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3.第143章 短見 文 / 七葉參
乍然聽到這麼一聲,秦永德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腿有些發軟,身子也發飄,一下子差點沒能從炕上站起身來。
秦勇山連忙扶住了自己的爹,扭頭沖窗戶外焦急地問著:「石頭,我妹妹怎麼了?」
「是仲耀叔叫我來通知你們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石頭一路跑得急,大喘了一口氣才繼續說了下去,「他說你家明月出了點事,他在村外往重山屯那條路邊上等你們過去!」
聽這語氣,秦明月應該不是受傷?或者受傷不是很嚴重?怎麼似乎有點搞得神神秘秘的呢?秦永德跟兒子對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不過手腳也不慢,一家三口趕緊起身往外走。
李芬輕輕撞了自己男人一肘,往秦雲昭那裡斜瞥了一眼,秦勇山會意,轉頭就跟秦雲昭說:「阿昭,應該不是多大的事兒,你先回去吧,家裡源哥兒也要你照顧呢,有什麼要你們幫忙的,我們回頭再找你們。」
媳婦跟他談過這些事,秦勇山也知道自己妹妹跟阿昭這堂妹很不對盤,今天這傳話又傳的有些古怪,媳婦兒那輕輕一撞,秦勇山就醒過神來了,萬一是明月不想別人知道的什麼尷尬事,被阿昭這正正一撞見可怎麼辦?為了保險起見,還是不要讓阿昭跟了去好,免得秦明月見了受刺激。
秦雲昭本來也不想去,正想著怎麼委婉跟大伯提出來,聽到秦勇山這話,連忙就勢向秦永德幾人先告了辭:「大伯,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有什麼事我能幫得上的,大伯你們只管吩咐。」不過聽先前那石頭的話音,估計不會是什麼要她幫忙的事了。
秦家去村外往重山屯的那條路有些距離,秦勇山幾手麻利套了馬車,扶了秦永德和李芬上山,一揚鞭子就往那邊趕去。
李芬心裡有些不太落實,張氏被休了,身為大嫂,她也有部分教導小姑的責任,雖然秦明月她是說不聽的,可現在家裡就她一個婦人,小姑要出了事,指不定公爹就會怪到她身上了。重山屯,那是張氏的娘家,秦明月今天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想去看她娘,偏在路上遇到了什麼事?她一個姑娘家的,還真是讓人擔心吶。
馬車速度不慢,一會兒工夫就到了村外去重山屯的路上,遠遠地秦勇山就看到了屯裡李仲耀正站在路邊等著他們,旁邊還放著一匹馬兒,正在吃草,卻沒有看到秦明月的人。
不等馬車停穩,秦永德就先跳了下去,被李仲耀接了一手才穩住了身形:「仲耀,我家明月呢?她出了什麼事?」沒看到秦明月的人影在旁邊,秦永德心裡忍不住就有些發虛。
「永德大哥,明月在那邊草垛子後面。」李仲耀連忙跟他指了,秦永德張眼一望,沒瞧見秦明月人,只瞧見那邊草垛子不遠處還守著個男人,約摸三十來歲,正面對著這邊看著,秦永德心裡咯登一聲,往下沉了沉。
「永德大哥,你聽我說,是這麼回事……」李仲耀見秦永德臉上不好看,抬腳就往那邊走,連忙跟了上去,邊走邊跟秦永德和隨在後面的秦勇山兩口子解釋。
本來這事兒,還真不能怪別人。李仲耀昨天得了他原來從軍時的小隊長杜鵬帶的話,今天下晌杜鵬要打重山屯過來看望他這個老部下,所以李仲耀瞅著時間差不多了,就過來在村子外這條路上等著。
杜鵬騎了馬,遠遠看到這老兄弟站在這寒風裡頭等著自己,心情也激動,揚鞭子就抽馬快跑幾分。誰知道馬兒剛起速,從路邊一個草垛後面突然斜刺裡懵頭低腦地跑出來一個人,眼見得這人就要被踏到馬蹄下了,杜鵬在軍中畢竟是常年訓練的,反應也了得,一個弓身就拉住那人手臂將她扯到了自己懷裡。
那人埋頭不看路地跑來,連這麼響的馬蹄聲也不曾聽聞,險情之中萬幸被杜鵬救了出來,本來這事就該不關他什麼事了。可是等抱進懷裡後他才發現,這人是個姑娘,而且還因為自己那危急中全力的一拉,把這姑娘的半邊衣袖給扯破了,當即就露出了一隻雪白的臂膀來。
人也被他抱在懷裡了,衣服也被他撕破了,還露出了整條胳膊來,對於一個姑娘來說,這事可就大發了。杜鵬緊急把自己身上的披風給這被嚇得失了神的姑娘裹了,這時馬兒也跑到了李仲耀旁邊,李仲耀立時就認了出來:這不是秦永德家的閨女秦明月嘛,這事兒可怎麼辦?
現在這事兒可怎麼辦?秦永德腦子有點懵,掃了眼雖然被李芬柔聲安慰著,還是一直低聲啜泣的閨女兒,又看了眼一臉歉意的杜鵬,只覺得一口氣悶在了喉嚨裡,吐又吐不出,咽又嚥不下。
怨人家麼?人家可是救了自己閨女的命!當沒事兒發生吧,可人家也看了自己閨女的身子!這可怎麼算?要是個年輕後生,秦永德還能指望著把秦明月嫁過去,可杜鵬一看年紀就是三十來歲了,肯定是早有妻室了的,這年紀,比他小不了多少,說是給秦明月這麼大的姑娘當爹都有可能,他可不想把女兒嫁過去做妾!
杜鵬看了眼裹在自己的大毛披風裡,還在簌簌發抖、臉上失了血色的秦明月,心裡不由一陣憐惜,這姑娘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麼傷心事兒,一個人這麼懵頭懵腦地跑出來,剛剛差點撞上自己的馬。
等自己危急中救了她,解下披風披到她的身上時,她還愣怔著回不過神來,一直到李仲耀去找人叫她的家人,自己把她帶到這草垛邊上避一避,她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自己怎麼哄都哄不住。
要知道平時自己在家裡要是真的板了臉,平素得寵的女兒都是噤若寒蟬不敢出聲的,可這會兒,秦明月哭得傷心,他卻有些一籌莫展了。
好容易等來了她的家人,杜鵬一眼就看到了秦永德的為難,知道這人是個老實人,不是藉著這事哭著喊著非得誣賴到他身上的那種人,這人心裡是又感激自己救了他女兒,又為難自己看了他女兒身子的。
杜鵬心中一慨,就沖秦永德抱了抱拳:「秦老哥,小弟也知道這事讓你為難了。小弟雖然不才,也勉強在興州軍中任了千戶一職,雖然家中確實已有妻室,也不能當這事沒發生。小弟想著,這事要想兩全,也只有忝顏向老哥求娶令愛為二房了,求老哥恩允。」
既然這事因他而起,由他負起責來也是應該,這樣一床被子蒙了羞,把醜事變好事的情況,在大戶人家是常見的,杜鵬見秦永德這樣的人品,應該也是個家風淳樸的,所以就提了這樣一個兩全其美的建議,就事情解決辦法來說,這也確實是最好不過的了。
杜鵬是千戶,千戶那就是正五品的武官實職,娶秦明月這樣一個農家女為二房,雖然是納妾,那也是納個貴妾,並不算辱沒了她,相反,要不是因為這樣一件事的發生,秦明月就是想高攀,也高攀不上這樣的婚事。
秦永德盯著杜鵬看了片刻,還是沉重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千戶大人救了小民的女兒,小民感激在心,但是小民只想堂堂正正地嫁女兒,並不想讓她給誰去做小。求千戶大人看在小民一片愛女的心意上,就當……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吧。」
這事來得突然,寒冬臘月的屯裡也沒有什麼人還在外面閒逛,也只有他們在場的六個人知道具體情況,要遮掩,也是能遮掩過去的。
秦永德想著女兒到底年紀小,要嫁了這樣一個年齡相差大的人,說得好聽是二房,如果是二房夫人,那還是個側妻,可只說二房,那就是指的貴妾了,貴妾,那還是個妾吶,哪怕這人是千戶,是正五品的武官,他也是捨不得的;可人家救了明月,他也不能再說什麼或者是要求什麼,只能咬牙就當沒發生這事,把這事給遮掩著抹掉算了。
秦勇山兩口子是不用擔心會把這事說出去的,秦永德這樣一說完,就看向李仲耀,李仲耀連忙拍了胸脯:「永德大哥果然是個忠厚的,既然永德大哥這樣說了,小弟這裡你只管放心……」
「明月不要!」李芬突然一聲驚叫,打斷了大家的話,秦勇山幾步上前,幫著媳婦劈手從秦明月手中搶下了一支尖尖的鍍銀銅簪子,饒是李芬反應快,及時抓住了秦明月的手,秦勇山又力氣大,馬上把那簪子搶了過來,秦明月的脖子上也被尖利的簪尾劃破了皮,滲出了一點血來。
「你們別攔我,你們讓我死了乾淨!」秦明月見簪子被搶了,哀哀看著秦勇山又無聲地哭了起來,「我這樣子沒臉再活了,還不如死了才好!」
「明月你胡說些什麼!做什麼要去尋短見!」秦永德又是心痛又是著惱,「杜大人和你仲耀叔都答應了,不會把這事說出去,你就當這事沒發生……」
「爹,可女兒知道發生了什麼!」秦明月滿眼是淚地看向自己的爹爹,「女兒騙不了自己啊,爹!你還不如讓女兒去了的乾淨,也保了清白……」說到末了一句,秦明月已經軟軟地跪了下來,眼淚也一串串落到了身上裹著的那件披風上。
杜鵬見她神色哀婉,哭得如梨花帶雨一般,粉頸上那一點殷紅更是教人看在眼裡,心裡也生起憐惜。杜鵬不禁惻然,沉默片刻,一咬牙也單膝跪在了秦永德面前:「秦老哥,令愛性情如此剛烈,杜鵬心中憾然。求秦老哥應允,就把令愛嫁與杜鵬吧!杜鵬願意在此立誓,雖然只能娶令愛為二房,但是絕對不會讓她在杜家受半點委屈!」
秦永德半晌默然不語,秦明月的啜泣卻漸漸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