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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白典史 文 / 心漁

    大風刮過庭院。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不知遠處靈棚裡是誰在哭。

    這種氣氛之下,面前老人的沉默更顯悲傷。

    白士元身邊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漢子打破了沉寂:「既然是麟遠的朋友,叫他去給麟遠上炷香吧!」

    笙先前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看他的穿戴以及同白士元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僕從之流。

    果然白士元聽了他的話,向旁側讓了讓,帶著難言的酸澀道:「難得有人記著麟遠,還來送他一程,有心了。」

    旁邊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上前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顧公子請跟小的來。」

    笙便跟著他先去靈棚裡上香,白士元就這麼一個兒子,靈棚裡卻有男有女,幾個男孩子在笙上完香後跪拜答謝,應當是白麟遠叔伯家的晚輩。

    笙見白士元的夫人偌大年紀哭得兩眼紅腫,幾欲昏死過去,心中憫然,上前柔聲安慰了幾句。

    她這個時候突然趕來,自稱是白麟遠的朋友,自進了靈棚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白士元和那絡腮鬍子站在門口,絡腮鬍子一直不停地盯著她看,見笙忙完閒下來,附到白士元耳邊低語了幾句,白士元微微頷首,沖笙道:「你來,老夫有幾句話想問一問你。」

    笙知道白士元肯定是要盤問她名章的事,正好她也想瞭解一下白麟遠的死因,當下點了點頭,又向白夫人深施一禮,退後跟隨白士元和那絡腮鬍子來到正屋。

    這間屋子是白家平時待客的地方,有桌有椅,桌上燃著粗粗的蠟燭。

    白士元頹然在正中主位坐下,沒有請笙落座,而是先望了那絡腮鬍子一眼,方同笙道:「麟遠遇上歹人的時候,林三谷就在邊上伺候,他無兒無女,現在屍體正停在我白家側院,等著和麟遠同一天下葬。姑娘何時認識的小兒?他的名章又怎麼會在你手裡?還望你能如實和我們說一說。」

    說完了,他頓了一頓,介紹那絡腮鬍子:「這是本縣的傅捕頭。」

    笙並不以被白士元識破她是女子為異,她這身裝束能騙過尋常人,甚至一些老江湖不經意也能叫她矇混過去,卻不可能瞞得過一位捕頭的利眼,這位傅捕頭長年巡捕緝盜,適才靈棚裡燈火通明,怕是稍一打量,就看出問題來。

    她穿著男裝,只是為了行走方便。

    進了白家才被識破,白麟遠的父親也沒有臉色一變把她趕出去,這就夠了。至於這些人心裡怎麼想,笙並不在意,她完全被別的吸引了心神。

    現在連林伯也死了……

    她想看一看白麟遠和林伯的屍體,還想要知道他們在哪裡出了事,是因為什麼遇害?

    笙很快打定了主意:要取得白家的信任。她將隨身帶著的那卷畫恭恭敬敬兩手遞給白士元,道:「白典史請看!」

    白士元接過來,發現是幅畫,詫異地望了她一眼,兩手按著將那卷紙在桌案上打開。

    捕頭傅長沙很有眼色,連忙幫忙把燭台移近,白士元低頭看畫,慢慢自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旁傅長沙也跟著「咦」了一聲,讚道:「好畫!這是麟遠畫的吧。」

    白士元卻看出來這幅畫與兒子平時畫的大為不同,說不上這畫好在哪裡,但一看就遠在兒子的那些畫作之上,奇怪的是,初一打眼,他確實有著和傅長沙差不多的感覺,這畫不知什麼地方莫名眼熟,就像兒子白麟遠一朝受了高人點化,打通了任督二脈。

    緊跟著,白士元便注意到了那畫右上角蓋著白麟遠的名章,以及名章上方的落款。

    他猶豫了一下,方才有了判斷:「這是……你和麟遠一起畫的?」

    笙點了點頭,將她和白麟遠如何因畫結識成了朋友,白麟遠贈她名章,相約每逢三、九之日在陳家老店一起畫畫的事講了一遍。

    笙這番話非常好查證,白麟遠去陳家老店不但有林伯陪著,他坐著家裡的馬車往返,車伕那裡一問便知,而且歸雁樓和陳家老店當時都有夥計在場。

    笙一說完,傅長沙便閃身走了出去。也不用他親自去查,今日衙門裡的捕快雖然大半散在外邊追查兇手,這會兒到還留了五六個在白家護衛。

    白士元盯著那畫上兒子的名字,兩腿一軟,無力地坐回到椅子上,半晌將手掌蓋住了眼睛,長歎一聲。

    笙體會不到一個老父親的心,白士元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從小就與別人不一樣,大梁既有譚國師那樣的風雲人物,畫畫不一定就沒有出路,誰知前段時候他托人拿著兒子的畫給首陽先生的高徒看了看,人家斷然言道兒子並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街上傳言不虛,他自從聽到這評語,一時死了心,就和夫人商量要趕緊給白麟遠娶個媳婦回來,誰想兒子在外邊遇到了投緣的姑娘,畫藝也大進,這本是多麼好的事,可轉眼兒子遇害,叫他白髮人送黑髮人……若麟遠還活著,這小姑娘不就是現成的兒媳婦麼?

    不需傅長沙查證回來,白士元只憑感覺就斷定眼前這顧姑娘沒有撒謊,若是白麟遠活著,他當然要挑剔這姑娘出身貧寒不守規矩,可此時卻越想越是悲痛難抑,手掌遮掩下一時老淚縱橫。

    「……麟遠,麟遠他是被人所害,兇手逃了。」他說這話時,連身體都不住顫抖。

    笙不知道白麟遠的父親錯會了兩人的關係,溫言勸慰道:「典史您要保重身體,切莫太過傷悲,離水的治安您有權過問,那就更不該叫白麟遠死得不明不白,總

    要打起精神來,想辦法抓到兇手,為他報仇。」

    出事到現在,不知有多少人同白士元說過類似的話,但起到的作用都沒有這位初次見面的顧姑娘大,這是兒子看上的女子,白士元但覺腦袋裡「嗡嗡」作響,將老淚拭了拭,暗道:「不錯,麟遠,看為父抓住兇手,為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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