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說 第132章 養虎為患 文 / 我心未央
「就快到了,娘就與我住在一起吧。」我輕聲說道。
娘點點頭,「嗯。」娘說著,就閉目養神了。
很久沒有與娘說過這樣多的話了。就算是大婚前我去家廟看娘,娘每天與我說的話最多也沒有超過三句的。
此刻的娘,手中又是一串佛珠,娘在默誦經文吧,我不吵她,我靜靜的坐著看著娘就好了。女冬余弟。
說實話,我還是奇怪娘為什麼會來,家廟裡清靜,也是她喜歡的地方,可是娘還是來了,她是真的很擔心我吧。
馬車飛快的行駛在雪地上,坐在車裡真好,不冷。想起自己剛剛騎在飛鳳的背上,呵呵。好冷啊。
見到了娘,心裡說不出的溫馨。車外面那一應的男人們悄無聲息的,我奇怪他們互相見了怎麼連個招呼也不打,就趕緊著上路了。
除了馬蹄聲聲,我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可是不怕。就快到了,這裡離我的落軒閣沒有多遠的。
想跟娘說我有了身孕的事情,可是看娘似乎是很疲累的樣子,我終於忍住了。待娘歇好了。再與娘閒話家常。
車行了沒有多久就停了。我瞧著外面一看,果真是到了我的落軒閣了,我看著日思夜想的娘,有種如履夢中的感覺,總不信她真的就到了,今兒一早上我還在為著娘而擔心呢,可是此刻娘就在落軒閣的門前了。
扶著娘下了馬車,侍女與侍衛們都跑過來列隊在門口迎接著我與我娘,還有我身後的圖爾丹與鐵木爾。
「都進去坐吧。」我看著每一個人,心裡還有許多的疑問要問著他們,可是那要等我先安頓好了我娘再說。
我的話音才落,圖爾丹就走了上來,向我娘施了一禮道:「老夫人吉祥。」
娘點點頭,算是應承了。
我心裡不由得感激他,還好他幫我圓了場,不然我娘就不放心我了。
攙著娘向落軒閣裡走進去,娘看著這裡好奇的說道:「怎麼這裡竟與相府裡你的落軒閣裡一模一樣呢?」
我羞赧一笑:「是大汗親自為著孩兒建造的。」我說著心裡竟都是甜蜜,那些曾經的苦痛似乎都忘記了一般,這落軒閣的確是他為我所建造的。
「哦。」
一邊走我一邊四下望著,「「若清呢?」我問著吉日嘎朗道。再回到這落軒閣,我其實最想立刻見到的人就是若清,關於燕兒還有那兩個報信之人我要徹查個清清楚楚,這一次,我決定再也不會姑息她了,否則就算是貓有九條命,也躲不過這小妮子三番兩次的算計啊。
「若清姐回屋去了。」
「去她門前守著,不許她離開半步,待我安頓了我娘,我要親自去審她。」我交待了吉日嘎朗,這一次若清她逃不脫了。她一定是沒有想到我不但沒有毒殺了圖爾丹,而娘與黎安還這樣快就到了,讓她甚至連逃脫的時間也沒有。
「是,王妃。」看著吉日嘎朗領命而去,我心踏實了許多。
「燕兒,先去通知廚房立刻就準備用膳,要清淡著點的,再去那間我為娘準備好的屋子裡看看,炕有沒有燒熱,被子有沒有暖,準備好了就來稟告我。」顛簸了一路,一定吃不下大魚和大肉,況且娘一心向佛,也只能吃著素淡的菜色來。
「是。」我看著燕兒也去了。
「走吧,娘。」一家子的人姑且就先進我的屋子裡稍坐一刻,也算是團圓了。
我親自推開了門,讓娘先進吧,娘是長輩,這是應該的。
可是娘才邁了一步,我突然聽到娘的驚叫。
隨後我看著娘被人拖著向屋子裡走去,我慌忙追進去,卻見一把刀明晃晃的架在娘的脖子上……
我抬首,恨恨的看向那持刀之人,我認識他,他是黎安的手下,再想起那一夜在若清房裡的男聲,那天我就聽著耳熟,卻沒有細想,原來就是他的聲音了。
武昭,身高膀圓,我更記得他。
為什麼他要來挾持我娘,我不懂了,我忽而想起出嫁前曾經在婁府裡的一夜,我依稀記得黎安的去鄉下收銀子回來的途中遇襲了,而在那一夜,黑暗中向九夫人房裡急匆匆而去報信的似乎就是武昭,只是那時的他在我眼前一晃而過,而我也沒有去深究,如今想來他竟是九夫人的爪牙嗎?不然他又為何要算計著我娘。
可是他明明就是黎安的手下啊,難道黎安曾經錯待了他嗎?為什麼他要聽命於九夫人呢?或許那一次的遇襲就是他與九夫人合謀演的一齣戲吧。
一切只是猜測,我還沒有證據,待救下了我娘,我要好好的審審他與若清,兩個人,原來竟都是九夫人安插在我與黎安身邊的奸細。
「你,你放開我娘。」我急切的向他怒喝。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到了這步田地,就算我放了你娘你們又豈能放過我了。」他的手臂又是收緊了些,那刀刃彷彿就像擱在我的脖子上一樣的疼。那刀光無時無刻不讓我心驚膽戰。
「武昭,我早就猜到是你,我留了你一命,就是等著你改過自新,卻不想你竟是變本加厲,越來越是喪心病狂了,如今竟是連老夫人你也要殺。」黎安突地衝上前來,他比我似乎是更急,千辛萬苦才接了我娘到了巴魯刺,卻不想才一下了馬車就遇上了這樣的事,誰人又能不擔驚啊。
「放了,說得輕巧,我一家老小都在九夫人的手上,就算死了我一個,我也值了。」
「你……」黎安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有想到對我娘下手的竟會是他的手下吧,可是此時說什麼也是晚了,怪不得九夫人沒有一路追殺而來,原來她早就安插了武昭在黎安的馬隊中。
「跟著你有什麼好,有銀子你也不會分給兄弟們,你只會哄老爺開心,可是老爺開心有什麼用,那要九夫人高興才行,我說你你偏不聽,還不是被她給算計了吧。」武昭說著又是哈哈大笑。
我聽著心裡一驚,養虎為患啊,這武昭就是個例子。
兩個身影快速的掠到我的面前來,我看到圖爾丹與鐵木爾絕然的欲去取那武昭的性命,我大叫道:「不可啊,保護我娘要緊。」
兩個人被我的一吼,生生的站定在距離武昭五六米遠的距離。
「你說,你要怎樣才能放人,要錢還是要官?」圖爾丹鎮定的看向武昭,錢他有的是,官他想安插誰就安插誰,他是巴魯刺的大汗啊。
「哈哈,不愧是這草原上的蒼鷹,果然不同凡響,大汗要給我多少錢給我什麼官呢?」
原來他是貪得這些個,我聽著暗暗的鬆了口氣。
「只要你能改過自新,只要你放了老夫人,這錢隨你要,官也隨你選。」他說得大氣,他懂得人性的貪,便利用這些來解救我娘。
「可是,這些我通通不要。」
「那你要什麼?」換上了鐵木爾,他比圖爾丹更多了一份殺氣,他在強忍著,我知道。
武昭挾持著娘一定是有緣由的,我想著這兩天曾經發生的一切,難道竟是要……
我不敢想,如果真的是為了那件事,那眼前就真的很棘手了,瞧他的樣子也是視死如歸的。而他效忠的不是我也不是黎安,而是九夫人。
「我說了你們就會給嗎?」他不信的看看我再看向圖爾丹。
我心裡更是猜出了九分,心有些亂,我追問道:「九夫人她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
「她救過我的命,她為我成家立業,她安頓我一家老小,所以我這條賤命倘若沒了就是送還給她也值了。」
原來九夫人竟是如此懂得收買人心之人啊,從前在婁府裡為什麼我卻從未發現呢。
搖搖頭,自己真是笨啊,我自己不是也被她收去了一顆心嗎,我曾經是多麼的信任她啊,而她原來卻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女人。
「那些銀子被截,是不是你也參與了?」黎安突然間插嘴一問。
「是又如何?那些銀子通通都在九夫人的手上,可是你又能耐她何?」
「笑話,你以為相爺是傻子嗎?你們做的那些個勾當他一眼一眼的都看在眼裡呢,他不說那是他對寶月梅他還有一絲夫妻情份,等到他忍無可忍的那一天,寶月梅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你……你們當真都知道?」
「當然。就連你一家老小也在我的掌控之中,別說是你,就連九夫人她的一切舉動早已在我的監視之中了,這是相爺授命於我的。」
「我不信,你糊說。」
「或許等我殺了你一家老小你就信了,他們是不是就住在那西詞胡同最裡的那一間四合院啊。」
黎安說罷,我看著武昭的臉色變了又變,看來黎安說的並沒有錯,他似乎怕了,怕他的家人再被黎安所殺。
黎安輕輕的邁起了腳步,可是腳還沒有落地,武昭就大喊道:「你站住,否則我立刻就殺了她。」他看著所有的人,再看著他刀下的我娘,我心一緊,好怕啊。
我娘閉著眼,沒有驚叫也沒有求救,只是一直默無生息的聽著每一個人的話語。
可是就在我們大家都無措的時候,一直無聲無語的娘開口了,「武昭,你動手吧,我老婆子已是黃土埋到脖子下的人了,難道還怕這生死不成。」
「娘,不要啊。」我不能看著娘死在我的眼前。
可是我的擔心卻被武昭看在眼裡,他更得意了,「你們都退後,雲齊兒向前走兩步。」
好,就走吧,我希望離娘越近才是越好。
慢慢的向前走了兩步,我站在他前面,「你說,你到底要什麼?」但凡可以,我一定就應允了他,只要他放了我娘就成。
他一隻手依舊把刀架在我娘的脖子上,另一隻手卻是象腰間伸去,轉眼間一把匕首就拿在了他的手中,隨手一拋,就拋在了我的腳下。
我的心裡七上八下的,我猜著的那件事竟是真的嗎?不要啊,我真的不想以一命換一命,那樣子實在是太過殘酷了。
「雲齊兒,你撿了那把匕首。」他沉聲向我說道。
我彎腰只好拾起了匕首在手中,木質的刀靶,可是我拿在手中卻是一片冰冷,我怕啊。
「你到底要什麼?」圖爾丹在我身後突然厲聲以問。
那聲音裡都是憤怒,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為著我娘而忍耐著,可是此一刻所有的人卻也都是無可奈何。
「我要什麼,我就是要讓你死。」武昭那拋給我匕首的手突然向著圖爾丹一指。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只有我靜靜的站在武昭的面前,我早已猜到了,這兩天三番五次的他就是讓我殺了圖爾丹,可是那毒我卻在馬上要得手的時候我停止了。見到娘的時候我還慶幸自己的收手,否則就中了別人的計。
可是此刻,這逼迫又是重新來過了。
「十七小姐,你去殺了圖爾丹,你殺了他,我就放了你娘。」
「雲齊兒,不可啊,娘的性命沒有什麼,可是這巴魯刺這蒙古的大草原要是沒了大汗,那就會天下大亂。」
娘似乎比我還懂這些天下的大勢,可是此一刻她的命卻是在我與圖爾丹的一念之間。
「閉嘴。」武昭手中的長刀狠狠的一收,我看見那刀刃已劃入了娘的肌膚之上,一條血跡清晰的漫在娘的脖子上。
「你住手,你要是傷了我娘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狂亂的叫道,那一刀彷彿就劃在我自己的心口上一樣的痛。
肚子裡的寶貝啊,是娘親不好,娘親把你帶進了一個充滿殺戮的世界,這世界太殘忍太血腥了,寶貝,你千萬不要看,等到將來,娘親就帶你去一處世外的桃源隱居,從此離開這繁華一世,再也不要生活在這爾虞我詐的人間煉獄裡了。
「好,我答應你,可是你現在要拿著你手中的刀,我要你親手殺了圖爾丹。」
我笑,朗聲大笑:「武昭,你是太抬舉我了吧,我這落軒閣裡你多少也住了幾天了,你以為大汗他會在意我,也會在意我娘嗎?他不會,他在意的只有一個女人,就是那個在我曾經的蒙古包裡兀自在沉睡的女人。」我不信,若清沒有對他說起我與圖爾丹還有其其格的故事,如果他知道了他一定會猶疑的。
果然,我看著他的手有些抖了,可是隨即他又叫道:「我不管,九夫人說你一定可以殺了圖爾丹,你就一定可以。」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她就認定了我?或許在我第一眼見九夫人的時候,她就認定了要讓我殺了圖爾丹吧,可是殺了圖爾丹她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我看著他,輕聲說道:「我只是圖爾丹隨手拋棄的一個女人,於他我不過是一個玩物罷了,他不會讓我下手的,那麼多人要殺他都殺不成,更何況我呢,他你放了我娘,我以我的命來換我娘的命。」娘生了我,就是我欠著她了,所以我要還了她,我腹中寶貝啊,請原諒娘親的自私,娘親也是無可奈何啊,你爹是斷不會為了我而被殺的。
武昭笑了,他似乎不信我的話,不信我會在他面前自殺,「好,或者是你或者是圖爾丹,你們自己決定吧。」
還要什麼決定,可笑啊,那唯一的決定就是我自己的死。
這一次我是沒有衝動的,我回頭看向圖爾丹,看向鐵木爾,還有黎安,我輕聲說道:「你們會待我娘好,是不是?」
我看著他們點頭,我笑了,那是開心的笑。能夠這樣,已經是我最好的選擇了。
「雲齊兒,你不要相信他……」我耳邊是圖爾丹急切的回答,可是我手中的刀已然向我的身體裡插去。
一道身影狂掠而過,一把奪去我手中的刀,然後我看到那刀在剎那間插入了他的心臟。
眼見,血如泉湧,我眼中是圖爾丹最燦爛的一抹微笑,那微笑是那樣耀眼那樣好看,竟是讓我看得癡了……
我看著他微笑著在我面前慢慢的倒下,那血濺落了一地的嫣紅。
癡癡的站在那裡看著他,我竟是連救我娘都忘記了。
情之一字,很是悠長而又深奧。
我不懂他,我真的不懂他了,為何他要為著我為著我娘而不顧一切,這值得嗎?
緩緩的俯下身子,我輕撫著他那從紅潤而慢慢慘白的臉,淚水就在眨眼間洶湧而出。
幽幽抬首,卻見武昭依然舉著刀呆呆的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圖爾丹,「你還不放手嗎?」我恨恨的說道。
他大概是沒有想到圖爾丹會自刎,就是在眨眼之間,他看到了那匕首手起刀入了圖爾丹的心臟,這一切似乎來得太快太突然了,被我的呼喝聲一驚,他怔了怔,那架在我娘脖子上的刀似乎鬆了一鬆,可他依然還拿著刀卻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站在那裡看著眼前的一切,此時鐵木爾已一個箭步的衝將上去,手指一彈,那刀已落在地上,再一把擒住了他,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甚至在被擒住的剎那武昭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看著娘被救下來了,她的脖子上是一道紅紅淺淺的刀印,可是並無大礙,燕兒不知何時已走了進來,她攙著娘慢慢的坐在椅子上。
受了驚嚇,娘的臉也是一片白,卻是比圖爾丹要好上許多了。
「燕兒,帶我娘去休息,幫我照顧我娘。」我輕聲說道。
「我會的。」
我轉身看著衝進來的侍衛道:「把這刺客,還有若清,一併抓住了押在柴房裡,沒我的允許誰也不准探訪。」
「是。」
我看著侍衛向著那已經抖成一團的武昭走去,我感激地看向鐵木爾道:「謝謝你。」然後我向著所有人道:「你們都出去。」
所有的人不放心的看著我,還有倒在地上的圖爾丹,他們是擔心圖爾丹吧。
我會照顧他的,必竟他是為了我與我娘才會受傷的,他要死了嗎?那血流了太多,鮮紅的讓我睜不開眼,「鐵木爾,請你去把巴魯刺最好的大夫都叫過來。」
微探他的鼻息,他還有一口氣,只要還有一分的希望,我都要去爭取,爭取讓他活過來。
那匕首還插在他的胸口之上,可是卻沒有人敢將它拔下來,只怕那一拔更是讓血噴湧而出,一切就等大夫來看了再說吧。
扶著他的頭,讓他靠在我的身上,地上冰涼一片,可是不能動他,動了,只怕那生的希望就減少了一分。
看著他我輕輕的念著:「圖爾丹你千萬不要有事啊,你的其其格也許已經醒了,你不想見她了嗎,你要好好的活著,再去見她。」
他卻不理我,只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真想讓他說話啊,哪怕是對我吼也成,可是沒有,這屋子裡靜靜的,只有我與他,大夫啊,怎麼那樣的慢,這樣久了還不來呢。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難耐中流逝,越是久了他的生命就愈是有危險,那刀口處正是心臟的位置,我每一眼望過去,都是心驚,他怎麼這樣傻,居然準準的插進了自己的心臟,他這樣算是什麼呢。
圖爾丹,我不謝你,因為你自私,你說也不說,眨眼之間就把那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臟。怎麼與我一樣的傻啊,總是想要死便真的去死,就是個傻啊。
不知何時,天已暗了下來,有侍女躡手躡腳的走進來,燃起了蠟燭,一室的燭光搖曳著,那是生命之光,是那樣的美麗而悠然,「去把落軒閣裡所有的蠟燭都燃起來。」真想讓天亮起來,亮了,他就會醒了。可是這時間卻慢得不會走一樣,讓人焦急啊。
終於有大夫來了,我看著三兩個急匆匆的走過來,蹲在地上,一個探著他的鼻息,一個去把著脈,還有一個在觀察著那插著匕首的傷處。我依然坐在地上,我要做他的依靠,他脆弱的時候我就更是要守著他,女人就是傻啊,曾經還恨著,可是才一見他的好,從前的那些個恨突然間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