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說 第153章 一幅人像畫 文 / 我心未央
或許還有上天的恩賜,因為他沒有做錯,這是他唯一做的對得起雲齊兒的一件事。
再轉過頭來,卻是看到了其其格與娘發愣的場面。
怎麼。原來她與她還真有蹊蹺嗎?
「娘。」我的手在娘的面前晃了一晃。
娘卻不理我,她推開我的手,彎身摸向其其格眉心的那朵梅花,那紅艷艷的花朵在她的撫觸之下更加的妖嬈了。
「是你,一定是的。」那驚喜的一叫之後,娘的身子便輕輕的向著地面上飄落而去。
我大驚,彎身輕輕一拖,已是將娘拖在了我的懷裡,抱著娘靠在床邊,此時的其其格已經從恍惚中回神,她自覺的向床內一側,讓娘在床邊的位置上得以稍事休息。
娘昏迷了,所以我只能把心裡的疑問齊齊拋向了其其格,「你認識娘嗎?」
其其格搖了搖頭。卻是不自覺的向枕下輕輕的探去,隨即有一張畫遞到了我的眼前。
輕輕的抖開這張皺巴巴的暗黃色的紙箋,每一次抖動都讓心更加的緊張狂跳。
這是一幅畫,確切的說它不是清揚讓我畫的山水畫,這是一幅人像畫。而畫中的主人。赫然就是此刻昏迷不醒的娘。
原來是因為這張畫,其其格才詫異的,原來在此之前其其格並不認識娘,她見到娘時的那種驚異的神色全是緣由於這張畫。
是的。是這張畫。
這畫裡的女人除了娘不會有第二個人選。那神情與面貌無一不像。但是我還是問道:「這畫中人是何人?」
「是我娘。」其其格不假思索的說道。卻是又是憑空驚起了一排巨浪。
我看向圖爾丹,「這些你早知道是嗎?」所以他才會一直攔著我來,可是他好沒道理啊,讓娘親與自己的親生女兒相見,這有什麼不妥嗎?
圖爾丹點點頭,也證實了我的猜測。
「為什麼你將這個事實隱瞞了五年多?」我想我的疑問也必定會是其其格的疑問。
「雲兒,許多事你是不知道的,我只怕……」圖爾丹說著指向了娘,「我只怕會惹起娘的傷心事,那後果也許會不堪設想。」
原來還有一段傷心的故事在其中,這倒是我始料不及的,看著圖爾丹欲言又止的神情,再看看這蒙古包內兩個脆弱的女人,我沒有在追問下去。
蒙古包的簾子又是一閃,有陽光偷偷的鑽了進來,是燕兒,是她跑了進來,我欣喜一笑,「燕兒,去叫一輛馬車,再來幫著我扶著老夫人回去落軒閣。」
娘與其其格的事情看來我還是要從長計議了,兩個病人一齊擠在這裡實在是太過狹窄了,而且也不方便下人們的照顧。
「不要,雲姑娘,不要讓……她離開。」似乎其其格是想叫著她娘一樣,可是話到嘴邊她又是頓住了。
「你確定她就是你娘嗎?」點頭如搗蒜,看著那張時時放在她身邊的畫,原來其其格無一不在惦記著娘。
擺擺手,叫著燕兒過來,「這裡就由著你來侍候吧。」
燕兒點點頭,「燕兒對老夫人最是熟悉了,只是……」她看向圖爾丹,似乎是在徵求他的同意一般。而後者則是看了看我,輕歎了一口氣,又再點點頭。
燕兒欣喜的笑了,她輕拭著老夫人額頭的汗跡,甚至將我與圖爾丹當成隱形人了,而其其格早已坐了起來,此刻她正盯視著那躺在她旁邊的老婦人,那是她娘,她至親的娘啊。
她搶過燕兒手中的絹帕,小心翼翼的為娘拭著汗,這一幕被我看在眼裡,禁不住的又是落下了淚,悄悄的鬆開拉了燕兒的手,我與圖爾丹一齊退出了這蒙古包內。
又站在陽光下,才發現一應的侍女也在圖爾丹的揮手示意下一個個的退了出來。
此時,是該讓其其格與她的娘親單獨相處的時候了。
而我,則是要審審我身旁的男人,為何他要隱瞞著這一切……
尋了一處僻靜的所在,茵茵碧草,湛藍的天空,我慵懶的就坐在草間花前,圖爾丹也默默的坐在了我的旁邊。
「說吧。」開門見山,我毫不掩飾我自己的好奇。
「什麼……」他裝糊塗,佯裝不知。
「為什麼娘與其其格你隱瞞了五年多而不讓她們知道彼此的存在。」原來雲齊兒與其其格竟是親姐妹啊,這些圖爾丹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他不說出來?
歎了一口氣,他望著天空中散淡飄蕩的雲彩,「其實我也一直在猶豫這件事當不當講,可是我不能啊。」
「為什麼不能?」讓一對母女相見這本沒有什麼不妥當之處啊。
「其實與那幅畫一起的還有一張相士占卜的紙箋。」
難道是那紙箋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才讓圖爾丹不得不隱瞞這一切嗎?「那上面寫了什麼?」
「相士說,娘見到其其格,娘就有生命的危險。其其格額間的那朵梅花是與生俱來的,那梅花克著她的生母,只要娘一見了那梅花,那麼她隨時都有離開這個塵世的可能。」
我聽著,已是驚呆了,那麼現在娘在其其格的身邊,她不是也有危險嗎?
我想著已起身想要重回其其格的蒙古包,卻被圖爾丹伸長的手臂一阻,「沒用了,只要娘見過了其其格,一切就已經來不及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自己的一時無心之過會毀了娘的性命。腦子裡閃過娘剛剛昏迷時的情景,難道娘的大限果真就要到了嗎?我不信,說什麼我也不能相信,她的雲齊兒還沒有找回來呢。
「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如今也只能盼望那相士的話不過是一時的玩笑之語罷了,否則憑著我們凡夫俗子又是何以去改變別人的命運呢。」他在感慨,這話不知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他與雲齊兒的故事也是一樣的讓人揪著心啊。
「我想娘一定會吉人自有天象的。」
「既然娘已經見到了其其格,那一切就任其自然吧,就讓她與自己二十幾年未見過面的親生女兒好好的一聚。」
我點點頭,都是我的一句話惹出來的禍,如果那是天意,我已無法挽回了。
「那畫與相士的占卜之語你又是如何而得知的?」
「我初遇其其格之時,便已發現她的身世之秘密了,可是我一直以為她娘只有她一個女兒,卻不想還另有一個雲齊兒,直到我第一次見到娘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的面相竟然與那幅畫一模一樣時我震驚了。」圖爾丹娓娓向我道來。
「便是因為如此,所以你才捨命而救了娘,是嗎?」原來他並不是因為雲齊兒才救娘的,而是另有其原因。
「二者皆有吧,當時我以為我只是把她當做了其其格的娘,可是後來我發現我每每看到她,我想的最多的卻是雲齊兒而不是其其格。」
「那麼,雲齊兒她知道其其格是她的姐姐嗎?」
圖爾丹搖搖頭,「她並不知道。」
怪不得雲齊兒會不惜一切的去換取其其格的生,原來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倘若雲齊兒沒有換回其其格的生,那麼此一刻痛苦的不止是雲齊兒還有娘了。這些圖爾丹他早就想到了,所以他才會任雲齊兒遠去而換得其其格的生命。
一對姐妹,誰生誰死,都是一場痛苦的抉擇。
許多事,誰又能準確的說出對與錯呢?圖爾丹他對不起雲齊兒,可是他卻對得起其其格,也對得起她們姐妹兩個的娘親。
事無兩全,這也換來了他無邊的相思之苦吧,從他的一舉一動,我早已清楚他其實心裡還是深愛著雲齊兒的。
隨手拈了一根草葉,銜在嘴邊,看著那在花間悄落的蜻蜓,它的自在讓人嚮往,它的無憂無慮更是讓人欣羨。
「那麼其其格也是姓婁嗎?」雲齊兒是相府裡的十七小姐,那麼其其格呢?她也是嗎?
「不是吧。我想其實雲齊兒也本不姓婁的。」圖爾丹悠悠的說道,卻是扔給了我一個重型的炮彈。
「她們不姓婁那又姓什麼?」難道那相爺並不是雲齊兒的生父。我聽著他的話,卻是有著無限的玄機在裡面,難道娘還有什麼不可被外人知的秘密嗎?雲齊兒與其其格都不姓婁,那麼她們的父親又是誰?這茫茫人海中,曾經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故事,而娘似乎是這故事裡最為重要最為關鍵的一個人物。
圖爾丹遙望著天空,淡淡的說道:「那樣久遠的故事,任誰也是無法去分辯了。」
我沒有再說什麼,既然他不想說,我又何必去究根問底呢,可是對於其其格,我還是有些不解,「為什麼你一點也不關心其其格呢?」雲齊兒在的時候,圖爾丹為著其其格而不顧雲齊兒的感受,如今雲齊兒走了,卻又為何他居然對其其格不聞不問了呢?這兩想比較之下,由不得人不去猜疑。
「我有關心她啊,我每天都差人去看她,也有人每天向我報備她的生活起居,她的一切一切。」他坦然說道,彷彿他並沒有做錯過什麼,他是對得起其其格的。
「可是,女人需要的卻不僅僅是言語上的關懷,這些難道你不知道嗎?」
一聲低吼伴隨著他一拳擊向他面前的草地上,輕輕的有草屑翩飛,「我沒有辦法再去見她,見到她只會讓我想起我對不起雲齊兒,我試過了,結果換來的是我的酩酊大醉,換來的我整日的恍惚,便是因為如此,巴魯刺這幾年的狀況已大不如前了。」
我想起他曾經對我說過其其格也救過他的命,所以他欠了其其格一命,今生他就一定要還,而其實真正替他還的卻是雲齊兒而不是他自己。
「都別,那孩子已經長大了吧。」
「高高壯壯的,只是他的性情卻極是殘忍,遇到不順氣的事情就總是找那些下人出氣。」他說著頓了一頓,歎了口氣道:「唉,也不知道是誰作的孽,偏偏我又對他打不得罵不得的,只怕他將來也不是個領導巴魯刺的好大汗。」圖爾丹的眉宇間也是淡淡的一抹輕愁,這草原就是他的家園,百年之後他不得不為巴魯刺的未來而做打算。
輕輕一笑,「都別也才十幾歲,我想在歷練幾年,假以時日,一定會進步的。」
圖爾丹不作聲,只是不住的歎氣。那個都別自從我到了巴魯刺之後我一直都沒有見到他,也不知是一個怎樣的孩子。
「大汗,為什麼你要收養那麼多的孩子?」鐵木爾說過,雲齊兒有孕的事情,除了燕兒、鐵木爾、馬蒼、狐君,還有我就再無他人知道了,可是圖爾丹為什麼要收養孩子呢。
「因為,她喜歡。」短短三個字已道出了他的心聲。
這一句聽了卻是讓我感動,這一句才不枉了雲齊兒為了他為了其其格而離去。
想起其其格,就想起巴圖,其其格與巴圖之間的事情,我不知道是否要告訴圖爾丹,既然其其格也是雲齊兒的姐姐,那麼圖爾丹看在雲齊兒的面子上也會對她憐惜的。
其其格與巴圖的孽緣還是由著她自己去處理吧,看著她的面子,我不會去揭穿巴圖,但是倘若他再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那我就不會客氣了。無論怎樣,對其其格與巴圖我還是要給一些警告,否則做錯了事,即使後悔也是無用的。
孩子們也見了,巴圖的事在心裡也有了一個了結,我想是該我離開的時候了,當我勸了班布爾善取消了那場戰爭,那麼圖爾丹自然就會響應了。
走吧,雖然與娘也才只見了一面,雖然娘帶給我的那份親情是我最可寶貴的財富,可是我終是要離開。
如果有一日,我證明了我是雲齊兒,我會來陪著娘,陪著她一起度過這草原上的美好時光。女叼華才。
而且那相士的占卜之說,我總覺得是一個奇怪的徵兆,這一些我要去向清揚問問清楚,他一定懂的,如果娘見了那梅花果真有什麼不測,我也要想辦法讓清揚來解了這徵兆。
清揚,他懂得五行八卦,他懂得易經,懂得佛學的,他還懂得……
「大汗,我想再去見見其其格。」其其格與巴圖是除了娘以外我離開巴魯刺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了。
「去吧。」他沒有再留我,他也知我的心早已不在這裡吧。
徒步再走回到其其格的蒙古包,每一步我身後似乎都有一簇目光在如炬的看向我,圖爾丹,如果我是雲齊兒,我會索要回我的一切,即使所有的過往並不是你的固意,可是你給了雲齊兒太多的遺憾,因為你讓雲齊兒失去了她的寶貝……
重新又站在其其格的床前,此時的她正凝神的望著娘,聽到我的腳步聲,她緩緩的抬起頭來。
「請你好生待娘。」我請求著她,不管我是不是雲齊兒,她都是我娘一樣。
其其格點點頭,那是對我的承諾。
「那穴位圖希望你好好珍藏,迎著風雨,那路才是坎坷。其其格,人心向善,你好自為之吧。」
那一個雨夜,她的愛戀與堅持讓我看到了她眼裡的一種特別的光茫,其實愛是自私,卻又是博大的,我會祝福她與巴圖可以走得更遠,但前提是巴圖是一個值得她真正去愛的人,而不是這草原上的罪人。
娘還在昏睡中,可是她的神色已是一片祥和,這讓我不由得懷疑那相士的占卜一說,娘,就等我問了再來這巴魯刺吧。
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可是真的走了,我卻是真的就灑脫了嗎……
夜又深了,草原裡的夜風伴著草的香氣濃濃的吹進我的蒙古包,輕闔著眼,我假寐著,我等待著,等那一應人等都睡熟了,再不聲不響的走,我只想悄悄的離開而不驚動任一人。
許多事還是未解,總覺得圖爾丹的話欲言又止,娘一定還有著什麼故事,可是他不說,我也只能先隱忍著好奇與擔心,還是要回到哈答斤,還是要去完成我的使命。這巴魯刺我呆得愈久心裡越是驚懼,我想,我很有可能就是雲齊兒,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我要去尋找我的寶貝,而找到我寶貝的線索似乎就在那座雪山之中。
我的寶貝,還有清揚,空氣裡所有的氣息都在催促著我,要回去了。
蟲鳴伴著微微的風聲清晰的送入我的耳中,四周靜寂的彷彿可以聽得見草葉輕落的聲音。
我躡手躡腳的起身,將那一封早已寫好的書信放在桌子上,再用茶杯壓了一角,這是留給燕兒的,我不知道此行會不會順利,所以我還是離不開燕兒,我的青葉草也就只好有勞她了。這是與鐵木爾早就說好了的。
這幾天的休息與補養,再加上青葉草從未間斷的飲過,我的身子已是大好,獨自一個人的遠行是絕對不成問題的,況且巴魯刺與哈答斤又是近在咫尺。
把那小屋裡燕兒洗好的青葉草捆了捆,這是我生命的源泉,我要時刻背在自己的身上。
一應的下人盡皆睡了,我悶聲不響的溜出了蒙古包,要騎馬嗎?我猶豫了,還是騎吧,這樣可以節省自己的體力,我並不是一個健康的人啊。
找到了我的馬,輕輕的一躍,一帶韁繩,眨眼間就將我的蒙古包甩在了身後。
呼著氣,一切順利,我不想告別,那樣子好麻煩啊,圖爾丹,鐵木爾,其其格,還有娘,一個一個的告別,少說也要幾個時辰,我急著要去哈答斤。
辦完了大事,我要一身輕鬆的去尋找我的寶貝。越想越是急切,那跨下的馬也越是飛也似的奔跑。我要趕在明日黃昏前就到達哈答斤。
心裡雖然是這樣盤算著,可是拉拉,還有她的父親那個王爺,多少我還是有些擔心的,班布爾善到底會不會聽我的勸呢?那個王爺他與巴圖一樣的野心,也就是他們才為這草原憑添了許多的亂。
一夜的疾行而未睡,當夜過了,當晨曦的陽光中照著滿身時,心裡是說不出的愜意,這草原上望不到邊際的青翠真是壯觀啊,偶爾看到牧民的蒙古包,我總是遠遠的避著,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我已經浪費了五年,五年,我錯過了我的寶貝的成長。
喝著水,有些餓,走得匆忙,我竟是忘記了帶干狼。
就快到了哈答斤的領地了吧,我還記得圖爾丹帶我而來的方向,夜裡看著星星與月亮,白天看著太陽,人就永遠也走不錯方向。
那前面有一座蒙古包,我估且去求些吃的,填飽了肚子在趕路,而馬兒也可以自在的吃些草。
到了,我一躍而下了馬,我大聲的喊道:「有人嗎?」
可是半天也無人應,我不由得又是喊道:「有人嗎?」
終於我聽到了一個婦人的聲音,「找誰啊,進來吧。」
那蒼老而嘶啞的聲音讓我禁不住加快了進去的腳步,蒙古包裡一位骨瘦如柴的婦從正坐在那氈布上喝著奶茶,走了一夜的路,我聞著這濃濃的茶香,肚了裡忍不住的就咕咕的叫將起來。
婦人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尷尬,她不聲不響的為我倒了一杯奶茶,再遞到我的面前,「姑娘,喝碗奶茶吧。」
我感激的接過,一口氣已喝個精光。回首從背上取下了幾根青葉草,汲取著那草汁,讓自己舒服了些,我方才向著婦人問道:「阿婆,就你一個人在家嗎?」
婦人點點頭,「是的。」
「家裡的人呢?」如果是去放牧也不用全家都去吧。
「去練兵了。」
練兵?我奇怪了,「難道是為了與巴魯刺的戰爭嗎?」
婦人又為我添了一碗奶茶,方才輕聲的說道:「是啊,沒幾天了,這戰爭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啊,我們那女菩薩也不回來,要是她回來了該多好,她一定能為了我們這些窮苦百姓而出頭的。」婦人說著,老淚已是縱橫了。
從她的話中,我已猜出她說的女菩薩可能就是指我了,可是我卻奇怪為什麼她會有此一說,「阿婆,你們的女菩薩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