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文 / 鍾曉生
陸凌恆前世曾見過沈清余幾次。
沈父生了兩個兒子，長子沈清余，比次子沈博衍大了七歲。這兩個男人雖然是同一個爹生的，但長相和性格都大相逕庭。沈清余長得更像父親，臉圓圓的，鼻子肉肉的，慈眉善目富貴相；沈博衍長得更像那位曾經紅極一時的歌唱家母親，眉目舒朗，英俊帥氣。
沈清余的性格沉穩，在家族企業裡非常能幹，已身兼董事會要職；而沈博衍則是典型耽於享樂的富二代，二十八歲的人了還沒幹幾件實事。可能是長兄為父，陸凌恆知道沈清余一直對沈博衍很好，甚至比父親都寵愛這個弟弟，平時沈博衍因為做事不靠譜經常會在父親那裡挨罵，但沈清余一直幫著他，還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他遊艇和海島，結果都成了沈博衍享樂的玩物。
陸凌恆完全沒想到他們兩個會出現在片場，所以表情難免有些吃驚。看來剛才導演棚裡的騷動就是因他二位大人物大駕光臨引起的了。
沈博衍看陸凌恆的目光複雜，而沈清余則友善地對他笑了笑。
錢悅拿著飲料跑過來：「罵了這麼多遍，口渴了沒？」
陸凌恆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還渴？喝了那麼多飲料我都快撐死了！」
演員們都跑過去和沈家的二位少爺打招呼，就連在片場一直冷著臉的張明爵此刻都笑得像朵花似的。贊助商來了，避而不見未免太沒禮貌，陸凌恆也只好硬著頭皮上前，雖然沈博衍的臉色讓他一看就覺得沒好事。
「你就是陸君乾的表弟吧。」沈清余友好主動地對陸凌恆伸出手，「我聽博衍提過你。」
陸凌恆與他握了握手，看了眼沈博衍，沈博衍沒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卻一直盯著他看。
沒想到，陸凌恆就連演戲的時候，都在模仿陸君乾！從前陸君乾雖然沒有演過唐同澤這樣的人，但他有關的視頻沈博衍都反反覆覆看了無數遍，非常瞭解，陸凌恆的表演方式真的和陸君乾很像。如果不是知道他們兩個是關係親密的表兄弟，有這麼多相似之處的兩個人，沈博衍簡直要懷疑是去世的人借屍還魂了！
「沈總，你們怎麼會來探班？」岳馨玉問道。
「我們在附近談生意，」沈清余解釋，「談完生意博衍說凌恆在這裡拍戲，想來看看，所以就來了。」
沈博衍一臉不高興：「我沒說要來看他！」
沈清余挑眉，沈博衍彆扭地轉開臉。他要是真的不想來，就不會說出陸凌恆在附近拍戲的事。他在陸凌恆的身上找陸君乾的影子，雖然他並不想這麼做，但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衝動。
陸凌恆只當沒聽見沈博衍明顯不爽的語氣：「謝謝沈總賞光。」
「你演的不錯啊。」沈清余說，「你在成都生活過？」
陸凌恆忙道：「不是，以前有幾個成都的朋友而已。」
「難怪了。」沈清余笑道，「我其實也不是很懂四川的方言，我覺得你說得挺好，聽不出有什麼區別。剛才和康導聊了幾句，他說你方言說的太軟，可能你會說上海話，吳儂軟語，說川話的時候也帶了點。」
陸凌恆呵呵笑了笑：「可能吧。」
沈博衍疑惑地盯著他看。陸凌恆可不是上海人，他是南京出生長大的，什麼時候會說上海話了？而且剛才陸凌恆在戲裡說川話的時候，讓沈博衍不禁想起了拍《千里》時的陸君乾。拍那部戲的時候沈博衍跟了陸君乾很長一段時間，他愛極了陸君乾說軟軟的成都話和嗲嗲的上海話時的樣子，簡直堪稱性感，他愛陸君乾所展現出來的每一面。
沈清余和陸凌恆聊了幾句，見沈博衍一直站在旁邊不開口，不由奇道：「你今天話怎麼那麼少？不是你想來看凌恆的嗎？」
沈博衍黑著臉：「我就想看看一個人能鐵石心腸到什麼地步。」
沈清余聽到沈博衍充滿火藥味的話，十分吃驚，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又在鬧什麼情緒。
陸凌恆被沈博衍用仇視的眼神看著，頗有些無奈，但他卻鎮定自若，笑道：「哈，沈少一定是在說我吧。我演的這個唐同澤罵起人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一點情面都不留，真是太鐵石心腸。」
沈清余聽他這樣打趣化解尷尬，也不由跟著笑了：「是，聽你罵人真有意思。原來拍戲那麼好玩，難怪我弟弟以前經常往片場跑。」說著輕輕拍了拍沈博衍的手背，遞給他一個眼神。他是不太清楚沈博衍和陸凌恆之間究竟有什麼過節，但這樣當面挑釁，總歸不好。
陸凌恆以為沈博衍還在為之前自己發微博的事情生氣，這段時間連微博都不敢上了。
林羽站在場邊，手裡握著台詞本，躊躇地看著陸凌恆。他不認得沈家兄弟，還等著要教陸凌恆台詞呢。陸凌恆看見了他，向沈清余和沈博衍道歉：「抱歉二位沈總，我還得再熟悉一下台詞，等會兒再聊。」
沈清余忙道：「不打擾你了，你去忙吧。」
眼看陸凌恆走開，沈清余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長得挺帥的，好像比他表哥還帥一點。」
沈博衍像踩了地雷一樣炸了，瞪著眼睛呵斥道：「你胡說什麼！」
沈清余被突然爆發的弟弟嚇了一跳，好笑道：「得，我錯了，你的陸君乾最帥，天下第一帥。」頓了頓，又道，「他們表兄弟長得有點像啊……」
沈博衍冷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沈清余好奇道：「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嗎？你剛才是在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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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沈博衍不想解釋，冷冷道：「沒什麼。」
沈清余見他不想說，就岔開了話題：「他也是上海人嗎？他們表兄弟一起長大的？」
「不是。」沈博衍冷冷道，「他是南京的。」
沈清余愣了愣，表情有點困惑：「那他會說上海話……是陸君乾教他的了？……他們表兄弟關係真不錯。」
沈博衍眉頭微微皺了皺，抿緊嘴唇沒吭聲。他原本也是覺得奇怪的，陸凌恆和陸君乾有那麼多相似之處，尤其當今天聽到陸凌恆說方言的樣子，他恍惚間又將兩人重合在一起。然而沈清余的話點醒了他。相似，是因為親近，是因為模仿。陸凌恆到底想做什麼呢？他是看陸君乾不在了，所以想複製陸君乾的成功之路，頂替他的位置嗎？
沈博衍看了眼不遠處的陸凌恆，他和林羽不知道說到什麼，兩人笑成一團，笑得那麼開心，全然不見有半點陰霾。這樣刺眼的笑容，讓沈博衍心裡有把火在燒。
為什麼……為什麼他沒有早一點把話說出口！他總是怕把話說穿了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所以就傻傻地在一旁等著，想等到陸君乾決定要找一個合適的人定下來一起過日子的那天。那天晚上陸君乾不回他的消息，他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心神不寧。他開著和陸君乾的對話框，打了「我想上你」、「我喜歡你穿襯衫和西裝的樣子，我想親手脫掉」等等許多的話，然後又一個字一個字地擦掉。當他想那個人想得快要發狂的時候，經常會這樣一個人唱著幼稚可笑的獨角戲，發洩心中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話。
那天他刪掉了自己打出的無數猥瑣的話，最後又寫了一句最簡單的告白。「陸君乾，我喜歡你。」當他正要把這句話也刪除去睡的時候，陸君乾突然給他發了消息——「好」。就這樣簡簡單單一個字，讓他頓時睡意全消，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他差點以為是自己摁錯了按鍵把準備刪除的字發了出去，而他又差點以為那是陸君乾對他的回應。當他發現陸君乾或許只是操作失誤將先前回復他的一條短信又重新發送了一次，激動的心情卻難以平復，深更半夜訂了最近一班的飛機前往劇組，想見那人一面。
而他之後看到的，卻是那人臉上被蒙上白布的畫面。
而陸君乾發給他的最後那個好字，就像一把長著倒刺的刀，狠狠插在他的心口上，動一動就鮮血直流。若他能再早一點，決心能再深一點，死皮賴臉地留在那人身邊照看著，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了！為什麼沒能再早一點！
沈清余看了眼沈博衍蒼白緊繃的臉，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你這麼喜歡陸君乾，他走以後，我都沒有見你笑過一次……何苦這麼困著自己，放鬆一點，多認識點朋友。晚上我們和劇組一起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