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2.第112章 懸疑 文 / 七葉參
夜色已深,興州將軍府的書房裡卻一直燈火通明。
沈謙捏著一張草圖細細地看著,半晌才輕輕放在桌上:「老莫,這圖真的是那女子當場畫的?」
莫青山肯定地點了點頭:「她讓我家那夥計取的紙,自己帶了滑石就在櫃檯上畫的,我傢伙計親眼看著的,畫好後就拿來給我瞧了,問我能不能打出來。」
見沈謙沉吟不語,莫青山又繼續細細述說了當時的一番情形:「那姑娘雖然用布巾包了頭臉,聲音也有些發沉,不過我感覺她年紀應該不大,但是她居然知道指定要我用宿鐵做,應該是很清楚這些東西的。」
沈謙取下架子上的一隻盒子打開,從裡面取出了一把半成品的木弩來。這是上回他追蹤那個神秘高手時發現的,當時有些地方就已經被故意拆毀了,他拿去跟老莫研究了很久,復原了一部分進行了試驗,殺傷力很大,但是還是有很多缺陷。
「老莫,你確定加上這些零件,這手弩就是完整的嗎?」沈謙將木弩跟那張草圖放在了一起,看向莫青山。
莫青山也從自己帶的盒子裡取出了一張半成品的鐵製手弩:「我看了這草圖後,就把照著那木頭打出來的這張鐵弩又改動了不少,我估算著,如果把那些零件打出來組裝,不敢說完整,差不多也有八成半的樣子了。」
「哦,你打出來了?」沈謙極感興趣地從老莫手中接過那張鐵製手弩,對比著那張草圖的零件看了起來。
「剛剛才淬火出來的。」莫青山走近前來,點了點草圖上的一個零件,又指了指鐵弩上的一個部位,「你看,這零件八成應該是裝在這裡的,還有那個……」
沈謙的眼睛亮了起來:「老莫,你加緊點,把這幾樣零件打出來,先拼裝一下試試,看能不能再推敲出缺的零件是什麼樣的。我這就讓人盯住各個鐵匠鋪,那女子既然打了這幾樣零件,肯定也要慢慢把別的零件給打出來的,咱們就張著網守著,總有一天能截住她的!」
當時他以為那神秘高人可能是血羯國的探子,如今想來,或許並不是,不過這次竟然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出面,莫非是哪個隱居的山門?可他在興州這麼些年,並沒有聽說有這樣的事啊。
送走了莫青山,靖風又緊急來報了:「將軍,在小楊樹胡同最末一家找到了一具屍體!」
沈謙精神一振,提腳就要往外走:「帶我去看看去,那人身上是不是也只有一處致命傷口?是什麼身份?」
靖風的臉色卻古怪起來:「將軍,死的是齊家布莊的二掌櫃,叫陸春生,他身上沒有傷口,據仵作初步推測,可能是喝醉酒如廁時,蹲板突然斷裂,他跌進糞坑裡淹死的……才從裡面撈出來,他們正在清理著呢。」
沈謙愕然停步:「跌進糞坑裡淹死的?」
靖風想起剛才看到的噁心場面,似乎那惡臭還縈繞在鼻間,皺了皺眉強忍下乾嘔:「將軍,你還是等他們……」
「備馬!」沈謙大步走了出去,靖風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城內發生兇案,本來該是布政使管的事,不過興州布政使符永年是武官家族裡出來的文官,與沈謙私交甚好,見殺人者手法利落乾淨,絕類高手所為,心中驚疑,所以請了沈謙過去。
據兩名報案人說,他們發現窄胡同裡倒了四個人時,並沒有看到別的人影,地上還有一個活著,斷斷續續說了「女的……楊素(樹)……同……」幾個字,就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等到衙役趕到,那四人都已經死了。
仵作馬上驗了屍,一人被從背後扭斷了脖子,兩人被匕首直接刺穿左胸心臟位置,還有一人應該是最後才死的,先是腳掌被釘,可能是被逼問了什麼,然後喉嚨被飛刀割斷。
不過有一個意外,被匕首直刺心窩的一人,正好心臟長到了右邊,最後雖然因為失血過多也死了,可是留下了那五個字的遺言。
沈謙趕到兇殺案現場,心中也驚歎不已,這四人應該是被人從身後襲擊,現場沒有半點打鬥的痕跡,兇手絕對是高手,動作迅速,一擊致命。
腳掌被釘的那名死者名叫黃彪,人稱「彪哥」,慣在道上混的,以幫人了難以及處理些陰私事為營生,手上很有幾分功夫,另外那三人是他手下帶的兄弟,也是幾個能打的。
這四人居然半點功夫都沒有施展出來,應該是落在後面的三人被兇手極快地殺死,最前面的黃彪自知不敵,所以跪地求饒。兇手從他嘴裡問出了情況,卻還是一刀取命,可見是慣做此事的,不僅手段狠辣,而且知道絕不留後患。
窄胡同兩頭連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兇手不僅殺人利落,而且殺人時能避過行人耳目,殺人後能不被人注意,著實厲害。沈謙仔細看過了那四人屍體,自忖就是自己動手也不過如此了,因此對此案極感興趣。
黃彪那四人身上的銀錢分毫未動,兇手應該就是尋仇,或許是之前黃彪做了什麼幫人了難的事,涉及到了兇手,而最後一人留下的五字遺言就成了關鍵。
沈謙當即就令靖風派人參加了布政司刑獄衙役的辦案,一眾人翻遍了戶籍冊子,倒是找出了幾個叫楊素的女子,可叫來管糧稅的衙役一問,還跑了好幾趟親自去探看,那幾個楊素都不可能是兇手,也沒發現會跟兇手有什麼關係。
眼見著又是一樁無頭案,可都指揮使和布政使兩位大人都看著這案子吶,下面的人想破了頭,終於有一個新進來的衙役戰戰兢兢提了一句:「會不會說的是大小楊樹胡同?」他家就住在大楊樹胡同那裡,而興州人說話是「素」、「樹」不分的。
這話一說出來,大家眼睛就一亮,對啊,怎麼聽到女的就只想到「楊素」是她名字去了,也可能是那女的住在大小楊樹胡同啊!
兩邊派出人馬,將大小楊樹胡同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在小楊樹胡同最末一家發現了一些異常,進而找出了屍體,只是這屍體看起來跟窄胡同那案子並沒有什麼相關聯的。
宵禁之後街道無人,沈謙縱馬急馳,幾刻鐘後趕到了小楊樹胡同,留在那裡的山風忙迎了上來:「將軍,仵作已經驗過屍了,確實是在糞池裡淹死的。」
沈謙不說話,當先走進了已經被照得燈火通亮的院子,房間的桌子上,一隻酒壺橫倒,一碟菜也被壓得翻潑了出來,油水已經在桌面上凝固了,只有一隻酒杯,一副碗筷。
山風跟在後面解說:「死者陸春生,是齊家布莊的二掌櫃,這房子是一個姓田寡婦的,田寡婦是陸春生的姘頭,前天就回五里屯娘家去了,還沒有回來。我們過來時,院門都是從裡面閂著的。」
姘頭走了,自己一個人進了她家裡吃酒菜,還是在等什麼人?
「酒中有些助興的藥物,床頭還放了一隻角先生。可能陸春生在等一個女人。」山風見沈謙開始環視房間,繼續給他細細說著。
藥都喝了下去,必是跟那女子約定了時間來吧,可那女子也許因為有事耽擱了還沒來,陸春生就喝醉了去如廁,然後不幸掉進糞池裡淹死了?
那女子或許來了,敲門見無人來應,就又走了,或許根本就沒來。陸春生會是跟哪個女子約了呢?他約的這個女子跟窄胡同兇殺案遺言中那個「女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沈謙走了出來,走向後院,後院茅廁外面的地上,一灘子水漬,陸春生的屍體被放在地上,上面已經蒙了一塊白麻布,隱隱還散出惡臭。
仵作為了驗屍,也不知道讓人提了多少桶水才沖洗好,不過活人在糞池中溺斃,口鼻和腹腔裡那肯定也是……山風又有些想幹嘔了。
沈謙停住了腳步,看向候在一旁的仵作:「確定他是喝醉了嗎?」
仵作連忙回答:「大人,小的取了他的胃容物驗看,確實是他吃了桌上的菜,喝了大量的酒,大約是申時左右溺斃的,身上無利刃等外傷。」
只是一個意外?與窄胡同的兇殺案只是一個巧合?沈謙沉默了片刻,問了一句:「死者何籍,家裡還有什麼人?」
「陸春生原籍是靠山屯的,父親陸明在早年戰亡,母親張氏在懷著他的時候就改嫁給靠山屯秦家,陸春生是遺腹子,目前家中無親。」
靠山屯,秦家?沈謙心中一動:「靠山屯秦家的戶籍資料有嗎?」
山風看向一旁一名書吏,書吏連忙翻開手中的記錄:「回大人,有,靠山屯秦氏永德,年四十三,早年從軍,因傷退,妻張氏蓮香,年三十九,大子秦勇山,年十七,大媳李芬,二子秦勇林,年十七,二媳劉翠翠,三女秦明月,年十四。」
秦思源竟然不在其中,不是說他們投奔在大伯家嗎?沈謙想起秦雲昭,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一時又不想在這裡興師動眾地專門去問情況,轉頭吩咐山風:「明天一早就把靠山屯的小旗給我找來,我要問他些事,到時還讓他把陸春生的屍身領回去。」
山風連忙答應了,立即安排人去了。沈謙捂了鼻子,皺著眉頭取過一支火把,走近那茅廁又看了一遍,並沒有再發現什麼端倪,就是那兩塊蹲板的斷裂處,也是極自然的。
真的只是巧合嗎?按說一個男人等著女人過來,藥也吃了,連器具都備好了,必是要一番盡興的,怎麼會女子還沒來,他自己倒喝得酩酊大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