,她自然關心這事。賈赦是皇帝寵臣,雖然不在京中,但旁人多少都會給他些面子的。若是單憑他爹那個六品小官,誰知道有沒有人賣他面子啊。
「堂姑娘既然問起來了,那奴才還真要為自己辯一句。」林之孝暗暗地又佩服了赦大老爺一下,怎麼就能準備得這麼充分呢!
說著,他便從懷裡摸出一本折子來,大大方方地交到賈政手上,一點都不擔心他會毀屍滅跡。
為嘛?!
赦大老爺出征前不是進宮送小閨女了嘛,順路不是去見皇帝老兒最後一面了嘛,順便不就討了一點小福利了嘛。就比如,借了皇帝老兒的玉璽辦點私活兒什麼的嘛……
一本半指厚的折子,賈政看不到一半就有撕了它的衝動,但是看著那鮮紅的璽印……
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