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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第38章 心火 文 / 七葉參

    這一天忙的事有些多,秦永德已經找人算好了日子,帶著秦思源和秦雲昭兄妹兩個,把秦永忠的遺物埋在了爹娘的墳頭,燒紙祭奠了一回,這才收拾了東西往地裡去。

    秦雲昭想著今兒去得晚,雖然昨天跟宗南山說過了的,也怕他不耐煩,拉著哥哥三步並兩步地就上了山。秦永德站在路口邊看著兄妹倆個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中,這才沉沉歎了口氣。

    這兩個孩子這幾天拿回來的獵物,要是不吃拿去賣掉,也完全抵得過他們住在家裡的花用了,何況張氏還收了那筆家用。秦永德想不通好好的婆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就非在這事上鑽了牛角尖。

    他想一家子跟原來一樣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也想盡心盡力照顧好永忠這兩個孩子,怎麼兩件事攏到一塊兒,就那麼難呢?昨天晚上張氏背對著他偷偷流了一夜淚,他心裡也不好受,都是他沒本事啊!

    可家裡置下的這二十來畝地,一半兒還是當年永忠寄銀票回來,他手裡才有了銀錢買的哩!張氏,她不知道自己跟永忠的兄弟情,怎麼也記不到這個情呢?

    秦永德搖搖頭,轉身往地裡走去,這幾天把地裡的肥施了,水澆透了,他就去城裡尋個短工活計去,說到底,都是家裡短了銀錢才惹出的事,要家裡銀錢一抓一把,孩子他娘也不至於要這麼小心眼兒計較源哥兒和阿昭啊。

    等到了地裡,秦永德卻發現只有大兒子秦勇山一個在鋤草施肥,不由有些詫異:「二郎呢?」

    「施家小六回來了,剛才叫了二郎過去說說話兒。」秦勇山直起身看了眼自己的活計,又弓腰揮著鋤頭去耨草了。秦永德想起施家小六是個不肯老實在地裡做活兒的人,心思轉得活,人有些浮,心裡就有些不喜,又想著到底是跟勇林一起玩大的,如今人家去了城裡做活計,這回來一趟,找三朋四友說說話也是常事,也就忍了那點不快,也下地做了起來。

    施六兒一身雪青的好軟緞子衣裳,提了一隻大肚兒的白瓷瓶出來打開了封口:「出去這些年了,難得回來這一趟,今天我們兄弟幾個來個不醉不歸!」酒一倒進碗裡,一股濃郁的香氣就飄了出來,袁大郎拍手先讚了一聲「好酒」,然後幫著把斟了酒的碗挨個兒放在了眾人的面前。

    秦勇林連忙起身推卻了一下:「我喝不得,要喝醉了,下午就去不成地裡做活計了。」

    施六兒不滿地「嘖」了一聲:「秦二哥,先頭不都跟你哥說好了嘛,咱們兄弟難得聚聚,那點子活計讓你哥多做兩手就出來了。再說了,你在那地裡再刨活,一天能得幾個錢?兄弟這酒都是二兩銀子才沽來的哩!」

    袁大郎幾個人都附和起來:「就是就是,難得六兒回來這一趟,如今六兒也是在城裡做大管事的人了,還沒忘記跟咱們兄弟幾個親香,難得的是這份情義,秦二,你還怕地裡少了你這半晌工夫就盡長草了不成?」一邊說著,一邊就將那碗酒塞到了秦勇林的手上。

    秦勇林只得接了,施六兒早讓他娘和嫂子把他帶回來的幾包滷肉、燒鵝、燒雞什麼的都給拆好裝了盤,整治了一桌子菜上來,端了酒碗就敬大家:「雖然兄弟現在也沒大富大貴,好歹比在地裡刨食要強上幾分,出去城裡打混這好幾年,如今勉強也算個人樣兒了,今兒得了幾天假回來,我記掛著一起長大的兄弟們,所以把大家聚了攏來,大家只管放開喝個盡興,我這裡就先干為淨了!」說完一碗酒就栽下肚去。

    袁大郎幾個見他喝得豪爽,也撿著好聽的話兒說了一陣,一個接一個乾了那碗酒,輪到秦勇林,見幾個人都笑嘻嘻地拿眼看著他,施六兒就發了話:「秦二哥,聽說你媳婦都娶了,該不會你爹還把你當孩子不讓你喝酒吧?」

    其餘幾個更是起哄起來:「婆娘的滋味兒都嘗到了,是男人的就一口乾了!不然兄弟們以後就當你是個軟的!」

    秦勇林在家裡確實被拘著不怎麼喝酒,受這一激,一咬牙就把手中一碗酒直著嗓子給灌了下去,硬是沒灑一滴,大家都轟然叫起好來,紛紛挾菜的挾菜,斟酒的斟酒,把一桌子席面氣氛給炒得熱熱鬧鬧,直到天黑才散了。

    今天秦思源和秦雲昭帶回來了三隻野物,其中一隻野兔是死的,秦雲昭還打了一條成人胳膊粗的五步蛇帶了回來。李芬不會整治蛇,也怕這玩意兒,秦雲昭親自下了廚,做了一鍋香辣蛇肉端了出來,香氣撲鼻。

    見二兒子還沒有回來,秦永德打發大兒子去施六兒家裡找,一家子等著他回來用飯。誰知道秦勇林在施六兒家裡早喝醉了酒,還是秦勇山把他背回來的,秦永德臉色就黑了黑,拿眼看了張氏一眼。

    張氏雖然心裡還有氣不平,可這時候也不能摞手,就板著臉吩咐劉翠翠:「還不把你男人扶進房裡服侍好!」

    劉翠翠聽婆婆口氣沖,心裡也不舒服,說得好像秦勇林在外面喝醉酒是她的錯一樣!可見公爹臉色不好,劉翠翠這會兒也不敢多事,悶著聲打水給秦勇林擦洗去了。

    李芬就取了碗給劉翠翠另留了菜出來,秦永德見大兒媳婦會做事,這才緩了臉色讚許了點了下頭:「我們先吃!」一家子這才吃飯不提。

    第二天醒來,秦勇林頭疼起不了床,秦永德隔著窗戶把他訓了幾聲,怕耽誤活計,先跟大兒子下地去了。秦思源兄妹倆照舊上了山,秦明月出去找女伴們一起做女紅去了,本來今天劉翠翠要跟李芬一起出去打豬草,再割點餵牛馬的嫩草回來,看這架勢,張氏就吩咐她留下來守著自家男人,再負責做一家子的午飯。

    李芬背了背簍出門不久,秦家院門就被敲響了:「張嬸子,秦二哥在家嗎?我是施六兒。」

    張氏正坐在上房裡納鞋底,聽到聲音就走了出來:「在哩,六兒快進來坐。」

    施六兒忙把一提桑麻紙包裹得整整齊齊的四樣糕點遞了過去:「嬸子,昨兒個大傢伙兒一高興,秦二哥就多喝了幾杯,嬸子可別怪我!」

    張氏就笑了起來,不肯去接那包糕點:「六兒這是賠罪來了啊?」

    施六兒連連擺手:「不敢說賠罪,是求嬸子幫我多說幾句好話,回頭別讓二嫂怪我就成!」

    秦勇林在房間裡聽得施六兒說話,隔著窗戶就喊了聲:「六兒來了啊。」又讓劉翠翠走出來請。施六兒「二嫂」前「二嫂」後的說了一陣甜話兒,把鬱悶了一夜的劉翠翠也逗樂了,這才又跟張氏道了個歉,進了秦勇林的房間。

    秦勇林坐在外間的炕上,見施六兒走了進來,忙叫劉翠翠倒茶來,又謝了他昨天的相請。施六兒客氣了一番,見劉翠翠被張氏喚去灶間忙活了,這才慢慢跟秦勇林拉起話來:「秦二哥,昨兒你說跟我進城去做活計,你還去不去哪?」

    秦勇林昨天實在是喝醉了,自己說了些什麼都不記得,聽得施六兒這麼說,心裡倒狠狠動了一動,他時常聽娘說陸春生怎麼怎麼出息,心裡一直不舒服來著。

    施六兒看著他那神色,張眼向門外看了看,又壓低了點聲音:「也不是我說嬸子,她對那姓陸的確實偏心了點,也不看看她以後要享誰家的灶飯。我聽說那陸春生在城裡天天圍在他家掌櫃後面轉哩,成天見又是送東西,又是請客的,就差沒跪下來舔人家卵蛋了。他那種人,就算靠那點子手段當了二掌櫃,我也看不起!」

    這話可說到秦勇林心窩子裡去了,又想著那買東西、請客的錢指不定是就是那一百兩銀票裡的,那裡面可有自己的三十三兩呢!心裡更是不舒服了。

    等施六兒走了,秦勇林拉著一張臉出來了,張氏瞧見他一臉酒後的邋遢相,張嘴又數落起來:「你看看你,也是娶了媳婦兒成了家的人了,整天還沒個定性!出去喝點子酒,也要搞得爛醉的回來,聽說人家施六兒在城裡也混出來了,你就貪那幾杯做什麼,也不知道巴著以前的交情,讓人家六兒給你也找份營生……你瞧瞧春生也就比你大一歲多,人家在城裡苦打苦熬幾年,這會兒也都要……」

    秦永德那天慪氣後說的忙完地裡的活計就去城裡打短工的話,張氏還記著,見當家的那神態,估摸著依他那性子,指不定真會去。

    兒子一個兩個都成家,沒說去多做些活計補貼家用,當爹的卻恁大年紀了還要去,張氏心裡到底還是心疼男人些,今兒又見了以前在地裡做活兒著三不著四的施六兒,如今居然穿得起好緞子衣服了,進門還整了份像模像樣的禮提來,這口氣忍不住就衝著秦勇林發了出來。

    秦勇林黑著一張臉,聽他娘把他貶得快一錢不值了,還要提起陸春生,壓在心裡兩天的火也冒了出來:「陸春生就能了?他孝敬過你一分銀錢沒有?他要能怎麼老要你拿咱老秦家的銀錢去補貼他!衝他掌櫃搖尾巴歡得像條狗似的,他那樣子算能,我還不稀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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