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9.第289章 答應還是不答應 文 / 七葉參
秦雲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運糧的平板車上,前面裝了幾袋糧食,後面就運了她,裹了薄褥的身上還被套了一套士兵的服裝;而身後的山那邊遠遠地還聽得到喊殺聲震天,血紅的火光照亮了小半邊天。
馬拉著平板車在山間小路上顛簸而行,有人在跟板車邊騎馬而行的靖風說話:「靖風大人,你就這麼把將軍扔在後面斷後了?」
靖風輕聲笑著回答:「將軍吩咐我把秦教頭好好帶走,我可不敢負將軍的重托。」
兩人語氣輕鬆,才醒過來的秦雲昭卻並沒有注意到,只聽明白了他們壓低了聲音寥寥幾句的語意,已經明白了血羯趁夜來襲,沈謙率眾斷後,讓大部隊先行撤守的情況,心裡頓時又酸又澀;糧草有毒,血羯又趁機來襲,對沈謙豈不是火上澆油?
趕這輛車的軍士是靖風信得過的人,極是相熟,一時閒扯了幾句後,才記起去看看秦雲昭醒了沒有,這一眼看去,靖風頓時驚了一身汗。
車上那條薄褥軟塌塌地搭在那裡,先前睡在裡面的人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蹤影,擱在旁邊的那只包裹已經被打開。不用說,一定是阿昭醒了過來,剛好聽到了他們剛才的那幾句話,掏傢伙轉頭往後面去了。
靖風又急又悔,秦雲昭身子還沒好全,將軍生怕她有一絲差池,專門交待了自己要好生護著到後防營地,這麼一個大活人,自己卻硬生生地讓她在眼皮子底下給跑了回去,後面兵荒馬亂的,她又是個女孩子,要是出個萬一可怎麼得了?
靖風連忙交待了幾句,自己也一撥馬頭往回跑了,他就算勸不回秦雲昭,也得趕上去護住她的安全啊。
沈謙邊打邊撤,壓了隊伍最後,長刀回手反撩,將剛剛趕近前的一個血羯兵士一刀斬下,王延幾人護在他身邊催促:「將軍快走吧,這些蠻子一時追不上來了。」
沈謙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正要提馬加速的手卻突然緊了緊,語氣中帶了些氣急敗壞:「真是腦袋包了鐵了!」撥轉馬頭就跑了回去。
王延幾人一愣回頭,才發現後面的火光中有一個嬌小的身影,一手持弩遠射,一手拿著把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彎刀截殺近前的血羯人;難怪剛才那些血羯人沒能及時追上來。
這不是先前被靖風護送走的秦教頭麼?怎麼會突然岔到這後面來了?見將軍已經提馬過去接應了,王延幾人不敢怠慢,也連忙轉身衝殺了回去。
「阿昭,上來!」沈謙急馳而至,橫刀劈翻了一名衝上來的血羯將領,一手將秦雲昭拉到了自己身後,見血羯兵士想圍攏過來,來不及說話,長刀翻飛,重新又是一番衝殺,在趕過來的親衛的接應下,再度飛馳突圍而去。
等沈謙一行馳馬轉過一處關隘口,早已在那裡等得心焦的兵士連忙推了滾木擂石下來,將那條山路堵了個結實,然後紛紛策馬跟著沈謙撤退。
見到這裡居然有這麼一番明顯等待已久的佈置,秦雲昭不由心裡一個咯登,她怕是只聽到了半截話,趕回來想幫忙,卻是幫倒忙了。
果然沈謙將刀扔給王延拿了,回手就將她從後面提著橫坐到自己身前來,聲音裡已經帶了按不住的火氣:「誰讓你來的!都說了讓你安心養傷就行了,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沙場混亂最是刀槍無眼,你……」
馬兒一個大跨步越過一道小坎,垂著頭挨罵的秦雲昭連忙下意識地往沈謙前襟抓去。沈謙身上穿的是鎖子甲,秦雲昭那隻手沒了衣襟可抓,緊急抬高揪住了他的衣領,然後才發現沈謙的手早已緊緊摟穩了自己的腰,她根本不虞會被顛下馬去。
被馬兒這一顛,兩人驟然靠緊在了一起,沈謙感受著掌下柔軟而有彈性的細腰,一時心跳如擂鼓,先前嘴裡還想說的話又嚥回了肚子裡。
「我身後就是林子,已經看好了退路的……」覷見沈謙緊緊抿了嘴,秦雲昭張口訕訕解釋了一句,覺得這樣的姿勢不太好,剛要鬆了手,沈謙已經低頭一偏,將她的手腕噙在了嘴裡,恨恨地一咬才鬆了口,拉下她的手攬上自己的腰:「你以為我是草包麼?」
口氣卻比剛才和緩了很多。秦雲昭理虧,知道自己剛才差點打亂了他的計劃,這時也只好閉緊了嘴巴不開聲,只是被他那一咬驚得心中如小鹿亂跳,刷地就取回了手盡力想挪遠一點。
她剛才一時急了,聽到靖風說沈謙在斷後,馬上想起了他胸口中箭的那個夢,所以立時就偷偷溜了回去,只想添上自己一臂之力,幫上一些忙;卻沒想到沈謙早有佈置,自己差點就幫了倒忙。
而現在,幾乎過了一年,自己與沈謙再度以這種帶了曖昧的姿勢坐在一起,還做出了情暱之舉,瞬間就亂了她的心緒,甜蜜、鈍痛、酸澀、負氣,各種滋味亂麻似的攪和在一起,紛亂的心思更是有些恍惚起來。
見秦雲昭抽回了手不肯攬上他的腰,又在自己胸前低了頭不說話,沈謙忍不住就擔心起來。他剛才實在是又驚又怕,所以一時沒控制好,語氣就重了,這時心情已經平復了下來,立時有些害怕秦雲昭會生氣。
從秦雲昭趕來報信直到現在,因為形勢不由人,兩人一直都沒有提起和解的事。沈謙本來打算等秦雲昭完全醒了,休息好了,再找個機會好好在她面前認個錯,把她哄轉回來。
沒想到鬧出這麼一個岔子,沈謙擔心焦灼之下,錯還沒認,倒把人又先訓了一頓,這時回過神來,心裡不由忐忑之極。秦雲昭不說話,他也訥訥地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只是用雙臂更緊地環住了她的腰,想讓她盡量在馬背上坐得安穩點。
他的手勒得太緊,秦雲昭沉默地掙扎起來,伸手去掰他緊扣在自己腰間的手。沈謙心裡更是緊張起來,催馬快跑跟身後的親衛拉開了一段距離,不僅將秦雲昭緊緊擁在了懷裡,更啞聲把壓了快一年的心聲問了出來:「阿昭,你回來可好?」
自秦雲昭突兀出現在他面前後,這幾天雖然形勢驟變,軍務繁多,秦雲昭也是基本一直在帳中昏睡,可一想到阿昭就在他身邊,晚上哪怕只得一兩個時辰能擁著她入睡,心裡亦是滿足之極。
他害怕,這短短的三天對他來說就是神仙日子,他不敢相信阿昭要是再度離開,自己會怎麼樣,他不想抬頭看著阿昭變成天上的流雲,而自己卻只能在無盡的陰影裡癡癡仰望。
秦雲昭沒想到他會突然催馬快行,然後跟自己吐出心聲,逼問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心裡是喜歡沈謙的,不然不會在說了分手之後,一想起他心頭就澀澀地生疼,甚至於聽到跟他極其相似的沈瑞的聲音時,身體會不由自主的出現瞬間的僵硬。
雖然那僵直極其短暫,可在出現的瞬間,她只覺得像是有一陣細微的電流從心臟竄過。而這一刻,聽到沈謙本尊親口喚出的那聲「阿昭」,秦雲昭的心更是忍不住緊縮起來。
答應,還是不答應?
秦雲昭緊緊咬著下唇,聽著沈謙固執地又追問了一遍,終於微微啟唇想要說話,前面卻突然傳來了靖風驚喜的聲音:「將軍!你把秦教頭一起帶回來了?太好了!都怪屬下失職……」
秦雲昭重新抿緊了嘴唇,沈謙一張臉頓時又黑又臭,看向靖風沉聲輕斥:「既然知道失職,就把這頓罰記下來,等打完了仗再跟你算!」
靖風喏喏應著,調轉馬頭時偷覷了一眼被沈謙緊緊護在懷中的秦雲昭,見正巧與她的視線對了個正著,不避不閃地衝她擠了下眼:勇於美救英雄的秦教頭,你是好樣的!
秦雲昭臉上頓時有些發燒,馬上就轉過頭不去看靖風那帶了戲謔的眼神,心裡卻微微鬆了口氣。靖風這一打岔,總算是讓她先暫時避開了沈謙的追問,緩了一口氣。
沈謙也沒有時間再繼續等她的答案了。後路雖然封了,興州軍卻徹夜急行軍,悄悄地從另一條路上繞了回去。這一次詐敗,興州軍裝作措手不及,將來不及帶走的糧草燒燬了一半,到底還是剩下了一半留給了血羯軍。
旃那葉,性味甘、苦,寒,有小毒,主治瀉熱行滯,通便,利水,瀉下傷正氣,除腹瀉外,還致噁心、嘔吐、腹痛,並可見頭暈、行走不穩。
被旃那葉浸泡過的糧食,也不知道血羯軍的腸胃可消受得起?沈謙率軍靜靜地駐紮在山林中,如墨的眸子中寒意重重,看著極遠處血羯軍營地的一圈篝火,耐心等著斥侯的回報。
「將軍!他們開始發作了!」飛奔過來的斥侯隊長顧不得喘勻氣息,先一口氣把情報稟報了。
沈謙神色一肅,沉聲傳了令下去:「全軍聽令,將坐騎銜枚裹蹄,我們反襲回去!」這一戰若勝,血羯主力受重創,這一場戰爭的勝利就指日可待了。
掃了眼跟自己隔了幾個馬身的秦雲昭,沈謙偏頭跟身邊的靖風耳語:「靖風,你記著,務必要護好她!她要是有了意外,你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