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5.第265章 我不許 文 / 七葉參
沈瑞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麼一番話後,面前的女俠卻是突然沉默了,一雙黑瑩瑩的杏眸中乍然躍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悲緒,看著竟讓人心裡莫名有些生疼。
秦雲昭的心緒一閃而逝,不過片刻已經又盡數收斂,迅即平復了自己的情緒。抬眼打量了沈瑞一眼,見他修眉俊目,一身儒雅,年紀不過二十幾歲,就在戶部任了從四品的郎中,想來應該是得罪了什麼政敵。
朝廷的事錯綜複雜,要不是那些黑衣人不肯放過這邊,秦雲昭還真不想惹麻煩。不過現在這些黑衣人她殺都殺了,總得讓這沈瑞收拾好殘局吧。
秦雲昭沉默地看了沈瑞一眼,低頭想了想,還是盡量委婉地開了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我會讓人幫沈大人把官差喚來,不過也請沈大人幫我一個忙,不要把我出手的事說出去。民女膽兒小,怕惹麻煩,還請沈大人今後只當我們素不相識。」
她來京都不過行商,卻因為這一遭事不得不反擊自衛,這一批黑衣人身手也是不錯,能豢養出這樣一支隊伍的,必是一個大勢力;她並不想因為一個從四品郎中的謝禮而讓自己陷入麻煩裡。
這樣舉手投足間就殲殺二十來個刺客的女子,若說自己膽兒小,估計這天下就沒有膽大的人了。沈瑞直視著秦雲昭露在面紗外面的一雙杏眼,見她眼中早已將剛才瞬間的哀傷收斂無痕,澄澈湛然地看著自己,心中莫名微跳,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秦雲昭可不管沈瑞現在有什麼想法,直接向他伸出了手:「還請沈大人給我一樣能表明身份的信物。」
沈瑞身上也有能表明身份的玉珮,卻鬼使神差地把自己隨身帶的能證明身份的一片銀魚符取了出來,魚符上刻有他的姓名、任職衙門和官居品級,倒跟身份證一樣。
秦雲昭沒想到他會給自己這個東西,拿過來看了一眼,也不多話,轉回身進了馬車把刀和弩藏了,將自己被濺了血的一身外衫解下,換了一身暗青色的衣裳,把魚符交給無雙囑咐了幾句,又跟梁鏢頭那裡耳語了幾句,讓他押著貨物先走得沒影了,才又走了回來:
「會有人幫你報案的,你放心,官差來之前我會保你無恙。」說畢折身走進沈瑞身後的林子裡,幾下攀躍,身形已經隱在了樹上,不見了人影。
沈瑞連忙注目去看,半刻都沒有發現秦雲昭的身影。這一堆死屍橫地,如今突然死寂一片,他心裡忍不住有些發虛,正在猜測莫不是這奇女子已經走了,一棵樹上突然傳來了秦雲昭淡然的聲音:「我在這兒。」
自己的心虛被人看破,沈瑞有些赫然,抬眼終於從那樹上的枝葉間發現了秦雲昭,剛要說話,秦雲昭已經先開了口:「有人來了,看樣子是你的那些僕從,還帶了一群僧人。說好了,你就當沒見過我,留下的那活口,我想沈大人也有辦法讓他們不把我的事說出來吧。」
沈瑞應了一個「好」字,聽著樹上又是寂靜無聲了,仔細瞧著她還在那裡,心裡到底還是安慰了幾分,果然不久之後,倖存的下人們已經帶了報恩寺的幾名武僧趕了過來,之後五城兵馬司的人也拿著他的魚符趕了過來。
姚玉蘭也醒了過來,因為受驚過大,軟在身邊大丫環的身上哭成了一團,五城兵馬司的人則不敢怠慢,緊急勘查了一番現場。沈瑞答了領頭的錢都事的幾句話,悄悄抬首又看向那棵樹,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女子已經不見了。
那女子怕惹麻煩,並不跟她透露身份,不過這麼一支押鏢的隊伍進京,他卻是完全能夠查出來的。沈瑞一時有些猶豫不決,他到底是去查,還是不查呢?
城南的悅興客棧,應掌櫃早已定下了一個獨院,忙著讓人安頓貨物。秦雲昭剛走進來,梁鏢頭就看了過來,欲言又止。
秦雲昭微微一笑,走近前跟他說話:「梁叔,不必擔心,這事你管束好下面的人不說出去,就不會有麻煩的。」
梁鏢頭連忙點頭;倒是他失了眼,沒想到清荷坊這秦東家竟是位奇人,難怪她年紀小小就跟了車過來,人家那是心裡有底,手下不虛。
看著貨物都卸好清點了,順安鏢局在京都有總號,梁鏢頭自是下了禁口令,帶了一黨子弟兄往那邊去,臨行前又跟秦雲昭再次告別:
「秦姑娘,在下還有些時日會在京都盤桓,若是秦姑娘還有貨要運回興州,儘管來柿子胡同我們順安鏢局的總號來找我。秦姑娘放心,我手下這幫兄弟心裡都有分寸的,絕不會把今天的事透露出去。」
梁鏢頭這時再跟秦雲昭說話,語氣再沒有先前在路上時的隨意,已經是非常恭謹了,把再拉生意和會守口如瓶兩層意思都說明白了。
秦雲昭笑著答應了,送了他們出去,轉身重新洗漱了了一番,又換了一身衣物,留了無雙守貨,帶了應掌櫃出門往福瑞祥而來。
京都風物不同,女子出門都戴了帷帽,秦雲昭本來就蒙了面紗,見了這情形,也只得買了一頂帷帽帶著,只是那輕紗罩下來,有些視物不清,讓人平生氣悶;但行走在街面上,暫時也只得忍住。
過去後卻是不趕巧,福瑞祥先前跟應掌櫃聯繫的二掌櫃不在,兩人只得約了明天再來,又仔細瞧了陣福瑞祥店上的貨品和進店的京都女子身上的式樣,兩人這才出了門。
秦雲昭走得一小段路,就托辭要到處看看,讓應掌櫃先回去。秦雲昭的身手那麼厲害,應掌櫃對這東家現在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連忙應了,先走了去。
秦雲昭這才腳下一拐,卻往另外一條人少的街道走去,不一時更是走進了一條窄巷胡同裡。
正在街上閒逛的兩名男子也連忙腳步加急,往那胡同裡跟去,才到進到半路,兩人突然查覺不對,一人已經被劈暈在地,另一人的頸上卻擱上了一把冰涼的匕首,秦雲昭冷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不敢妄動,嘴皮子卻答得順溜:「秦姑娘,是四爺讓我們來的。」
「四爺……」秦雲昭心中一黯,腦子裡突如其來地就撞進了明月樓裡那女子纏綿蝕骨的那一聲「四爺……」
那人卻以為秦雲昭一時沒聽明白,連忙改了稱呼:「就是咱們將軍,定北將軍!」
頸上的匕首並沒有取下,只是略鬆了一絲,那人心頭微定,連忙繼續說了出來:「將軍說,秦姑娘要到京都來,讓我們兩個等著姑娘,聽從姑娘的差遣。將軍還有一封信讓小的帶給姑娘。」
見頸上的匕首終於移開,那人鬆了一口氣,轉身見秦雲昭已經退開了幾步,趕緊從懷裡把一封密緘取出,雙手恭恭敬敬地遞給秦雲昭。
將軍說秦姑娘來了京都後必會到福瑞祥,讓他們就在福瑞祥門口守著,瞧見人後就聽從秦姑娘的吩咐。不怪他們一時多想,將軍通過密信渠道傳話,他們發現了人後,見秦雲昭跟應掌櫃在一起,不好貿然上去相稟,只得先尾隨著。
眼瞧著秦雲昭與應掌櫃分開了,兩個人正打算上前說明身份,誰知道秦雲昭是因為發現了他們的跟蹤,而故意下了引子,這一出手就劈暈一個制住一個的,差點沒把他駭出一身冷汗。
早知道秦雲昭身手這麼厲害,他們哪怕街上人多,也先把明路過了,這麼悄悄兒地一跟,要是冤裡冤枉地被秦雲昭給宰了,那可真是屈死了;幸好他嘴皮子順溜。
信箋封皮上並沒有署名,秦雲昭警惕地看了恭謹低頭候在一邊的那人一眼,伸手撕開封皮,取出了薄薄一張信箋打開來,信箋上卻只有濃墨淋漓的三個大字:「我不許!」
秦雲昭心神一頓,咬緊了下唇,捏著薄箋的纖指驟然收緊。他不許,他憑什麼不許!
他既然不信她,又何必要將兩人絆在一起?何況,他也多的是女人願意做他指中的溫柔絲……
垂首站在秦雲昭面前的男子聽著她良久沒有動靜,剛剛抬頭偷覷了一眼,秦雲昭已經一聲冷哼,將手中的薄箋撕成兩半胡亂塞回信封中遞了回來:「把這信退給你們將軍,另外再給他帶一句話:不****事!」
男子怔怔接過那只信封,遲疑片刻還是開了口:「姑娘,將軍說我們……」
「你們兩個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我這裡用不著。」秦雲昭掃了一眼眼前的男子,見他還想再分辯,聲音冷了一分,「要再被我發現你們跟在後面,就不是今天這樣輕輕放過你們了!」
男子趕緊噤聲,只覺得脖頸生寒,他們以為將軍是要他們在京中保護好秦姑娘,卻沒想到人家身手厲害,不僅不用領這個情,還反過來威嚇了他們一句。
將軍跟秦姑娘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瞧著這關係別說尋常了,倒像有些結了仇一樣。既然如此,為什麼將軍又要自己這邊兩個人聽從秦姑娘的差遣呢?
看著秦雲昭轉身遠去的身影,男子果然站著沒敢動,只摸了摸下巴,費神地思索了一番,這才想起把地上的夥計叫醒過來。不管怎麼樣,先把這信傳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