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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林海 文 / 霧散雲收

    楚氏和賈敏所聊得不過是兒女之事以及些家常瑣事,而賈珍以及林海這邊的話題卻沉重多了。林海也不過是當初迎娶賈敏的時候才見過賈珍一面,當時他並不曾多加放在心上,不過是個少年罷了。之後關於賈珍的一些事情也不過是通過在京城的老師,朋友以及妻子所說,比如清理寧國府,打理族學等等,又比如做了射陽縣令等等,平心而論,他對於賈珍這般的人是欣賞的,只是其行為處事在林海的眼裡還是太過於鋒芒畢露了,容易招致災禍,並非林家的處事之道。

    而賈珍對於林海則是完全沒有印象,賈敏出嫁的時候他雖然出席了,但是心思渾然不在席面上,當然不可能注意到林海。今日一見,賈珍在心裡默默地評價,真不愧是林黛玉的爹,一身風華氣度,翩翩君子,氣質溫潤,再想到他的手段,面面俱到,游刃有餘,確實是個人物,不過很顯然和自己不是一掛的,大概自己也只能欣賞佩服了吧。

    林海與賈珍幾番交談,心下覺得賈珍也算是個棘手人物,倒不是因為賈珍行事多麼老而彌辣,而是此人態度行事難以捉摸,如果真正要找個形容的話,應該說賈珍行事作風帶著幾分兵痞之感,不按常理行事,渾不像旁的進士出身之人,林海算是能夠體會幾分師弟許清的感受了。「如海兄的意思我也知道,只是如海兄可曾聽說過一句話老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賈珍還是有些不習慣平白矮上一輩,因此並不按親戚輩分稱呼,這稱呼讓林海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抽,虧得賈伯希能夠如此坦然自若,全然不見絲毫尷尬神情。

    不過,林海的注意力很快地放在了賈伯希的話上,不由地有些不解。賈珍微微聳了聳了肩,放下手中的茶盞,收起了之前一派悠然自得的做派,神情嚴肅道:「周旋眾人卻片葉不沾身固然是好本事,只是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事,我這巡按御史如此,如海兄這鹽政御史恐怕也該如此。」賈珍不是不耐周旋之人,只是現下奪嫡時期,有些位子若是做的太好,可是在給自己招致禍患。林海恐怕就是做得太好了,在鹽政上一呆多年,徒然地惹了新帝的忌憚,最後林家一敗塗地未嘗不是因為林海才華能為太高,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林海是個聰慧之人,賈珍雖說得隱晦,但是他卻聽明白了。賈珍所憂之事,他也曾想過,只是他是淵帝一手提拔,深得淵帝信任,若是這般豈不辜負聖上的苦心栽培之意。「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本是應當。只是如海兄可曾想過自己的妻兒,秦穆的前車之鑒可還在。聖上英明,朝中俊才猶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只是如海兄可想過自家家人有何倚靠?」賈珍說到後面就忍不住心中冷笑,照他的看法,淵帝已經是老糊塗了,早該退位讓賢,若是他退位了,哪裡還有這麼多麻煩之事。

    林海並非一味愚忠之人,之所以對淵帝盡心盡力,不僅源於綱理倫常,更重要的是林家數代單傳,就是最近的親戚也已經出了五服,並無幫襯之人。而這也是為什麼書香門第,清貴家世的林家會不按常理地選擇和榮國府聯姻,著實是因為在林海之父去世之後,林海功名未就之時,林家不選擇一個強有力的姻親,著實會泯然眾人矣。淵帝這些年的提拔重用無疑讓林家恢復從前的榮光,士為知己者死,何況深得皇帝恩惠的林海。但是賈珍的話卻提醒了林海,他並非無牽無掛,不說賢妻,就說自己的一雙兒女,他便不能不考慮,萬不能叫林家的傳承斷在自己的手上。

    「先生早就來信說過我太過於魯莽行事。」賈珍嘴角微微翹起,嚴先生對於他這個弟子確實很好,還特意寫了信給林如海來勸說自己,不過自己注定要辜負先生的一番美意,道,「論才幹能為我不如你,只是有些東西你卻不如我。眼下情況,不得罪任何一個人固然高明,但是卻也已經得罪任何一個人了。新舊交替本是常理,他日如海兄又當如何自處?」他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合作,更何況林海和他還有一層親戚關係在。再者,他私心也不希望一個好官因捲入奪嫡之中而落得原著那般下場,秦穆他雖然惋惜,卻沒有辦法救,但是林海卻不一樣。

    林海之死就在於他做的真的是太好了,如此能為卻是淵帝的心腹,難以被拉攏,且多年執掌江南一處的鹽政,手中不知道有多少秘密暗帳。任何一個新帝對於這樣的臣子都會十分忌憚,更何況淵帝的兒子沒幾個是心胸寬廣的。「那你呢?」林海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但是面上卻絲毫不露,反問道。「我想那群人在沒有十足的把握的情況下,還不會輕易出手弄死我。龍椅只有一把,日後鹿死誰手又有誰知道呢?」賈珍眼睛裡透出一絲冷然,他可沒有耐心在這場鬥爭中煎熬數年,他可是一直在做著小動作,巡按御史的能量可不小,如今淵帝恐怕已經被自己的一群狼崽般的兒子搞得心力交瘁了。

    賈珍的身份確實是他的一大護身符,他本人進士出身,功績也是有的,更沒有被人抓住把柄,賈家這麼多年又一直十分安分,除非新帝不想要名聲了才會對他下手,若是剛剛登基,位子未坐穩,兄弟們尚還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就要除掉一個剛正不阿的有能為的臣子,可不是在自找麻煩。而位子穩定下來,要除掉賈珍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只要皇帝動手,是個人都會覺得皇帝心胸狹小,只怕日後要收復心腹等等都會大費周折。林海突然明白賈珍如此高調的緣故了,不過平心而論,這委實太過大膽了,簡直就是賭徒一般的行為。而且林海相信賈珍敢這麼做,必然會有後手,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如海兄可知包拯,海瑞?我願效仿他們。」賈珍挑了挑眉,露出幾分狡黠來,卻叫林海的嘴角忍不住再次抽了抽。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師弟許清以及恩師嚴先生都對賈珍看走眼了,這人可是精到骨子裡,這每一步都是細心揣摩思量過的。「看起來我這一肚子的話是徹底白費了,只是你第一個就來拜訪林府,不單單是因為先生的交代。」林海也算是官場的老狐狸了,最初的驚訝過後,很快就恢復尋常的模樣。賈珍微微動了動身子,笑著開口道:「論親疏的話,我也不是該先上林府來嗎?不過,如海兄倒是提醒了我一番,我初入揚州,雖然之前做足了功課,可到底不熟悉揚州,正好請如海兄指點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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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海看著賈珍的模樣,這賈珍哪裡是現在才想起來的,分明是早就打算好的。如今這麼一說,倒像是自己主動想要指點他一番,這般性格處事還真有些寧國公當日的風範。賈代化當日是京營節度使,執掌京城兵馬,不知道惹多少人眼紅攻訐,然而賈代化卻讓他們鎩羽而歸,碰了一鼻子灰的,自己父親當日去世之前還特意點出寧國公賈代化此人,故而自己對寧國公還是有幾分瞭解,能讓自己父親佩服的人可不多,而自己母親決定自己的親事的時候,未嘗沒有考慮過寧國府的情況,畢竟當時賈氏一族一門兩國公,可謂是權勢極盛,對於當時林家無疑是極好的庇護。

    「脂粉場,風月地。權通神,財通路。日無光,月無影,樹成蔭,水成澤,一團混沌。」林海微微一笑,手指彎曲,輕叩桌面,若是讓賈伯希這麼容易從他嘴裡套出揚州的情況底細來,不是太過便宜他了。「能與短短二十八字道盡揚州種種情狀,真不愧是探花郎,叫我好生佩服。」賈珍在探花郎三字上咬得極重,臉上還端出十分敬佩的神色來,彷彿自己說的是再真心不過的話了。林如海差點杯子沒拿穩,賈伯希是在諷刺他吧,可偏偏他卻挑不出茬來,只好開口反擊道:「伯希真是太客氣了,彼此彼此,能得伯希如此誇讚,林某是喜不自勝。」「多謝誇獎,我雖談不上學富五車,但是好歹還是歷練出一些本事了。」賈珍十分坦然大方地往自己臉上貼金,笑瞇瞇地道。

    林海在心裡將賈珍的難纏程度又提了一提,他已經預見揚州這一眾官員往後怕是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熱裡,至於得罪了賈珍的那幾位皇子以及勳貴們,林海相信賈珍還有後招,定然不會叫他們太平安生,想想賈珍在射陽的那手段和氣魄也能猜出幾分他的秉性來。倆人又打了一番太極,各自試探了對方,這才稍有進展些,進行了些信息交流。

    賈珍將自己從林海這裡得到的些瑣碎的信息和自己通過秦穆留下的賬本而知道的暗自對比了一番,忍不住對林海更加佩服了幾分,雖然有些地方仍然有錯漏,並不準確,但是對了七七八八,十分地接近真實的情況,黛玉的通透以及長遠見識怕是深得其父之風,能於細微之處就能瞧出賈府捉襟見肘的財政狀況,這番本事便要羞愧不少男兒,就是金陵十二釵中能與她相比的又有幾人。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都會發現大綱這個東西不過是骨架,碼字就像是加上血肉,然後總會有的靈感和想法,進行修正。像是再給它第二次塑型一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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