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九十八章 不戰自勝 文 / 小寶愛吃西瓜
立春一大早就趕了馬車載了大妮兒幾個到鎮上,原先只是一時起意讓著她們每日早上摘了新鮮的花瓣到鎮上來兜賣,沒想到一日兩日的下來生意很是不錯,雖然一籃子花瓣賣不了幾個錢,可每每看到那些個含羞帶笑的女子羞澀的提了籃子走的時候,立春就覺得這個小生意很值得一直做下去。
將大妮兒幾個送到街上,便趕了馬車到花鋪來了,因著從園子出來時並沒有吃早飯,就讓立夏倒街上去買幾個包子回來,這邊才拿了花壺給花草澆著水,就見著一襲淺藍衣裙的女子婉婉約約的扭了細腰來到花鋪。
「姑娘,你是要買花呢,還是要修整庭院,你看,我著許多的花花草草,可有得你心意的,你要看中了交代下來,我們這裡包送上門,還保證花草的成活」,大早上的有客人上門,立春心內自然是很高興的,忙迎了上去問著她可是要買花,那女子起先倒是淺笑著甚是和藹可親,說是前兩日同著她姑媽一起過來定了幾盆花草,說好的今日給送過去,她正好早上出來買些東西,順便也就過來看看。只在她問著怎麼不見花鋪的小掌櫃的時,立春才笑著說了那是自己的弟弟。這一說,可就說出事情來了,那女子就直愣愣的帶著些傲氣的望著立春。
這女子自然就是玉竹了,從著知道了這間花鋪是程彬的未婚妻立春所開後,她除了跟程彬他娘到這裡來過兩次之外,她還自己也來過兩次,無非就是想看看在這裡能不能碰上立春,她一向對自己的容貌頗有自信,琴棋書畫女紅都有所通,加之家中她又最小。從小被父母兄弟寵愛有加,故此,養成了一副嬌滴滴的女兒姿態。
玉竹挑釁似的望著對面這個容貌皎美、笑意盈然的女子。愈看心中愈是有一股挫敗感,她的落落大方。她的淡定,她舉手抬舉之間那股捨我其誰的氣勢竟是讓得玉竹此刻心內頓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立春好笑的看著對面的女子氣鼓鼓的模樣,也不知自己怎生得罪了她,這才招呼她沒幾句,她就這般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照說,自己並不認識她。她又氣從何來呢。
在立夏拎著幾個包子回來的時候便是看到這麼一副怪異的情景:兩個同樣美麗的女子,你瞪著我,我看著你,一個神情間有些氣鼓鼓兼帶著一絲挫敗。另一個神情平淡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顯得有那麼一絲的悠然。若是用鮮花來形容這二人的話,著淺藍衣裙的女子就猶如一朵溫室之花,嬌美有加卻是少了絲自然之氣。著青衣布裙的女子好似一朵帶刺的月季花,美麗而又張揚著一種野性。
「二姐。玉竹姑娘」,立夏忙走進屋內。
立春見得立夏回來,鬆了口氣,大早上被這麼個奇怪的女人盯著看著實不是一種好享受,「立夏。這位姑娘說前兩日在我們鋪子裡訂了幾盆花,你趕緊看看可都從園子裡搬過來了,趕緊的給人家送到府上去」,說著,順手就從立夏手中接過了包子。
玉竹見著立春轉身要往屋後頭走,有些急了,「你別走,我有事要和你說」
「玉竹姑娘,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的嗎?」,立夏有些惱了,見著立春要轉身往這邊看,忙上前一步,堵在玉竹的前面,心中不禁埋怨她好不懂事,她要想嫁程彬,也不應該跑到這來找自己的二姐。
「你走開,我要跟你二姐立春談談」,玉竹大小姐的脾性起來了,別看她瘦瘦弱弱,推起人來力氣卻是不小,立夏沒防備,一個踉蹌往邊上挪開了幾步。不得不說,愛情的魔力真是了不起。
立春站定,回過身,深深看了正在鬧騰的女子一眼,「玉竹姑娘是吧,你找我有什麼事?」,問完後,心中輕輕一歎,她瞧過來的幽怨眼神,泛紅的雙眼這讓立春再也不能無視她的存在。在剛才立夏回來喊著玉竹姑娘時,她就清楚了這女子的身份,昨日傍晚程彬到過園子裡,為這幾日沒來看望她而道歉,並一本正經的將他娘要幫他娶妾一事和盤托出。故此,立春大約明白了眼前這女子就是程彬他娘幫他相中的另一個女子。
「二姐,這玉竹」,立夏有些擔心,只他話沒說完就被立春打斷了,兼且收到了立春一記大大鄙視加譴責的眼光,他臉色白了白,這該是二姐埋怨自己早知道這事卻一直瞞著她了。
「好好看著鋪子,那,那,還有那盆,葉子都黃了,還要我告訴你如何診治它們嗎?」,立春橫了他一眼,轉身就對著玉竹笑語相邀,說花鋪中正好出了一種新的花茶,問她可有興趣跟自己一同品嚐,還可以一同聊聊。
立春落落大方,玉竹自然也不甘小家子氣,如此,二人就往著花鋪後院去了。後院裡頭滿院都是種的花草,花香陣陣,花間草叢中蜜蜂圍繞蝴蝶紛飛,間或在有些花草上點綴著幾顆被太陽光反射而顯得亮晶晶的露珠。院中還有兩棵高大的樹木,樹蔭下擺放著一張圓形的籐編桌子及三把籐編的椅子,早晨還不算得太熱,立春招呼玉竹在籐椅上坐了。
往屋裡取了煮茶的茶具出來輕輕擺放在籐桌上,然後從井裡打上水,將茶具都清洗過一遍,這才從水缸裡頭舀了水注入到茶壺當中,水缸的水是昨日打上來的,經過一晚上的放置,正好將裡頭漂浮的一些草木屑及青苔沉澱下去,這看似清澈純淨的井水,其實裡頭也是有雜質的。
玉竹好奇的看著立春從籐桌底下搬出一個小巧的鐵爐子,又見她變戲法似的手中多了一小袋栗木炭,有心要問她這茶是怎生煮法可又拉不下面子免得讓她以為自己沒見過世面。
直到鐵爐中的炭火著了,茶壺也擱置在上頭滾著水了,立春這才同玉竹閒聊起來,也不問她找自己何事,只和她談笑著這花鋪之中乃至通江鎮上的一些趣事。諸如桃花是可以嫁接出三四種顏色的,又諸如梨和蘋果是可以一同嫁接的,再到鎮上南街前頭的李掌櫃家新近添了孫子這些莫不說得玉竹張大了嘴巴聽得津津有味。直到茶壺裡的水滾開了。立春起身執了茶壺將茶盞再行燙過一遍的時候,她才如夢初醒。不免氣惱自己竟然墜入這些俗世塵事之中去了,要知道她在家中,可是五指不沾陽春水兩耳只聽絲竹聲的。
以為立春既然是從村裡出來的,小時候讀書定然不多,就算識得些字,也必是作不得詩吟不了賦,更別提彈琴畫畫歌舞等等。不免心中又多了幾分自信回來,遂開口就撿了些琴藝棋藝等大雅之物來同立春說道。立春只笑笑繼續沖泡自己的茶水,由得她在一旁娓娓道來,說實話。她的聲音很好聽,脆脆糯糯的,頗有股前世江南女子吳儂軟語的韻味,再說,她說的那些立春的確是不算太懂。聽她說著也覺得挺有趣。當下,一個泡茶,一個說著琴旗之道,倒也其樂融融。
「玉竹姑娘,來。請品一品我這獨有的清茶」,立春起身,將一盞清茶端放在她的面前。對於茶藝,立春並不太懂,前世裡喝茶是喝了不少,可要靜下心來好好給自己衝上一副好茶的時候並不多,來到這個世界後,心境不同了,時間也過的閒散了,竟是喜歡悠閒的燃了爐火滾起一壺熱水沖泡幾片茶葉,雖達不到品茶悟禪心的地步,可煮茶喝茶間,的確是多了一份超然的心態。
「玉竹姑娘可真是多才多藝,琴棋書畫之中,我大約也就只可作些小詩了,至於其他,竟是一點都不會的」,知道她有心炫耀,立春也不藏拙,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那些會了添助雅興更好,不會也沒什麼關係。
「姐姐會女紅麼?」,玉竹自認自己年紀比得立春小,一聲姐姐也算是自己對她的敬意了,畢竟日後,說不得和她同一個門進同一個門出。
立春撫額皺眉,她這算是對自己宣示她的立場了嗎「不會,要讓我拿繡花針,這手指頭只怕會被紮成刺蝟」,笑著伸出左手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姐姐既然不會女紅,彬哥的衣服以後便都由我來做吧」,說這話的時候,玉竹是很害羞的,只想到這時自己萬不能退縮,胸脯一挺,底氣十足的說道。
「他若願意,玉竹姑娘便做吧」,立春微微一笑,竟是半分吃醋的樣子都沒有,如此一來,倒是讓得玉竹心中開始忐忑了。
「姐姐不介意我進門嗎?」,玉竹終於耐不住,直直道出心中所想。
「介意,當然介意,這世上女子,只怕沒有哪一個願意跟另一個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婿,程彬若當真願意娶你,我成全你二人就是,於我,是肯定不會讓自己的夫婿今日抱著自己,明日又再去擁了別人入懷,想想都覺得噁心,所以,玉竹姑娘,你大可不必來我這裡探詢我的意思,你完全可以不用考慮我的感受和意思,只要你能說服程彬娶你,我,一定會成全你們的」,立春定定的看著她,眼中蘊含笑意,就是明瞭程彬心中所想所思,所以她好不擔心眼前的玉竹會搶走程彬,就算她真的能搶走,那也只能是說明程彬對自己的感情不夠真,感情不真不深的人,自己還要他做什麼。
立春的態度引得玉竹心中很不快,她臉上終於露出一似慌亂,「姐姐對彬哥這麼有信心?」。
「這不是信心與否的問題,是原則問題,在我和他交往的時候,就跟他說過」,端起桌上的茶盞,清香入鼻,可惜了這玉竹姑娘不是懂茶之人,白白浪費了自己這工夫。
「你其實對程彬並沒有多少的感情,對吧,你要真對他有感情,必然是不能容忍他擁有另一個妻子,你以為你喜歡他,願意跟別人共同來分享他,歸根結底,你到底還是不愛他,喜歡不等同於愛。喜歡是一種好感,愛卻是深入骨髓」,說著說著。立春開始有些汗顏,說到底。她跟程彬之間也還沒有到那種生死相許的地步。
玉竹臉色煞白,「你,你」,她對程彬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四年前的那個風和日麗的正午而已,那時她正是懵懵懂懂情竇初開的年紀,只覺得程彬一身湛藍的衣袍如純淨的藍天般照入心裡,那一刻。她的心神晃動一下,從此,便以為這就是愛了,直到現在。才被立春一席話說得動搖起來,只四年的等待眼看有可能變成現實,她心中一時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這茶涼了,再喝就不好了,玉竹姑娘要不介意。不如留下在這裡吃中午飯吧,我親手下廚給姑娘做幾道好菜」,立春將桌上的茶盞拿起,將微涼的茶水盡數倒入花草叢中。
「姐姐還會做飯?」,玉竹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譏笑。但凡家境好些的人家。沒有哪一家的小姐是要親自動手入廚做湯羹的,這,是被夫家所不齒的。
「是啊,從十歲開始我便會做飯了,雖然手藝不怎麼好,可勉強也能入口,你想想,為自己心愛的人親手炒制一道佳餚是多麼美妙的事,特別是在看著他大口朵頤的吃著自己做出的飯菜時,這股幸福之情你是不能體會到的」,立春笑嘻嘻的看著她,直差沒說出想要留住一個男人必須先要留住他的胃這話來。
「我還有事,告辭了」,玉竹再也撐不住,起身時微不可覺的輕哼一聲,似不甘又似無奈。
立春抬起雙手看了看,這左手也無刀,右手也無劍,難道就這麼不費一刀一劍一兵一卒將小三趕跑了這結果,的確是大出她的意料,原本以為有一場硬仗要打的。
立夏背著手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站在立春面前,他在前頭鋪裡見得玉竹姑娘出來直奔外頭而去後,就耐不住好奇之心,趕緊跑進後院找了立春。
「你是說程彬他娘帶著這玉竹到鋪裡來了兩次,且次次都表現得很親熱?」,立春看著立夏,這事,程彬卻是沒同自己說過,看來程彬他娘對這玉竹很是滿意。
立夏點點頭,有些擔憂的看著立春,二姐這要想好好的嫁給程大哥,只怕還不容易。
**的太陽的曬在身上直讓人發暈,青石磚鋪就的路面上好似冒著騰騰火苗般,軟底布鞋踩在上頭燙腳的很,在花鋪中幫著立夏做好午飯後,立春沒有吃就直接出來了,立秋再過不久就要回來,園子裡頭雖是什麼也不缺,但到底也要再置辦些新的物件,至少,給小外孫的禮物是要鄭重挑選的。
「立春姑娘,我們東家有請」,腳還未邁進首飾鋪子,便聽到趙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立春轉身,笑著問他有什麼事情要這麼急著頂了大太陽找過來。他能找到這裡,自然不是湊巧碰上的,他必然是先去了園子又再去到花鋪,然後才聽立夏說自己往這邊來了。
趙順笑了笑,只說趙華急著讓他來找立春姑娘,至於什麼事情他是不知的。立春只好上了他的馬車往酒樓而去。到了酒樓直接上了雅間,付瑩也在裡頭,這倒是讓得立春微微有些詫異,剛才趙順並沒有說付瑩也在的。桌上已經擺好酒菜,看樣子,他們兩個是等了有一會子的。
「呵呵,讓你們久等了,一會我自罰酒三杯」,立春也不客氣,逕自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倒是讓得趙華伸出的手空放在半空中。
付瑩微不可覺的看了趙華一眼,轉而看著立春笑說自己也才剛來一會,只趙華他是早早就等在這裡的。
「我有些事情要急於回家一趟,這些日子在通江鎮一直承蒙你們的關照,今日備下一桌薄酒,以示我的謝意,本是想要在家裡請你們的,可事出突然,下午我便要動身趕回去,這一杯酒,我敬你們兩個」,趙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立春望向付瑩,付瑩對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趙大哥,可是家中發生了什麼事?」,立春幫著付瑩倒上茶水,拉著她一起以茶代酒回敬趙華。趙華搖搖頭,只說著他也是才收到的信,信裡頭說他娘突然身子不大好,催促他趕快回家。
立春聽了沒再問什麼,他有心要避重就輕的不讓自己和付瑩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何況,付瑩都不問他,自己問倒有些搶風頭了。
「立春,我之前同你說過在京城買地建造園子一事你可想好了,你若想好了,就盡快往京城去,我好幫你打點一番,最好在這一兩月之間就去」,自立春進屋,趙華便同她一直說著話,一旁的付瑩臉色顯得有些暗淡。
「付瑩,要不,你也參一股進來吧,左右這通江鎮上你家的生意,你現在也不管了,正好你得閒,便幫我一起去看看」,立春是早決定了的,只一直沒時間去跟趙華說,這會子聽得他又提起,又見著旁邊付瑩臉色不太好看,忙笑著說道。
趙華歉意的看了付瑩一眼,不是他不知道顧忌她的感受,只眼下這事情緊急,若是這一兩月之中此事不落實下來,只怕等兩三月後,自己有心也是無力了,他沒有對立春及付瑩二人說實話,他這番緊趕著回去,一是的確他娘的身子有些不舒服,二是家中出了一番變故,這變故不是外來的麻煩,而是家中幾個哥哥開始出現了爭鬥,個個開始謀劃著家產地位。
看著立春誠摯的眼神,又看看趙華略帶歉意的目光,付瑩笑了,他們都如此坦蕩,自己還矯揉做作什麼,美好的生活是要自己去爭取的,不管是銀錢要自己去爭取,感情也更如是,當下便應了下來
因著趙華臨時走表現出來的緊張之意,立春終是決定提前往京城趕去,原本是想著帶了付瑩一起去的,但她爹娘卻一時不同意她走這麼遠,無奈,立春只好帶了大妮兒一個匆匆上路,至於立秋要回來一事,只好讓立冬轉達自己的歉意,等從京城回來後,再親自去她夫家看望她。從趙華走前的隻言片語間,立春多少是聽出了他家中發生變故之意,既然他現在還能幫助自己,這個機會當然是要抓住的。
船是從付清那裡雇來的,因著立冬的關係,他怎麼也不收銀子,要不是這鎮上只他叔叔一人跑水路,立春真是要再找第二家去僱船。不但這船不收銀子,他還找了最好的船夫來掌舵,如此,立春只能訕訕的笑著朝他揮揮手往船上走去,這情,只好讓立冬來還了。
「你怎麼在這裡?」,一入船艙,立春就驚叫起來,昨日還見過他的,他都沒說什麼,今日,他這是什麼意思。
程彬好整以暇的放下手中的書卷,從桌上拿起扇子,悠閒的抖開,慢慢的一上一下的扇著,「大妮兒,你回去吧,我陪你立春姐去京城」
大妮兒看看立春,又看看程彬,一把將肩上的包袱拿下往著桌上一扔,「立春姐,那我回去了,你跟程大哥一路小心」,說罷,撒開腿丫子就往外頭跑去。
「你」,看著他無視自己而直接將大妮兒勸了回去,立春心中惱火的很。
「我陪你去京城,帶著她做什麼,這一路上多不方便」,程彬展顏一笑,起身,拿了扇子貼心的幫她扇起風來。
船開動,立春站在船舷上不理會程彬,直到程彬認了錯,兼且得知是立冬幫著他一起瞞下自己,心裡的氣這才慢慢消了。