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文 / 森綠森
悶響聲，碎裂聲，血汁飛濺的聲音再次湧入腦海之中。噩夢又一次籠罩在這棟被詛咒的小樓裡。
傍晚才發生的慘劇在凌晨再次發生。此刻，整棟小樓都安靜得詭異。
有人顫抖著手指，游移不定地打開燈光，穿著磨舊的爛拖鞋，顫顫巍巍地從窗外看去。有人縮在被子裡，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啊！啊啊啊！」住在二樓的瘋老頭張大了嘴，哀哀叫喚著，口水不斷從嘴巴湧出，蒼老粗糙的手指向窗外。老太婆擦掉他的口水，衝到床邊拉上窗簾，嘴裡唸唸有詞，祈求菩薩保佑。
……
怨氣之中爆發出桀桀怪笑，緊緊束縛張則四肢的手臂們終於放開，灰黑潰爛的指甲劃過張則的身體，怨氣之中的相互交融的鬼怪們把這場殘暴的殺戮當作盛宴，得意洋洋地在張則身邊徘徊纏繞。
甚至有鬼怪從灰蒙怨氣中伸出扭曲的臉，瞪著即將掉出眼眶的眼珠子，努力湊近了打量張則。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眼珠子就快要貼到張則鼻樑上了。
突然，一個硬邦邦的拳頭砸中了那張鬼臉，並成功揍爆了那顆半掉在眼眶外的右眼珠。
嗚啊啊啊，那鬼慘叫著縮回腦袋，藏進那團怨氣裡。聽聲音，應該是被揍哭了。
「操。」
自墜樓後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張則突然從嘴裡罵了一句，收回拳頭，詐屍一般慢悠悠從地上坐起來，抬手拍掉身上的灰塵，他算是切身體會到那個三角眼男人為什麼會被摔成肉餅了。想了想，忍不住又罵了一句：「操。」
一聲接一聲的操，在死寂的深夜裡既突兀又驚悚。
張則站起身，大咧咧地拍拍一屁股的灰，先看一眼在自己頭頂上徘徊著虎視眈眈，想再次靠近卻又有些猶豫的群鬼。
片刻，他又抬頭望向三樓那個，瞪大了驚恐的雙眼，渾身發抖看著自己的乾瘦男人.張則摸摸頭，咧出一抹朦朦朧朧不知所措地傻笑：「哎喲，兄弟，那麼晚了還沒睡啊？剛才酒喝多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啊哈哈哈。」假惺惺地爆發出一聲爽朗大笑。
摔你媽逼！老子親眼看見你從樓上摔下來，地板都給砸凹了！枯瘦的男人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確實是吸毒吸毒多了出現幻覺身體不行，但他媽的腦子至少還沒有徹底廢掉啊！
張則忽視枯瘦男人眼裡的鄙夷，繼續對他露出陽光燦爛地笑臉，揮揮手，「時間不早了，哥們趕緊睡……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話，怨憤不甘的群鬼再次湧向張則，瞬間，張則的身影淹沒在怨氣之中。
當然，普通人是看不見鬼魂怨氣這類東西的。所以那個枯瘦男人只是看見張則嘴上假得不能更假的笑容一僵，身體掙扎了片刻，繼而腳下一空，整個人突然騰空飄上空中。
「啊！啊啊啊啊！」枯瘦男人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手忙腳亂地跑回了房裡，緊緊鎖上門，全身抖得像個篩子。這種經歷，恐怕比沉浸在毒品所帶來的精神世界裡，更加令他……身臨其境，□□……
李寺覺得張則死了。從張則從空中墜下的那一秒，李寺就哀痛地在張則腦門貼了張鮮紅的死亡標籤。
所以他哭了。
當然，不是生理上流眼淚的那種哭，而是精神上的淚如雨下。
他撕扯著嗓子，放聲大哭，哭得肝膽俱裂，哭得忘乎所以：「張則啊啊啊！你死了我怎麼辦啊啊啊！老子動不了啊啊啊！快活回來，還我自由清白之身啊啊啊啊！」聲音抑揚頓挫，用情極深。所以，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外界發生了什麼的李寺，看見面無表情，被怨氣包裹著重新飄回五樓空中的張則。
李寺：「……
李寺：「哇啊啊！嗚嗚嗚嗚！」
「閉嘴，你哭喪啊！」張則中氣十足地朝李寺吼了一句。
干打雷不下雨的李寺一怔，扭過頭，用乾巴巴不帶一絲淚光的眼睛驚悚地看向張則：「你……是人是鬼？你沒死？」
「……」張則用力扯開勒住脖子，歧途讓他窒息而死的手臂，剛要張嘴說話，那隻手又纏上來了，張則懶得反抗了，任那鬼勒。他扭曲著臉，朝李寺露出一抹陰森森地微笑，「我要是死了，你就要在這裡被固定……一萬年。」
一萬年一萬年一萬年，這三個字好比三道厲刃直直□□李寺胸口，李寺沉默三秒，深呼吸狀，然後呈無眼淚模式嚎啕大哭！
唰。
張則再次從高空華麗降落。以遠遠超過正常狀態下的重力加速度，投奔大地母親親密無間的熊抱。
砰。
很好，這一次張則是以臉朝地的姿勢砸進地裡的。
其實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看見張則在落地之前，週身被一道暗藍色的幽光包裹，正是這股力量替他緩衝抵消了對地面的衝力。才免於他從一個人，變成一張餅。
張則的臉色不太好看，這團怨氣的吸力越來越強大了，剛開始它只聚集了五樓的鬼魂，可現在，這玩意已經對其他位置的鬼魂產生了影響，一路衝撞下來，各個樓層被同化牽引過來的鬼魂越來越多。
張則可以一次滅掉一隻鬼，十隻鬼，可是一百隻，上千隻呢？這棟樓裡的鬼魂成百上千，若是最後這些陰暗力量都融合聚集在了一起……張則覺得，那時候，他自己已經可以先變成鬼了。
張則深呼吸，任由被壓縮擠壓在怨氣中
中的暴怒群鬼對自己動手動腳，張則不痛不癢，也懶得反抗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出這團怨氣中的『眼』，也就是吸引眾鬼魂的核心，只要抓到那一隻，一切都將簡單明瞭。
不過，從那麼多隻鬼怪中準確地揪出那一隻，談何容易。張則有些煩躁，還有點無措。操，摔那麼多次還不死，明天會不會被政府某特殊部門抓去解剖？
某特殊部門……某部……哎呀，張則突然想起過兩天，他還得去某個神經病院上班。
這麼想著，張則再次騰空了。
一臉淒慘的李寺見張則又飄上來了，立刻容光煥發：「張則你堅持住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張則：「……」
他還來不及說話，就被拖拽著往地面撞去。張則在一團怨氣之中，靜心感受找尋那股最為強烈的，吸納撕扯著靈魂的力量。
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張則面朝上，看見小樓上，那一方黑漆漆天空。餘光裡，樓層迅速倒退。
一聲悶響，一片柔軟。
張則震驚地睜大眼睛，嘴巴張了張，閉上，再張：「……」
背後靈長而柔軟的黑髮，有一縷落在了張則的手背上。他雙手橫抱著張則，一手拖著他的膝彎，一手摟著他的後背，穩穩站在地面，腳下是兩道深深的凹陷。
「沒事吧？」背後靈輕聲詢問。
張則保持著被背後靈橫抱在懷地姿勢，徹底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