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紅樓之大赦天下

正文 第二十四回世間事因果兩循環美夢碎老爺要成材 文 / 蒼白少女

    賈赦並不知道,皇帝老兒準備了一份大大的驚喜在等著他。他現在只覺得自己摧肝裂肺,好好的兒子都快被狼叼走了,偏偏他還一點辦法沒有。那匹狼兇惡得很,隨便一爪子就能拍死他。

    他方才憑一股怒火追了過來,可接下來怎麼辦卻又為難了。扭頭回去吧,他心裡不甘;可讓他上去吧,萬一被發現了,又不知該如何解釋。要知道,這事可大可小,說不定就會被安上一定窺伺帝蹤的罪名。正當躊躇的時候……

    「我餓。」許是聞到了酒樓裡酒菜的香氣,傻小子就走不動道了,往地下一蹲拽著賈赦的袖子嚷。

    赦大老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貨什麼肚子啊,剛還吃了十幾個火燒,這會兒還敢叫餓!?偏偏這小子的勁兒也大,怎麼也拽不起來。真是個任性的傢伙!

    看看時辰也快午飯的點兒了,賈赦拖著個餓死鬼也回不去家,「快點起來,老子給你買吃的去。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怎麼就碰見你這麼個瓜娃子。」

    上輩子在邊城軍中,賈赦便學了一口的南腔北調。如今說起話來,不自覺就會帶出來一兩句。他倒也沒刻意去改,反將之當成一種紀念。

    一聽說有吃的,傻小子利索地就站起來,憨憨地沖赦大老爺笑著。賈赦被他笑得也生不起氣來,沒好氣地瞪傻小子一眼。罷了,跟個腦子不清楚的置氣,受罪的還不是自己。

    他猶豫了下,還是沒進這家酒樓,帶著傻小子在附近找了家小飯館。飯館裡主打的是炸醬麵,順帶還買些滷味。先叫了兩大碗麵,又切了不少滷味,兩人便西裡呼嚕地開吃。

    想當初,榮國府大老爺那也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稍微家常一些的飯菜都不會進嘴。可現在卻跟個餓狼似的,一海碗麵條轉眼就下了肚,連老闆送的一碗麵湯都沒浪費。

    宇熙此時就站在他們頭頂上,賈璉也伏在他身邊的欄杆上往下看。半晌,疑惑地問道:「叔叔,為什麼不叫爹爹上來?還有,爹爹身邊的人,我不認識啊。」為什麼老爹就不能安分一點呢,上個街竟然也會招惹到稀奇古怪的人。

    「這酒樓又沒有被包下來,他若想進來,還用得著你請?」皇帝陛下全程圍觀了赦大老爺主演的二人轉,十分不地撇撇嘴。好,很好!請了一頓還不夠,還要再請一頓,賈恩侯你真是太大方了!

    賈璉眨眨眼沒吭聲,他總覺得他爹跟皇上都是怪怪的,他也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這些天在上書房,他也聽說了許多事,比如皇上似乎不太喜歡小孩兒,就連對皇子公主們也不曾噓寒問暖過,更別提時不時送吃送喝了。可就是這樣的皇上,似乎對他這個外臣之子格外關照。不說別的,光是每天中午賞菜,就夠讓皇子們羨慕嫉妒恨了。

    自打他進了上書房,日子就沒好過過,差不多每天都有皇子給他使絆子。不過可能是被告誡過,都是些小打小鬧的惡作劇,他這才能安安穩穩地過來。可皇子們看他的眼神越發地駭人了,一個個眼睛綠油油的,跟餓狼似的。

    還有他爹的表現也很奇怪,似乎很不喜歡皇上待他親切似的。聽每回他提到皇上又做了什麼,都會讓他爹泛起相當複雜的表情,似憤怒、似恐懼、又似痛苦無助……總之,連他這個看客都覺得他爹在痛不欲生,讓他很有一看再看的慾望。

    按說像他爹這樣正在走下坡路的勳貴,兒子能夠得皇上寵信,若是換了旁人不知該多高興呢,怎麼他老爹就那麼與眾不同呢!

    開始,他認為他爹是擔心伴君如伴虎,生怕他觸怒了皇上,引來禍端。可後來他就發現,這個理由只佔極小一部分。他不知道他爹到底在擔心些什麼,但他直覺認為,他爹跟他擔心的不是一回事。

    唉,大人的世界啊!

    「啊,璉兒你怎麼在這兒?」這話問的,賈赦自己都覺得很假。帶著終於吃飽喝足的傻小子出了麵館,誰知迎面就碰上賈璉,大老爺不知為何竟一陣心虛,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

    「兒子老早就在了,方才見父親用飯用得香,不敢過來打擾。」賈小璉的臉耷拉得老長,小眼神兒刀子一樣刮向賈赦身後的傻小子。他爹還從來沒有帶他上街吃過飯呢,憑什麼就便宜了這麼個傻大個兒。

    「呵……呵呵,這樣啊。」赦大老爺訕訕一笑,有要捂臉的沖.動。好像被兒子看笑話了,怎麼辦?想想自己方纔那鬼鬼祟祟的猥瑣樣兒,他就恨不能時光倒流,再重生一次。

    「那啥,你怎麼沒在書房,逃課了?自己出來的?」捏捏兒子鼓起來的腮幫子,賈赦沒話找話地問道。

    「他跟老爺我出來的,你有什麼想法?」宇熙搖著扇子走過來,皺著眉揉揉賈璉被捏紅的臉。個沒輕沒重的大老粗,孩子的臉能用力捏麼?!

    賈赦一把將兒子拉到身後,額上的青筋直蹦,卻不敢造次,深吸口氣躬身道:「沒,沒想法。多謝老爺關照犬子。」

    這個老墳蛋,居然敢摸璉兒的臉,居然敢摸璉兒的臉,摸璉兒的臉,摸臉……老子回家就盤算盤算,看看有沒有刺王殺駕的可能。

    宇熙瞪著賈赦皺眉,他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太對。這傢伙的表情,像是防賊似的,很可疑啊!他自問沒得罪過賈赦,憑什麼就要遭受這樣的對待?!

    「兒子沒有逃課,先生臨時有公務,放我們一天假。」賈璉看這情形不對,趕忙打圓場解圍道:「兒子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老爺要出門。老爺怕事出突然,兒子沒人接,所以才順道送兒子回府的。」

    老子沒看見你送璉兒回府,就看見你拐帶璉兒,還動手動腳來著。可兒子既然這樣說了,他也不敢失禮,忙又像皇帝老兒躬

    躬躬身,「多謝老爺對犬子的愛護,赦感激涕零。」

    不過赦大老爺心有不甘,忍不住又道:

    「這年月確實不敢放孩子一個人出門,京城的治安雖好,可也有不少拍花子的混賬。前幾日下官便聽說,街上走失了好幾個十來歲的少年,都是些模樣好的。有人便說了,這樣的少年都是要被弄到南風館去的,專為了滿足一些戀.童的偽君子□□的。唉,這可真是人心不古啊!」

    難為赦大老爺一個直來直往的大老粗,居然也知道拐著彎說話。雖然話題轉得很生硬,雖然話說得漏洞百出,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進步。

    就這一段話,讓賈赦臉憋得通紅,他實在不適應這種腦力活動。好容易說完了,方纔的勇氣就消失無蹤,心中便後怕起來,十分想把吐出來的話再吞回去。

    最近京城裡出過這樣的事麼?宇熙皺眉看向李清,就見李清確定地搖搖頭。

    那賈赦為什麼要編造這樣的謊言……宇熙搖扇子的手緩了下來,形狀優美的雙唇漸漸抿緊,清亮的雙眼冒火一樣瞪向那混蛋。

    他似乎有點明白賈赦的意思了,這貨以為他看上賈小璉了!

    皇帝陛下心裡那個氣啊,啪地一合折扇,怒沖沖地向著賈赦點了點。見他白著臉縮縮脖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明兒就給朕進宮當差去。整日裡游手好閒,想的都是些什麼?!朕的胃口挑得很,用不著擔心你兒子。」不教訓不行了,都歪成什麼樣兒了。

    宇熙氣到了極點,就連身份也忘了遮掩,好在他們所在偏僻,又有人護著,並未引起注意。

    看著皇帝老兒甩袖子離開的背影,自覺逃過一劫的大老爺拍了拍胸口,狠狠地鬆了口氣。看樣子似乎是他想多了,皇帝老兒並沒有打他璉兒的主意。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啊!

    只要皇帝老兒不打他兒子的主意,那就還是個值得尊敬的好皇帝嘛!

    「查出什麼來了?」放下批好的奏折,宇熙靠在椅背上揉著眉心。

    「此人是二十天前出現在京城的,但城門守衛對此人並無印象,應是通過其他渠道入城的。下面已經盤問過城中的各個幫派,也無此人的消息。此人自出現以來,便在東大街上徘徊,偶爾會跟人討要食物。但跟著人不放,賈大人還是第一個。」

    李清對這樣的結果很不滿意,根本就是什麼都沒查出來嘛。看來下面那群小混蛋們過得太散漫了,這樣連他都不能滿意的東西,竟然還敢拿來糊弄皇上。

    書房裡很安靜,好半晌李清才聽到皇上笑了一聲,道:「不用查了,朕想起來他是誰了。」

    這邊賈赦帶著兒子和傻小子回了榮國府,立刻吩咐人帶著傻小子去沐浴更衣。等這小子收拾得乾淨利落地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記憶的大門也向著赦大老爺打開了。

    賈赦簡直不能相信,眼前這個憨頭憨腦的傻小子,就是那位十幾年後戰功赫赫、威震邊關的大將軍。當年,沒聽說大將軍的腦子不好使啊。能打勝仗的將軍,不管是家學淵源,還是野路子出身,至少也不能是個傻小子啊。

    上輩子,賈赦在邊關不過是無名小卒,對那位大將軍並不瞭解,兩人也不過只有一面之緣罷了。其他所知的,不過是些小道消息,他並不知道那位大將軍的出身來歷,也不知道人家身上出過什麼變故。

    說起來,那位大將軍對賈赦還有一飯之恩,沒讓剛到邊城的賈赦餓死城頭。雖然人家可能只是隨手而為,可賈赦卻一直記得那兩個飯糰子的香甜。

    上輩子餓肚子的他,被大將軍的兩個飯糰子救了命;這輩子他就遇見了總是飢餓的傻小子。這就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飲一啄皆有天定啊。

    赦大老爺難得深沉了一把,好容易把情緒培養起來,就被一聲「我餓」戳成了洩了氣的球。這到底是什麼肚子啊,怎麼就沒有個填飽的時候呢?剛吃完中午飯,還不到倆時辰呢。

    對上未來救命恩人那眼巴巴的飢餓小眼神,赦大老爺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看他那餓得火燒火燎的樣子,也不命人擺什麼酒席了,直接就帶著人去了小廚房。都是上過戰場的男人,也不講究什麼精細不精細,邊做邊吃吧。

    「雲……雲烈啊,往後你就在我家住著,家裡不缺你一口吃的,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賈赦記得大將軍是叫這麼個名兒,他自己這會兒不記得了,但咱不能忘記。

    這話說到傻小子的心坎上了,眼睛亮晶晶地直點頭,嘴裡還不忘啃著豬蹄子。雲烈現在的世界很簡單,只要能吃飽肚子就行。

    看他吃得歡實,赦大老爺心裡也高興,在邊上給他添菜,不讓他的嘴落空。上輩子他沒報恩的機會,也沒那個資格,只能把恩情記在心裡。這輩子有了機會,自然要加倍報償才行。

    記得當年曾聽二和尚說過,有些人的腦袋若是受到重擊,可能會發生失去記憶、智力變低之類的情況。不知道大將軍是否也是這樣,趕明兒還得請個太醫給他看看。既然上輩子大將軍能好好地從軍上戰場,那就說明他是沒病,或者能治好的。

    實在不行的話,他也能試試二和尚的鬼點子。聽他說,既然是腦袋受了傷,那就從腦袋著手,以毒攻毒最有效。說不得一悶棍或者一板磚下去,這人就好了呢?!

    儘管心裡有些躍躍欲試,但好歹赦大老爺還有一絲良心尚存,強忍住了立刻就敲悶棍的打算。還是等太醫看過了再說,太醫若是沒辦法,他再敲也不遲。

    安頓好了吃飽喝足的傻小子將軍,又吩咐人給他多備些吃食放在房裡,省得夜裡餓了還來找他要吃的。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麼

    長的,只要肚子餓了就拽著他袖子嚷「我餓」。

    賈赦這才有空躺在床上喘口氣,順便哀悼一下自己即將逝去的休沐。皇帝老兒臨走時的眼神很不善,也不知道明日進宮當差會不會被刁難。

    唉,他原本明明是打算要抱皇帝老兒大腿的,怎麼就弄成這副模樣了呢。他的前程似錦啊,他的陞官發財啊,他的步步高陞啊,為嘛離他越來越遠了呢?

    赦大老爺心裡直歎氣,但很快就從頹喪地情緒中走出來,沒旁的他心大。

    而且,他已經總結過了,這都是胡思亂想的罪過,罪魁禍首就是那個賊和尚。要不是那小子總給他灌輸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能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產生那樣的懷疑嗎?

    不過……他自覺自己說的話很隱晦,皇上為什麼一耳朵就能聽出來呢?會不會他其實是有那個心思的,被自己戳中之後,便惱羞成怒了呢?!!

    停,不能再自己嚇自己了,皇帝老兒還是值得信賴的。他說看不上璉兒,那他家璉兒就是安全的,至於說他看上別的誰了,那關老爺屁事。

    在患得患失之間,一夜就這樣過去。外面的天還沒大亮,賈赦就已經被叫了起來,此時正對鏡子裡的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欲哭無淚。今天是他第一天上崗,形象是很重要的。他都能預期,自己頂著兩個黑眼圈去侍衛處,會被多少人暗中恥笑。

    武官本應騎馬,但賈赦實在太困,覺得自己都能在馬車上睡著,所以腆著臉就上了兒子的馬車。一上車人就迷瞪過去,迷迷糊糊之中又被推醒,卻是已到了宮門處。打個哈欠擼把臉,才算真正清醒過來。

    又是李清一大早地等在那兒,親自領著賈赦走進宮門。赦大老爺就發現,這位總管公公似乎非常的閒,只要他進宮都是這位親自帶路,可見他閒到什麼程度。

    「李公公,這似乎不是往侍衛處的方向,咱們這是去哪兒啊?」走著走著,賈赦就覺得不對,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皇宮非比旁的地方,是一步不能走錯的,萬一被人帶去了不該去的地方,那就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賈大人,咱們自然不是去侍衛處。皇上說您沒當過侍衛,怕是不熟悉這差事,特地派了位供奉親自指點您。這位無涯公公,乃是宮中有數的高手,有了他的指點,想來您很快就能升任侍衛處的差事了。」李清的眼裡全是幸災樂禍,根本沒一點掩飾的打算。

    「供奉?用、用不著吧?」賈赦聽著腿就一軟,更邁不開步了。皇宮供奉的存在,他是聽說過的,那就是一群老變態啊。落到他們手裡,赦大老爺眼前已經出現了自己生不如死的場面。他先前雖然想過會被刁難,卻沒想到皇帝老兒竟如此狠毒。

    「看您說的,這是求也求不來的恩典,皇上既然開了恩,您就安心地受著吧。」面相頗為陽剛的李清,難得做出了個頗陰柔的動作,用手掩著嘴笑,他怕自己的小白牙呲出來有損形象。

    求皇上收回恩典吧,如此皇恩浩蕩,微臣瘦弱的小肩膀承受不起啊。

    雖然赦大老爺很想這麼說,但卻沒膽子宣之於口,只好暗暗在心中憋氣叫苦。

    公報私仇啊公報私仇!

    這還有沒有點聖明君主的寬大胸懷了?還能不能譜寫一曲君明臣賢的千古佳話了?還要不要把君臣之間的友誼進行到底了?

    他明明只是來當個散秩大臣,每天坐在值房裡喝喝茶看看邸報地混日子,等資歷熬得差不多了就進入軍中,然後憑著那麼點先見之明混點軍功,在然後就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多麼美好的後半輩子,怎麼忽然就變卦了呢!

    即便再多不滿,該來的還是回來,偌大的校場上一位髮鬢灰白的老者已經在等著赦大老爺了。老人家一身內監打扮,看服飾品級比李清還要高上一級。雖然是無根之人,卻身姿挺拔淵渟嶽峙,自有一派高人風範。

    「無涯爺爺,這位就是皇上吩咐過的賈大人。皇上說了,請您儘管教導,只莫要傷了他根本,皇上還是很看重賈大人的。」這是皇上特意囑咐他說的,無涯手底下有時沒有輕重,被他練殘練廢的不知凡幾。皇上雖有意為難賈赦,卻沒有傷他的意思。

    「嗯,我明白了,你去吧。」無涯公公很是盡職盡責,轉過身就一把扣住赦大老爺的手腕子,然後就是一頓下上其手。老人家這是在磨骨,看看這人的根骨如何,以便決定如何訓練。

    賈赦是明白這個的,雖然被一雙枯瘦的爪子弄得毛骨悚然,但到底沒尖叫出聲。嗯,很男人!

    「哼,暴殄天物。」很快,無涯冷哼一聲,鄙夷的目光蔑視著賈赦,「這小子資質不錯,不過已經耽誤了。能練成什麼樣子,老夫也說不清,只能盡力而為吧。你回去請皇上放心,老夫心裡有數,定會將他一身懶骨頭給掰過來。」

    老人家的話斬釘截鐵,赦大老爺呆若木雞,李清含笑而去。

    「把這個戴上,先跑個二十圈鬆鬆筋骨吧。」一隻袋子被拋過來,落在地上叮鈴匡啷的。

    賈赦拎起來一看,差點沒暈過去,全是沉甸甸的鐵環啊。再看看偌大的校場,二十圈下來至少也是二十里地。鬆鬆筋骨?直接送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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