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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一枚名章 文 / 心漁

    白麟遠不聽什麼事就滿口答應,笙卻難得猶豫了一下。

    她其實並不太在意自己身上的麻煩。

    就像前世顧笙的所作所為在許多人看來亦屬離經叛道,她還不是同樣仗著長輩們的縱容我行我素?

    禮教殺人,顧大兩口子和趙善道真正造的孽是逼死了那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昨日笙對姜氏說「這筆賬咱們慢慢算」不是虛言,她自來到這裡,得李氏小心照料,自然而然就把這個只知道哭的女人歸到了羽翼之下,想要為她撐一撐腰。

    趙善道是本地富戶,要叫他知難而退不敢再打自己的主意,只需白麟遠傳句話就足夠了,可若要為李氏報仇討回公道,不捏到對方的把柄顯然不成。

    更何況雲鷺和那姓戚的老者就在旁邊,今天也不是說這事的好時機。

    首陽先生剛剛遇刺,整個離水城風聲鶴唳,顧大兩口子昨天挨了打灰頭土臉回去,他們若是聰明的,便不會挑著這時候蹦躂,事情還遠沒有到火燒眉毛的時候。

    故而當白麟遠見她良久未言,催問「到底什麼事」時,笙頓了一頓,笑道:「你只要記著今日應了我一件事就好。」

    白麟遠並不好奇,痛快地道:「行,大丈夫言出必行,你什麼時候考慮好了只管同我說。」

    而教白麟遠畫畫也不是三言兩語一朝一夕的事,笙問他以往臨摹過哪位前輩的大作,也就是笙對這世間的名家一無所知,若是在她前世,輕而易舉就能看出來白麟遠的風格習慣裡有哪位前人的影子。

    白麟遠臉上神情有些不自然:「我臨摹的是譚老夫人年輕時候的畫稿,不過那些畫也不是真跡,是敬慕她的人所畫仿本,這種畫在大梁流轉甚廣,很容易就能弄到手,許多人都是這麼練的。」

    譚老夫人是當朝國師譚夢州的髮妻,年輕時也是名動大梁的一位才女,成親之後一心一意輔助丈夫,再不見有畫作流傳出來。

    夫妻二人鶼鰈情深五十餘載,到如今譚老國師門生弟子遍佈朝野,大梁國主對他言聽計從,譚老夫人這輩子過得足以讓全大梁的女子都艷羨不已。

    白麟遠得到的畫已經是仿了又仿,中間不知經了多少人的手,早失了畫中神韻,照著臨摹自然也練不出什麼名堂。

    笙不知道其中奧妙,但她由白麟遠的畫已經判斷出他的短處在哪裡,指點他:「你的基礎很扎實,不過畫畫從來都不求形似求生韻,我若是你,便先不去歸雁樓畫人物,多到外邊走走,能研究別人的畫最好,先畫一百張完全不同的雲,等畫完了,再畫一百張不同風格的水。我想等你畫完,應該會有一個很大的進步。」

    林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連鬍子都翹起來,沒想到少爺一心求教,這姓顧的竟然給他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不想教就不教唄,誰都知道這世間唯有雲和水千變萬化,最難描繪在紙上,他竟然一開口便是一百張,少爺這要畫到什麼時候?

    不但他這麼想,就連旁邊的雲鷺和李從武聽到這番話都面露古怪之色。

    只有白麟遠不覺著笙在推脫敷衍他,感激地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十幾年他都畫下來了,笙這要求對他而言真不算有多難。

    白麟遠不捨得桌子上那幅二人合作的畫,指了道:「這個我拿回去收著好不好?」

    「這幅畫還是暫時由我保管吧,等你畫完了雲和水,我再把它給你。」笙要給他留個想頭。

    白麟遠頗有些捨不得,不過上次的賞菊秋景是他拿了,這回的畫留給對方也是理所當然,他吩咐林伯去外邊看看盤查得怎麼樣了,準備回家去。

    白麟遠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戀戀不捨地道:「這樣吧,我按你說的做,往後每月逢三和九,我都在這裡等你,咱們一起聽曲,你再幫我指點一下畫,你若有事找我,也可以直接到我家裡去。」

    說話間他將自己的那枚名章拿出來,遞給笙:「你拿著這個,我若不在家,也好叫我爹相信咱們是朋友。」

    李從武「呃」的一聲,想要出聲阻止,笙那裡已經大大方方說了句:「卻之不恭,多謝了。」將那枚印章收了下來。

    李從武只得將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林伯回來,叫刺客鬧的,他覺著少爺坐馬車路上都不怎麼安全,還帶回了兩個衙役。

    白麟遠表示要送一送笙和李從武,抱著畫下樓,登上了馬車,等著笙帶路。

    笙正愁自己這身裝束怕是經不起人攔下盤問,有典史家少爺陪同,一路順順當當到了城西。

    過了路口,白麟遠還要送,李從武堅決不肯,開玩笑,再往前幾乎要望見李家大門了,給街坊鄰居看到,圍繞表妹的風言風語只怕要再加上幾條,就算表妹不在乎,他可是怕李榮罵他。

    白麟遠沒有勉強,客客氣氣與笙告辭。

    直到他馬車走遠,李從武才長吁了口氣,跑到笙耳邊低聲喝道:「好哇,表妹,你竟敢亂收男人的東西!」其實不是隨便收下一件東西那麼簡單,他雖然沒讀過幾天書,也知道名章的重要。

    笙側頭,瞥他一眼,仿如沒看見他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漫不經心地以小指掏了掏那只耳朵:「嘖,事情叫你一說就變得複雜起來了。我們還一起畫了畫,怎麼辦?」她揶揄地笑起來,輕輕搖了搖頭,「畫在我這裡,要不要燒了它?」

    「哎!」李從武見表妹不為所動,匆匆跑到她另一側,「我看

    那姓白的少爺對你真是不錯,不如就照姑姑說的,你嫁給他得了,我看他也樂意得很,等你們成了親,天天一塊畫畫。」

    笙哈哈而笑:「我和他亦師亦友,三哥你省省,快別操那心了。」

    李從武虎著臉,拉了她快步往家走,他想不通好好的姑娘家怎麼就變得這麼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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