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12.第312章 暗湧 文 / 七葉參
赫連容淵幾步走近,從屍身上拔出匕首,揩乾血跡遞還給秦雲昭,一雙眼癡癡看著:「阿昭,你剛才沒受傷吧?」
秦雲昭搖了搖頭,伸手從荷包裡取了一盒傷藥遞給他,還沒得來得及開口說話,突然回頭看向來路;沈謙正一臉緊張地帶了靖風等人衝了上來,張口就急問了出來:「阿昭,你沒事吧?」
秦雲昭才答了一聲「沒事」,沈謙已緊急衝近,一手把秦雲昭剛才撩扎到腰帶上的裙腳刷地給扯了下來,還蹲身給她抻平了一下,站起身拉著她又打量了一番,隱隱把她和容淵隔開了些;覺得她沒有什麼不妥了,這才跟另外那兩人行了禮:「四殿下,左賢王。」
見虞澤弘輕輕點了點頭,探究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他們三人身上,沈謙掃了還揪著虞澤弘胸前衣襟不放的姚錦雲一眼,沉聲請罪:「臣救護來遲,讓殿下受驚了。」
不過這本不是他的職責,他今天過來開元寺,是因為父親擔心臘八節人流擁護,怕出意外,要他過來接嫡母和三嫂,護送回家。
等他到了開元寺,才看到了成國公府的馬車,再加上姚御史府上的馬車也在,沈謙知道這些時日阿昭跟姚家小姐挺談得來,心裡不由有了猜測,派人一問,果然是姚錦雲邀了秦雲昭過來上香,現在去了抱福巖那邊玩耍。
這麼巧,尚氏就剛好今天也過來親自施粥?沈謙心中冷笑一聲,卻只覺得尚氏這小動作正中他心懷,當尚氏提出難得過來這一回,讓他替沈家去抱福巖祈福掛鈴的時候,沈謙就只當什麼也不知道,也往後山過來了。
沒想到才到半路,就看到了半空升了皇家急信的紅煙,沈謙這才飛速趕上山來。瞥過滾下石階的幾具死屍後,一衝上來就看到容淵正站在秦雲昭面前說話,那眼睛裡的溫柔恨不得把阿昭溺死在裡面。
沈謙一急之下脫口就喚了出來,之後才醒過了神看到四皇子也在,如此一來,他跟阿昭之間的關係必然落在了四皇子的眼中了。
沈謙並不後悔,索性更做得大大方方的,隱喻地宣示了自己的主權。虞澤弘果然一笑不提:「沈都督過來,吾就更放心了。」刺客行刺,本來就不是中軍管轄之責,沈謙能趕來是意外之喜了。
沈謙看了眼地上的一堆屍體,示意靖風佈置好警戒:「殿下,左賢王,我們還是先下山再說吧。」
虞澤弘點了點頭,看著懷中還在愣愣看向秦雲昭的姚錦雲,輕咳了一聲:「姚小姐……」
「姑娘!」
虞澤弘詫異回頭,見後面一排四個丫環急火火地幾步趕了上來,其中兩個撲向這邊,兩個往秦雲昭那邊撲去,嘴裡都是顫抖了聲音叫著:「姑娘,你沒事吧?」腿也明顯在發軟。
姚錦雲這才回過神來,在自家丫環吃驚地目光中,慌慌張張地鬆開揪著虞澤弘衣襟的手,有些尷尬地站開了幾步:「四殿下,臣女剛才一時失措,不是故意要冒犯殿下的。」
「無妨。」虞澤弘大度地擺了擺手,示意無事;剛才一時情急,這姚小姐剛才的表現算是很好的了,並沒有像別的閨閣千金一樣放聲尖叫或者暈了過去。
四個丫環這才突然醒回了一些神,連忙跪了下來:「奴婢見過四殿下。」虞澤弘冷冷地掃了四人一眼,語氣淡漠地出了聲:「起吧。」
銀沙和碧螺連忙起了身,心裡還是嚇得要死,秦雲昭看著是好好地站在那裡,但是離那兩個男子距離太近,還被其中一人有意無意地護在身後,再下面幾級石階上還有好幾具死屍,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啊?
兩人撇過臉努力不去看那些死屍,不由分說就先將秦雲昭從沈謙身邊扶遠了去,銀沙剛緩了一口氣,突然臉色慘白地低呼出聲:「姑娘你受傷了?」
秦雲昭掃了眼自己衣裙上斑斑點點的血漬,輕輕「呀」了一聲,惋惜地皺了皺眉頭:「我沒受傷,就是衣服弄髒了。」可惜了這套美美的新衣,今天才穿出來呢。
就是衣服弄髒了……別人都死了好不好,居然還嫌衣服上濺了血?!姚錦雲突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額角,她怕額角上的青筋會蹦出來,虞澤弘卻緊緊繃住了臉,他這一刻竟突然有些想笑……
不等容淵反應,沈謙已經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玄色刻絲銀鼠皮披風,揚手就罩上了秦雲昭的肩頭,不等旁人出聲,掉頭警惕先行:「先下山!」
一行人將將下到山腳,虞澤弘和赫連容淵的侍衛也趕了下來,雖然個個傷重不一,但是好歹還是趕到了主子身邊,只是被他們拚死攔下的刺客見勢不好,不肯就擒,都服毒自盡了。
虞澤弘點了點頭,吩咐輕傷的人去處理屍體,眸色沉沉地深思起來。
帶上秦雲昭殺的那幾個人,這批刺客一起有三四十來個死士,一下子都拿了出來,真是好大的手筆,看來有人是對他最近辦好白城海軍衛的差事一事很是憂心了……
不過片刻,虞澤弘就回了神,目光再度冰冷地掃了那四個丫頭一眼,語氣也泛出一片寒意:「今天你們看到的事,要是誰敢說出半句,就自己先想好會怎麼死!」
四個丫頭一個哆嗦,忙不迭地點頭,扶著姚錦雲的兩個大丫頭眼中還閃過了一絲糾結和遲疑。虞澤弘已經走近姚錦雲身邊,放緩語氣壓低了聲音:「姚小姐,你放心,今天的事我會給你個交待的。」一手已解下了腰間一隻玉珮,抓過姚錦雲的手就塞進了她掌心中,就憑先前秦雲昭說的那聲「護好她」,這樣的舉動就值!
兩個丫頭眼中瞬間釋然。她們家小姐當時可是緊緊揪著四殿下衣襟,靠在他懷裡的!小姐的清白名聲,可算是毀在四殿下手上了;雖然四殿下下了噤口令,可對小姐能有個交待就最好不過了。
交待?姚錦雲神色複雜地看了虞澤弘一眼,到底還是把頭低了下去,視線落在手中那隻玉佩上,輕輕應了一聲:「多謝四殿下。」
虞澤弘心情放鬆下來,先吩咐那兩個丫頭把姚錦雲扶到旁邊的一間禪室休息,轉頭看向秦雲昭那邊,已經敏銳地察覺出了沈謙和赫連容淵之間的暗湧。
自赫連容淵來了京都以後,並沒有機會跟秦雲昭碰面,如果說之前赫連容淵叫的那聲「阿昭」是跟著姚錦雲叫的話,還解釋得過去,可之後秦雲昭一刀飛出時叫了一聲「容淵」,兩個本應互不相識的人,卻都是脫口就喚出對方的名字,這可就頗叫人玩味了。
容淵之後的關切,沈謙過來後的緊張,還有沈謙也是叫的「阿昭」,看來這三人之前應該是熟識的,而且……
虞澤弘揮手讓銀沙和碧螺先退了下去,這才跟秦雲昭鄭重抱手揖了一禮:「弘多謝秦小姐救命之恩!」
秦雲昭連忙還了一禮:「不敢當四殿下的禮,臣女也不過是求個自保而已。」當時跟你一起的還有個容淵呢,我怎麼可能不伸手相救?
「秦小姐是真人不露相,差點讓弘有眼不識金鑲玉。」虞澤弘此時定了心思,也知道對這樣的高手最好把話擺在明面兒上,拿捏著這個時機就提了出來,「秦小姐既然與左賢王與沈都督是舊識,不如我們定個地方好好聚一聚?」
沈謙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容淵的眼中卻是熾熱了幾分,他後來穩定下來之後,暗中遣人給元寶胡同那裡送了一回信,卻一直沒有得到秦雲昭的隻言片語,今天的相遇事出突然,可先前阿昭對他的關心之情卻是明明白白看在他眼裡的;他真的是很不甘心。
秦雲昭微一思忖,就委婉地想拒絕:「臣女如今借住成國公府,出入多有不便……」
「無妨,我府上水仙盛開,內子明日邀了幾位相熟女眷過來賞花,聽聞上回在吳太傅府中之事,為姚小姐和秦小姐心中不平,所以特意下帖子邀兩位小姐一起過來。」
虞澤弘只一轉念,就想好了理由,左右他之前也讓福全給這兩位小姐送過一份壓驚禮,還真是直接就可以現打交道了。
秦雲昭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好再推辭,順勢應了。虞澤弘這才笑著向赫連容淵和沈謙相邀:「還請左賢王和沈都督勿嫌叨擾,明日一起過來,也幫弘品鑒一二水仙出來,弘也好進上給太后、父皇和母后一觀。」
秦雲昭答應了明天過去,他們倆自然也是要過去的,互視一眼,張口就應下了。
虞澤弘呵呵一笑,也知道和赫連容淵在這裡多留顯眼,拉了容淵先行一步,讓身邊的內侍送了姚錦雲出去。
姚錦雲只來得及跟秦雲昭點了點頭,就被兩個丫環擁簇著出去了,福全覷著姚府那嬤嬤還沒來,低聲對她說了一句:「姚小姐今天是不小心葳了腳,被四殿下送下山的。」又警告地看了那兩個大丫頭一眼,這才退開了去。
這是要統一口徑了!姚錦雲神色莫辨地坐在馬車,看著兩個臉色依舊慘白的丫頭,回想剛才秦雲昭神鬼莫測的身手和一地死屍,突然輕輕吐了一口氣。
她雖然性子也有些魯直,但是不傻。四殿下遇刺,聽他先前吩咐侍衛們的語氣,今天的事涉及皇家辛秘,她不過區區一個御史家的小姐,要遇上心狠怕洩秘的,一併把她們殺了再抹去痕跡,也不會費多大力氣。
四皇子並沒有那麼做,還說會給她一個交待,這已經是極好的結果了……
馬車慢慢動了起來,姚錦雲壓低了的聲音卻像撲面而來的飛雪一樣冷厲:「洗翠,浣紗,你們記著,今天的事,哪怕死了也只能爛在肚子裡!你們把藥酒取出來,先給我腳踝上揉一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